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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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父慈子孝升平乐

两人越是这样亲密,醉柔心里的愧疚就更浓了一分,或许是血肉的牵连感应,醉柔有种不忍心让他们分开的错觉。

“霖儿,今日是雁回节,待会街上会挂满五颜六色的灯笼,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叔叔带你去耍好不好?”顾景痕对怀里的甘霖道。

甘霖努着嘴眨眨眼睛,又转头看向醉柔严肃的眉眼,低声道:“可是娘说小孩子晚上不可以在外面玩耍的。”

醉柔如释重负,果然是自己带大的儿子,关键时刻还是很懂得揣摩自己心意的。

醉柔走过去,正打算把甘霖从顾景痕怀里接过来,顾景痕却侧了侧身,把甘霖护在臂弯里,看都不看醉柔一眼,笑眯眯对甘霖道:“你娘是不是还告诉你,晚上会有偷鼻子的怪叔叔?”

甘霖使劲点头。

“天黑不回家会长小尾巴?”

甘霖拼命点头。

醉柔一时间觉得很尴尬,怎么自己骗小孩子的把戏顾景痕全都知道,正琢磨其中原因的时候,顾景痕探过头来,很严肃地说:“以后不要这样吓唬孩子,会变笨的。”

醉柔一时间觉得很气不过,自己带了五年孩子,还需要他来教么。再说她每日战战兢兢的,还不是为了防着他的那些探子,有时候梦到甘霖被抓回皇宫,穿上一身玄黄色的龙纹袍子,整日被关在书房里念书,醉柔总要一连恍惚上好几日。

醉柔没有接腔,呐呐抬头望了眼天。

“走吧,我会保护你们的。”顾景痕一面温和地低头对怀里的甘霖说,另一只手却很自然地把醉柔牵了起来,拖着她大步朝忠义堂外走去。

醉柔被顾景痕这一牵,直接牵傻了眼,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只是那方温暖宽厚的手掌,着实令全身发颤,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他扣得使不上力气。

不知不觉就走到热闹的街市里,四下张灯结彩叫卖声不断,醉柔甩开顾景痕的手,敛了目光手足无措。顾景痕却看都不看她,怀里抱着甘霖继续向前,醉柔可容不下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被抢了去,只能老实巴交地跟上。

如庙会节庆这样人流较多的活动,醉柔确实极少带甘霖参加,因而甘霖这一路上瞪着圆眼睛不住地惊叹,一番指手画脚,在顾景痕怀里却坐地安稳,全没有要跌下来的意思。

“叔叔,你看那些人真难看啊。”甘霖指着迎面踩着高跷带着面具的杂耍队伍,脸上实在有些嫌弃的意思。

顾景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些人脸上带着的多是些驱鬼面具,按照民间的说法,要吓唬鬼就要用比鬼还可怕的东西,就好像对付小人,一定得比小人更猥琐一个道理。顾景痕十分中肯地点点头,道:“你真是口下留情了。”

醉柔不甘不愿地跟在身后,低着头想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因而顾景痕突然停下脚步她也没发现,正撞在他肩上,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开,却又被顾景痕一把捞住自己的老腰。

甘霖嗤嗤地笑着,醉柔便也堆满了笑看着自己的儿子,两只手背在身后去掰顾景痕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掌。顾景痕不动声色地握着她依旧柔软纤细的腰肢,见醉柔实在有些恼怒的神色,才摊了手放开她。

“霖儿,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顾景痕再次漠视站在一旁想要发作的醉柔,笑眯眯地对甘霖说。

甘霖瞪着眼睛,他非常满意顾景痕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完全不是醉柔平日里那种命令的口吻。甘霖非常重视地点着头,豪言道:“好说,好说!”

顾景痕扫了醉柔一眼,为表示对甘霖的尊重,还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道:“今天不要叫我叔叔。”

“那叫什么?”

“呃……”顾景痕又想了想,道:“叫爹爹。”

甘霖白净的小额头拧出一枚小疙瘩,他摇着头道:“甘心爹爹会生气的。”

醉柔觉得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好控制的局面了,急忙偎上前,打算把甘霖抢过来,寻个借口开溜。刚抬了脚,便见顾景痕从背后伸出手来,眨眼间手里就多了串冰糖葫芦。

顾景痕把冰糖葫芦在甘霖眼前摇晃着,又商量道:“我们不叫他知道,你娘也不会说的。”

顾景痕说着转眼看向醉柔,甘霖的目光跟着聚集过来,醉柔只能呵呵赔着干笑。甘霖却还是努嘴摇头,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醉柔心想,好儿子,今天很有原则嘛。

顾景痕咂了咂嘴,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塞进甘霖手心,再次背过一只手去,很专注地拧着眉头。醉柔循着顾景痕身后看过去,乖乖,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瞬间顾景痕手里又多了一串冰糖葫芦,甘霖急忙接到手中,欢呼道:“爹爹,你会变戏法耶!”

醉柔抚了把额头,她实在是为把甘霖整日同甘心这个市井流氓放在一起后悔不已,不但没原则没下限,这有奶便是爹的处世作风,领悟的很透彻嘛!

夏天虽然还没到,但这也绝对算不上个非常干爽的季节,醉柔鄙夷地随口嘀咕一句,“袖子里藏着那么个黏糊糊的东西,也不嫌弃的。”

人流攒动,醉柔的声音还是落尽了顾景痕的耳朵里,他冲她信然一笑,道:“为了儿子嘛。”

“小孩子不要吃那么多甜食,对牙齿不好。”醉柔走在顾景痕身旁不甘心地还嘴。

顾景痕再次抬起手掌,不知何时袖子里又滑出一只小玉壶,他道:“我还备了漱口茶,还有……”

“呵呵呵,寻将军果然细心,呵呵呵……”醉柔表面上无奈而又不屑,其实心里挺为顾景痕感到可怜的,好歹是自己的儿子,长到五岁都没有机会抱一抱。但转念想来,当年顾景痕甩给自己的狠话犹在耳际,如今便也算他自作自受。

这便又走到一处兜售项坠的摊子前,顾景痕一手抱着甘霖,另一手牵着醉柔硬生生从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群众里挤出一条出口来,实在是为了满足甘霖凑热闹的欲望。直到真的凑了进去,甘霖发现只是个卖项坠的,着实失望不已。

顾景痕遂决定再次挤回去,却听那摆摊的说,他有一份手艺,可以在指腹大小的项坠上雕刻山水虫鱼乃至人像,随便雕上十个八个人脸,绝对不会重样。因此他卖的项坠是世界上独一份的,且价格公道。

顾景痕这便起了些兴趣,他实在是想送甘霖个特别点的礼物,上次那只木雕也不过是借甘霖之手转交给醉柔而已。醉柔听说这门奇特手艺,也留神注意了一会儿,随手执起一只样坠端详,其上雕刻的鱼跃龙门图案,确实栩栩如生,每一只鳞片都极是细腻。

不过这摆摊的老伙计还是说了句大话,那便是他这项坠的价格实在不算非常公道,当然价格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比如顾景痕这般坐拥山河的人,显然不介意挨宰。

“就把我们三个人的样貌雕上去吧。”顾景痕对那手艺人道。

手艺人拈着半撇小胡子,在顾景痕上下细细打量一番,挑了个半月形的木坠子,低眉道:“那你们可站得近点。”

顾景痕闻言,一把将醉柔拉到自己怀里,摆出个端端正正的全家福模样,叫那手艺人看个仔细。醉柔扭了扭腰,转脸瞪了顾景痕一眼,顾景痕依旧笑着,凑在她耳旁道:“你知道雁回节的由来吗?”

醉柔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不就是几窝雁子还巢吗?”

“是团圆,至亲重逢。”顾景痕微微低头看向醉柔,似笑非笑又似严肃的表情实在很耐看。醉柔抿唇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暗暗反省不该中了顾景痕的计,早该知道他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手艺人记住了三人的模样,着手开始雕刻时,忽而抬眼看向醉柔,道:“这位夫人可否除下面纱?”

醉柔抬手靠在自己鬓处,用行动表示绝对不会配合。顾景痕倒也不为难她,牵着醉柔走到手艺人身后,笑容款款道:“内人今日容色欠佳,在下可将她容貌绘与先生看。”

这声内人醉柔听在耳朵里实在不敢受用,只觉得自己今天叫顾景痕占尽了便宜,险些连儿子都要被讹走了。可瞧着甘霖正在兴头上,听说他英雄爹爹要作画,画的还是自己娘亲的模样,不住地拍手叫好。

手艺人给顾景痕找了纸墨,顾景痕也不含糊,三五笔就勾画出个轮廓来,不出片刻功夫,纸上呈现出一张清晰的脸,浓烈的眼眸温婉的轮廓,正是醉柔当年的模样。醉柔看着顾景痕搁下笔,对自己绽开的笑容,脸颊上有处疤痕,隐隐作痛。

他两手展着那幅画给醉柔看,有些羞涩的模样,“多年未作人像,是有些生疏了,不然……”

“这画上就是将军梦中的女子吗?确实佳色,苏遇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