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在山谷中盘旋,苍鹰在头顶翱翔,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斜斜的倚靠在巨石上,纤长的手指轻轻弹动,奏响玉笛,笛声缓缓在山间飘荡。
他低垂着眼眸,望向幽幽深谷,长睫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情绪,白衣被风吹起,簌簌作响。漆黑的发丝在背后飘扬,衬着白的衣,青色的发带,说不出来的飘逸,可是他的背影,远远看去,却是无比的落寞凄凉。
“殿下。”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在三丈之外停下脚步,弯腰轻声唤道。
笛声戛然而止,白衣男子放下玉笛,缓缓回头,刹那间,暖阳不再,天地无色,一片寒意席卷,那不是因为风,是因为他的眼神,他的脸完美如玉,眼神却冷的像冰,无波无澜,生死不入他眼底,万物不在他心间。
他的功力极好,不然这么远的距离,青衣男子的声音又那么低,他何以能够听得清楚?
“说!”他才一开口,青衣男子便打了一个寒颤,后背都微微发冷。
“圣上派密使快马传书,请殿下过目。”青衣男子双手托着一封信,恭敬的答道。
他广袖微微拂动,手指轻捻,许攸之间,密信已经如长了翅膀一样,径直飞到他手中。
他将信展开,锐利的眸光快速扫过,只一瞬间,便将所有的内容刻入了脑海里。将信捏在指间,他眼神微动,暗运真气,指间如带了火,信笺便自己燃烧了起来,片刻,化作一团灰烬,飘飘落地,而他的手,洁净如昔,不染半分灼痕。
“让你们去查的,手臂上刺有梅花的官家小姐,查到了吗?”他转过身,背向青衣男子,面向幽幽空谷,冷声问道。
“查到了,是颜宰相家的大小姐颜轻歌,那朵梅花是小时候便刺上去的。”
“你们的速度倒是真快。”
“颜府的家眷里面,有咱们的人。”
“是三年前和沈玄青传出流言的那位颜小姐?”
“是!”
“备马,出山!”
“殿下,您刚进山……”
“孤一句话从来不会说第二遍!”
“是!”
“颜轻歌?”白衣男子冷笑,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涂了厚厚脂粉、白的吓人、红的可笑的庸俗的脸,独独那一双眼睛,清亮如水,还能让人有些印象。
轻歌刚刚用完早饭,门外便传来喧哗声,她的心嘭的一跳,知道是玄宸的人到了。
颜宰相不在,颜夫人慌慌张张的迎了出去,轻歌柳眉一挑,冷哼一声:“沈玄宸,今儿定要你后院起火!”
轻歌转头看向俏儿,坏笑:“走,去做客!”
俏儿噗嗤笑了出来,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出大门,轻歌便愣住了。不是说让人来接她吗?怎么沈玄宸还亲自来了?
正和颜夫人寒暄的玄宸远远便看到了大步跑过来的轻歌,眸光一闪,竟有些呆滞了。
她居然没有着男装?颜相不是说让她装扮成男子么?
她穿了一件粉蓝的裙褂,外套了一件轻柔的纱衣,这个颜色让她在温婉之外又添了几分清新的英气,举止不像他们初遇时那般娇柔做作,越来越熟稔,便越来越大方了。
玄宸暗暗想,也许这才是她庐山真面目的一个角,她的眼睛里,偶尔总会闪现出几分狡黠和任性,那才是真的她吧?
她看到他,也不再像从前几次那样,看他如仇人一样,而是嫣然一笑,大方的说:“王爷亲自来接,多谢了,走吧!”
昨日颜相从宫中回来,已经嘱咐颜夫人,可以让轻歌试着和玄宸接触,不越分寸即可。颜夫人便也不拦着,嘱咐了几句。
轻歌要上马车,玄宸伸出手相扶,她冷哼一声,视若不见,双手一撑,自己利落的跳了上去,完全不像平日里温柔做作的她。
颜夫人汗了一把,这样的她,哪儿还有半分小姐的仪态?可是玄宸却笑了,仿佛很欣赏不再刻意伪装的她。
玄宸正要向自己的马走去,轻歌却撩开车帘,对他招招手:“三王爷,跟你商量点事,你坐马车吧!俏儿,你去后面那辆。”
颜夫人又汗了一把。天,这样豪放主动,还是她的女儿吗?
玄宸却又笑了,听话的往马车走去,掀开车帘灵活的钻了进去。
马车离去后,颜夫人腿一软,小丫鬟忙扶住了她。
“这丫头,怎么一夜之间像变了一个人?”颜夫人拍了拍胸口,手都在颤抖。如果她知道,颜轻歌的真性情比这时还要洒脱,她估计真的会当场晕倒。
马车离去后,颜府的人也散去,街口的角落里闪出两名带着纱帽的男子。
“你到底查清楚了没有?刺梅的女子是这个颜轻歌?”冰山一样的男子转眸冷冷问向随从。
随从哆嗦了一下,点点头:“她手臂上确实刺着一朵梅花,侍候她沐浴的下人见过。”
冷眸男子紧紧抿着薄唇,犀利的目光再次投向渐行渐远的马车,眸光一时平静一时如被风吹乱的湖水,波光潋滟。
这个清丽的女子,一举一动干脆利落,在娇美中带着一点清爽的英气,完全不是那日猴屁股一样的脸啊?
没有人能看懂他此刻的眼神,瞬息之间变幻莫测,如无底深渊,看一眼便深陷,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