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了,然后是惊喜,将她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狠狠的吻她,像他们的少年时一样,热烈,却充满了怜惜。
宛冰做了他们的证婚人,两只红烛,一块大红头巾,这便是他们婚礼的全部,可是,那个新婚的夜,彻夜的缠绵,是那样的动人,那样的让人回味。
她制造了自己落崖的假象,和他隐居在山野,他们不敢在山下定居,怕被人发现她的行踪。
宛冰是个忠心的丫头,一直陪着他们,那段日子,三个人都很开心,他们在山间开了地,种粮食、种菜,只是不敢在自己的茅屋附近,怕被人发现。每天三个人结伴走很远的路去田里,一路都是笑声,日子灿烂的让人觉得像是一场梦。
当她红着脸告诉他,她有了身孕时,他惊喜的都跳起来了,宛冰也热泪盈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每天,他都会趴在她的肚子上,跟自己的 孩子说话,在能感觉到胎动的时候,还会调皮的拍拍,看着她肚子上鼓起一个疙瘩,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她怀孩子很辛苦,只吐不吃,整个人都廋了下去,他疼的都掉了泪,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她不吃,他也不吃,陪着她一起熬,一起体会怀孕的痛苦。
为了她的身子,宛冰去镇上抓了一些调理的草药,是有孩子的人可以喝的,给她补身子。可是,父亲的眼线遍布各地,在最后那个月的时候,终究被发现了,还好,宛玉悄悄送来了消息,提醒他们小心。
他们四处躲到孩子快出生,为了好好坐月子,才回了自己的小窝,父亲找来了,嘘寒问暖,还给她带了大夫,开了一些补药,幸亏宛冰悄悄提醒,她才多了一个心眼,将药倒了,没敢喝。果然,当父亲又来的时候,看着已经出生的孩子,眼底满满都是震惊,旋即,脸色铁青。
这件事让她想起来便后怕,许多年后,依然如此。多亏了宛冰,她是多忠心的丫头啊!几次三番救了她和她的孩子。
父亲终于摊牌,说他并不是不管她,只是想磨一磨她的性子,让她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也不要这么在乎太子到底爱着谁,因为他们要的,是太子的权力,是太子的眷顾,而不是爱。
她咬着唇不吭声,父亲直截了当的说,要她放下淮君和孩子跟他回去,皇上身边、皇后身边
、太子身边,他都已经打点好了,总是有亲近太子的人在念叨她的好,太子也为曾经对她的无情而懊悔,只要父亲想一想办法,她就能重新回到太子身边,她一口就拒绝了,而且毫无商量的余地。
如果早知道父亲是那样的狠,她宁愿离开他们父女,至少,淮君会活着,孩子也不会和她分离那么久,团圆了都不敢相认。天人两隔的痛,让她每每想起,便撕心裂肺。
父亲走了,他笑着说不勉强她,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她信了,傻傻的信了,却不知道,宛冰不信!她和宛玉不敢确定,却做好了某些准备。
那个风雨夜,她就是死,就是喝了忘川的水,都不会忘记。
宛冰警觉,无论白天夜里,常常跃到树上向四周警戒的观望,也是她发现了异常,赶紧通知了他们。可是,山路崎岖又是晚上,他们没有几处能逃的地方,且敌人来的人太多。
他们烧了小窝,仓皇而逃,为了不让孩子出事,他们将她托付给宛冰,自己往相反的地方跑,淮君让她与孩子和宛冰在一起,她不肯。她已经负过他一次了,这一次就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时间仓促,来不及考虑太多,宛冰抱着孩子从崎岖的山缝里挤过去,跌跌撞撞的逃,而梁家的人就在不远处,马上就能攻上来,淮君拉着她拼命的逃,引开了敌人,才让宛冰有了喘息的机会,在敌人追过去后,才敢往偏僻的山路上跑。
人太多了,他们逃不了,可是,当死亡的危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后悔了。
“婧仪,我们跑不了,人太多了…..孩子不能没有一个亲人。”他拉着她一边跑,一边低声对她说。
她呆了,眼泪夺眶而出:“不,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你死!我要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人像你这么爱我,我不!”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在官兵还没有追到的时候,一把拔下了她的发簪,低吼:“想一想孩子,她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爱的最好的证明!你在她才能活着!还有你的父母亲,废妃再嫁,连累的是颜家全族!”
她哭着紧紧握住拳头,不去接他手中的簪子,却被他硬塞进了手中,她崩溃了,哭着喊:“不!我不!”
他深深看她一眼,拉着她继续跑,跑过一块巨石,将她紧紧抱住,狠狠的吻,吻的她的心都要碎了。
“婧仪,忘了我!好好活着,一定要忘了我!必须!婧仪,你要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要活下去…..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你们母女一生平安……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
敌人追了上来,将他们紧紧包围,看到的,是他一手扼住了他的脖颈,怒吼着:“姓颜的,你们害的我家破人亡,现在又想杀我?我杀不了姓颜的老头子,就杀了你,也好过白死!我要为我顾家报仇…….”
“不…….”她痛哭,不住的摇头,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金簪尖利的刺眼,看在别人眼中,是她要刺入他的胸口,而他紧紧握住她的腕,在拼命抵抗。
官兵冲上来的一瞬间,他握着她的手,像是忽然没有了力气,被她将长长的金簪,狠狠刺进了心口,其实,是他自己握着她的手用了力。
心口啊!那个位置,刺进去便再也不会生还…….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她想哭着喊他,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在倒下去的一瞬间,他低低呢喃了一句:“小歌儿……”
她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淮君走了,留下她和孩子,孩子被宛冰抱走了,她也见不到,但至少,她还活着,而她的父亲……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听他叫一声“爹”了…….
琴声戛然而止,颜婧仪已经泣不成声,伏在琴上哭的撕心裂肺。她想他,想的发疯,想的骨子里都痛着。
青阳从椅中站起身,紧紧揽住她的肩,轻声说:“他离开宫里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要我为你在太子在母后面前说好话,如果你能回来,让我好生照顾你,他没有说一句喜欢你的话,可是我懂…..他爱你,爱的不顾一切,他的生命、他的灵魂,都是为你而燃烧的…….”
婧仪转身,紧紧抱住她的腰,痛苦的无法言语。
青阳红着眼眶,轻轻转头,看向院子里盛放的海棠,低声说:“婧仪,他没死…..你瞧,他来了,他一直都在呢!他要亲眼看到你们母女幸福,才会放心。婧仪,瞧……”
颜婧仪缓缓回头,眸光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向院中。
海棠花开的正盛,一院子红艳艳,最大的那株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拿着她扔下的剪子,细细修剪着花枝……
“淮君…….”她低低的唤,泪眼朦胧。
他不曾离开,是,从不曾……….
他回头,俊朗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一笑天地便无色,万物皆失彩。
“婧仪……”他摘下海棠,缓缓伸出手,递向她。
隔着一扇门,隔着一个世界,一个是人,一个是魂,可是,她知,他也知,来生,还有来生的来生,他们还会相遇,那一次的相遇,便永生永世,都不再悲伤,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