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这个男人二十年,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他的笑容和眼神变幻,她即便是不能完全明了,也能猜出一个七成。在他对轻歌温柔笑容的背后,是什么?他,到底要怎么样?
颜皇后的目光迅速转向颜相,颜相也是面如死灰,藏在袖子的手微微发抖,颜皇后的眸光扫过全场,大家的眸光都震惊的盯着皇上和呆呆的轻歌,只有玄宸,不知何时,将眸光迎向了她。
颜皇后眼底有光芒跳跃了一下,紧紧抿了抿唇,极快的扫视了全场一眼,见无人注意,眸光又转了回来,深深看了玄宸一眼,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迅速恢复了冷静。
玄宸也将眸光收了回来,眼神已经变了,由惊慌到坚定。
父皇的心思,他懂,颜轻歌的未来,就在眼前,没有多少时间了。
轻歌后背冒出汗来,咬咬唇,没有伸出手回应,而是以头伏地,哽咽着拜道:“民女该死,虽然王爷之间的冲突非民女所愿,但是,事情皆因民女而起,民女难辞其咎,求皇上赐民女死罪吧!”
“傻丫头!”皇上并没有动怒,反而伸出双手,将她扶了起来,转身吩咐:“赐坐。”
众人更惊,颜相都还弯腰站着,她居然就可以坐着?
更让人惊讶的是,小太监搬来凳子,皇上竟让人放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才轻声对他人说:“好了,你们兄弟打也打了,朕念在你们也知道错了,暂不惩罚,都退下吧!”
玄青的姨母梁德妃松了一口气,谢贤妃却不愿意了,扑通跪倒在地上,刚要开口,皇上冷怒喝道:“怎么?你不满意?非要朕赐死自己的儿子为令一个儿子讨一个公道才肯罢休?”
谢贤妃吓了一跳,想喊的冤全都被迫咽回了肚子里,呐呐不敢再言。
“皇后和颜爱卿、轻歌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玄宸手心冒出汗来,纠结的目光扫向轻歌,却不想,她的目光也若有若无的飘过他的身上,那眸光,带着失望,又透着惊慌,更充满了希冀,她是希望他开口替她说些什么么?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了吗?
玄宸知道内情,明白玄青和玄煜的这一架,愈发坚定了父皇纳轻歌为妃以平息儿子们的争端的决定,并且,是提前了这个决定。
玄宸不能替她开口求情,因为皇上没有挑破,他不能主动去挑破,一旦挑破了,君无戏言,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否则,天子的威严和面子,往哪儿搁?
况且,玄青和玄煜在争轻歌,他若是此时也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愈发坚定了皇上的决心,而且他日后想做什么帮轻歌的举动,都会被皇上疑心,更会疑心他也想借颜家的实力来争夺储君之位。
必须冷静,必须!他必须做出离这件事远远的姿态,然后出其不意,一击成功。
玄宸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在转身的瞬间,眸光再次飘过颜皇后,颜皇后眼神闪动了一下,随着他的离去,也垂下了眼眸。
“父皇,儿臣斗胆,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背后忽然传来玄煜的高声请求,玄宸的背影一僵,脚步顿了一下,半转过身,眸光在扫过颜皇后的时候顿了一下,终是一忍再忍,紧紧握着拳头离去了。
轻歌的心跟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坠落而下,一落再落,直至跌入地狱。
他明明听到了玄煜在说什么,明明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他还是走的决然,不会因为她而有一丝惹怒皇上的举动。
明哲保身,他做的真好啊!不对,也不是明哲保身,应该是,他和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他不会为了她而出头,永远不会!这些日子,他帮她,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装的,为了面子,或者,为了接近她的父亲而已,他只在乎他的恬儿,永远只在乎恬儿!
轻歌眼泪涌上眼眶,透过朦朦泪光,呆呆看着这些日子让她迷茫,让她纠结,让她不知不觉想起,让她又恼又恨的男子,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在乎的转身离去。
泪光越来越朦胧,他的背影再也看不清,触不到,好像,他就此离开了她的世界,不,她根本就从未走入过他的世界。他们从陌生人,到冤家,又回到了陌生人!
轻歌微微抬头,望向亭子上方,努力让盈眶的泪水一点点再回落。
不哭!不哭!若是婚姻不能圆满不能幸福,大不了是一个死,又怎样?
又是沉默,皇上的眸光转向玄青,玄青咬咬牙,看了自己的姨母一眼,颤抖着说:“儿臣也请父皇赐婚!”
皇上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梁德妃变了脸色,忍不住冷喝:“玄青,住口!”
皇上眼风一扫,梁德妃吓得低下了头,颜皇后暗暗冷笑。
如果是别人还好,如果是沈玄青,就是皇上龙颜大怒,她也一定会开口拒绝的。和梁家有关的人,想娶她的小轻歌,门都没有!
“你们各自要求娶谁?”皇上垂下眼眸,端起茶盏。
“儿臣要求娶的不是别人,正是颜轻歌!”玄煜朗声回道,眸光转向轻歌,坦然而炙热。
轻歌震惊的看向他,却没有在此刻的他脸上看到一丝轻.佻和随意,他脸上和眸子盛着的,只是坚定和浓情。
他长得极美,是那种特别硬朗的美,他身上既有男人的英气,也有情人的温柔,看向她的眸光,柔软入水,波光潋滟。
轻歌有些震惊,她以为他对他的戏弄只是为了好玩,或者是因为他的风.流,可是此刻的他,眼底没有一丝轻.佻,认真的都不像他了。
轻歌心急如焚,紧紧咬着唇,不敢吭声。
皇上不动声色,又将眸光转向玄青:“你呢?”
“也是轻歌!”玄青答得干脆利落。
轻歌心底愈发愧疚。她对他的情意已经淡了许多,甚至早已打算放弃,而他明知他们无缘,却还要坚持,明知他们不可能,仍要拼死一试。是她对不起他,欠了他太多太多。
“轻歌,他们俩,你想嫁给谁?你自己的婚事,你先说说看。”皇上真是老狐狸,他不吐口,将眸光转向轻歌,和蔼中带着迫人的寒气,轻歌不傻,她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她就是选了,他也一定准备好了许许多多的理由来拒绝。
皇上若是那么好说话,便坐不上这个位置,坐上了,也撑不到今天。
“民女都不选,民女身份卑微,不敢高攀诸位皇子。”
轻歌扑通跪倒在地上,低声回道。
“难道你已有中意的人了?”
“没有!”
“轻歌……”玄青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痛,她能听懂。
玄青,对不起,也许我负了你情意,此生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了,若有来生,我拿我的命还你。
“民女都不选!”轻歌大声回答,瞬间泪流满面:“若诸位皇子因轻歌而起争执,是轻歌的错,求皇上赐轻歌死罪,或赐轻歌落发为尼,以赎清自己的罪过。”
满亭皆惊。
玄宸出了御花园,便扶住了假山石,双腿微微有些虚软,头也有些难受。
他同样也病了,只是,他没有说。玄煜的勇敢,此时让他心惊胆战,玄煜越是求赐婚,玄青必然不服输,也同样会求赐婚,如此争执下来,皇上即便是不明说,心底一定也愈发的恼怒,更会坚定彻底解决轻歌婚姻之事的决定。
玄宸紧紧闭上双眼,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停留,宫中到处都是父皇的眼线,他有一点点失态,也许都会发现。他必须装的什么事都没有,才可以想出好的方法,然后顺利实施。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岳先生震惊的站起身来,犹豫了半天,一把握住玄宸的手腕:“王爷,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您就该唤颜小姐母妃了!”
玄宸呆呆望着他,片刻,苦笑着问:“先生,若是有一天,您看到本王娶了颜轻歌,也不能助本王登上皇位,您会后悔要本王去这么做吗?”
岳先生冷笑,摇摇头:“不后悔!王爷,每一个阶段做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做好两种准备,绝对的相信一种可能,是愚蠢且危险的。”
玄宸叹了口气说:“先生,本王的王妃此生只能有一个,娶了颜轻歌,本王就不会再换。”
岳先生笑着说:“您可以纳侧妃,再说了,谁说太子妃将来一定就是皇后呢?您的皇后……”
“先生!小心说话,当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