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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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信口巧言金枝翠

醉柔应了姜松的吩咐,所谓寻找金枝翠也不过是随便挑些无毒无害的野草,而后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命人把它们与大夫开的药一并煎了。到时醉柔再用自己的方法,改变了汤药的口味,所有人自然会以为都是醉柔的功劳。

不过这皇家猎场,醉柔还真是有兴趣瞧一瞧的。幼时也曾与父亲出去围猎,那份穿林越野的刺激醉柔还依稀记得。

姜子欢却也起了兴致,非要和醉柔一起前去,想是他整日在姜家府宅里憋着,身边又没有可信可亲的朋友,才会有这主意。

醉柔是真的同情他,便也欣然答允了。只是姜松担心的很,派了好些仆从一道跟着,又灌了几葫芦的梨子蜂蜜水,反复叮嘱要小心再小心。

姜子欢不以为然,逐渐的他对醉柔非但没了反感,反而生了亲近和信任,有些同病相怜的情谊在其中。

择了个稍显凉快的日子,醉柔和姜子欢一道来了所谓的皇家猎场。高墙栅栏围着的碧野高丘,醉柔呼吸着山林的味道,仿佛这一刻真的拥有了自由一般。

进了猎场,醉柔打定了主意要往山丘高处登一遭,看看这寻常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皇家之地,究竟有什么特殊模样。

只是一干仆从跟着碍事的很,姜子欢恶声吩咐着,说是不准任何一名仆从跟上去。仆从们自然不敢遵从,又怕山林子万一出没了野兽,出了任何事情他们都担待不起。

醉柔和姜子欢正是与这些胶皮糖一般的仆从周旋着,猎场的大闸门再次被开启了。

醉柔循声望一眼过去,不禁汗颜,当时轿辇中的一幕再次在脑海中上演。

真是冤家路窄,醉柔一眼就认出那高头大马的黑衣男子,正是七王爷顾景痕,而更吃惊的是,骑马立在顾景痕身旁的,远远看去,模样颇似甘心。

醉柔现在也不确定甘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没死的事情,心里正祈祷着不要与他们相对的时候,甘心已经打马过来了。

顾景痕远远在一处立着,醉柔只能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看来顾景痕并不打算让姜子欢看到自己。

甘心下马之后,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看清了醉柔的模样也没有半分惊诧,看来是早就知道了。醉柔侧目看了九娥一眼,从她的眼神中了解,顾景痕是得知了醉柔的动向,故意与她碰面来了。

“在下甘心,为七王爷之友,不知二位尊姓?”甘心拱手问道。

姜子欢对这前来搭话的感到莫名其妙,但却对甘心的笑容颇有些好感,随即便也拱手还礼,干净利落地回答道:“小生姜子欢,这是我的妻子。”

当姜子欢说起妻子两个字的时候,醉柔免不得又是一怔,虽时有名无实的,可这称呼还是令她很不自在。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自然不好多嘴,醉柔点头对甘心礼貌一笑,抬了眼偷偷做了个有些俏皮的表情。

甘心看在眼底,面上的笑容更轻松了,对姜子欢道:“二位有礼,我是替七王爷捎句话来的,王爷今日上山狩猎,不希望有太多人打扰,这些闲杂人等少出现为好。”

姜子欢大喜,总算是凭空来了个解围的,急忙应承下来,稍稍提高些声音命仆从们在山下候着。

未免其它的人生疑,醉柔连九娥都没带,就与姜子欢一道上了山,而顾景痕和甘心早就骑着马消失在山林里。

山势并不陡峭,行走起来也不算太累,只是醉柔一路都是神不守舍的,几乎快把找“金枝翠”的事情忘了。不知为何,她的脑袋里时常会出现顾景痕的影子,那桀骜的不可一世的模样,依旧令醉柔心生反感。

因而,醉柔对莫名想起顾景痕的自己,也开始反感了。

姜子欢却是十分高兴的,他生平第一次站在这样的高度,第一次身边没有那些讨厌的仆从簇拥着,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不受约束的普通少年。

站在山腰空地上,姜子欢甚至有张开双臂呼喊的冲动,醉柔倒是拦下了,打趣道:“你这一声再喊个脸红脖子粗的,喘不上气了,我可背不动你。”

在姜子欢的短暂生命里,似乎只有醉柔一个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瞧不起他。而姜子欢并不生气,反倒觉得这样的态度,更使得他们关系变得亲切。

姜子欢早就不避讳自己的病症了,他与醉柔并肩坐在半山的青石上,俯瞰眼下的皇都。

“瑶儿你看,那就是皇宫。”

醉柔顺着姜子欢手指的方向,那片密集的红房绿瓦,那是万丈红墙围拢起来的隔绝天地,是人人向往而又忌惮的天家府邸。

醉柔深深地凝望一眼,心智莫名地被吸引进去,她并不向往却莫名怅然。那里上演着千百年的深宫错乱,一段段凄美离殇和心机对决。可就算翻阅千年史卷,也从未有过一场关于胜利的记载,不过是几人欢喜几人忧的交替。

“那里,就是后宫了吗?”醉柔痴痴地说着,似是自语。

“就像一个大花园子。”姜子欢没有回答醉柔,兀自说道。

醉柔扭脸看着他此刻精神焕发的侧脸,听他道:“你看那些房顶,它们就是园子里的青松,那些宫女儿太监好比野草,而贵妃娘娘们,就是园子里开得最艳的花儿。怎么没有蝴蝶呢,这花园子死气沉沉的。”

青松、野草、花朵、死气沉沉,姜子欢说得多好阿。皇宫无非如此,比之醉生阁又差得了多少呢,青楼里的姑娘好歹有个赎身的盼头,可一旦入了宫闱,却就是一辈子了。

九重宫阙锁明月,一入天家红尘却。

醉柔不知道自己如何因这遥遥无关的世界起了惆怅,抽回思绪后,她淡然轻笑,说道:“走吧,我们去找金枝翠。”

正说着醉柔就要抬脚,却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似是脚面上有些分量经过,再低头时,便见一条黄蛇正朝自己吐着信子。

姜子欢被这惊呼吓了一跳,垂首看到黄蛇时霎时白了脸,两人急忙退步,差些就要抱到一起去了。

凭醉柔有再大的胆子,如蛇这般女子天生惧怕的事物,她也只能望之瑟瑟发抖。

姜子欢在一旁不住地咽着口水,这样的东西他也没有真的见过,只是看醉柔害怕,他便不由得跟着紧张,心里更是怕那畜生有毒。

黄蛇优哉游哉地游过来,两人一退再退终于抵到身后的青石成了退无可退,醉柔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黄蛇,怯生生道:“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咬我,我有毒的。”

姜子欢倒是没醉柔那么害怕,这会还有心思琢磨醉柔的话,心理不禁觉得好笑,她这逻辑是以毒攻毒的意思么。

醉柔挤眉弄眼地看着姜子欢,试图从他嘴里听出些对策来,心理后悔着,要是把九娥带上来就好了。

姜子欢见状,只得咬了牙,突然疾走两步,弯腰伸出两只手去抓住了蛇头以下的部位,不住地摇晃起来。姜子欢也是头一回把这样的东西握在手里,其实心里头比之刚才更加紧张,他便是紧闭着眼睛,手上动作也不敢停下,直到那蛇已经被摇昏过去也不知道。

“它好像,不动了。”醉柔低低地提醒姜子欢。姜子欢这才半睁着一只眼睛,停下不住晃动的手腕,见黄蛇昏厥,急忙挥了手把它甩出去老远。

此时醉柔并不知道,在青石之后的山崖上,有一个黑衣长袍的男子,正在高处注视着一切。只是他忍了几忍,终于在姜子欢冲出去的那一刻,松开了略有担忧的目光。

“谢谢你。”醉柔不禁开口道。

姜子欢似乎也被自己的“壮举”震慑了,随口道:“谢我做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就该保护你啊。”

“嗯?”醉柔不由得发出质疑的音调。

姜子欢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随意过头了,解释道:“我是说,我们是好朋友,而且男人保护女人是应该的。”

醉柔用微笑掩饰了心里一瞬间的难过,她觉得姜子欢这样真诚待她,而她却只是一再的欺骗和利用。醉柔不知道自己担不担得起这句朋友,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能不能与姜子欢做朋友。

可不管醉柔如何犹豫,姜子欢是已经认定了的。

“这里危险,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醉柔犹豫着提议道,姜子欢也很赞成,只问了句:“我们还没找到金枝翠。”

醉柔恍然,转过身来到一丛杂草前,定睛细看了没有蛇鼠之类的东西出没,而后伸手随意拔了两株野草,道:“这就是了,我们走吧。”

姜子欢是一个奇怪的少年,明明伪装的那么真实的笑容他一眼就能看出虚伪,而醉柔这样随意的谎言,他却毫不质疑地傻傻相信。

他越是真诚,醉柔便越是愧疚,只是再多的愧疚也改变不了,她早就下定了的决心。

醉柔按照之前的打算,改变了专治气急之症的汤药的味道,哄骗着姜子欢喝了下去。一连几日下来,姜子欢果见好转,气急的毛病是很少再犯了。

姜松见儿子气色好了,自是比升官发财还要开怀,尽管这还不能为姜子欢延命。虽说醉柔是冲喜嫁进来的,可论身份论作为,实在是配得起正妻的名分。

日子渐长,姜松也乐意把府中一些琐碎的事宜交给醉柔来打理,只是醉柔谨慎,稍有些超了分量的事情,便都要反复向姜松请示。她尽量让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名正言顺,也好为她日后谋害失利时铺好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