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一脸沉痛,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颜相,又和同样哀痛的玄煜对视了一眼,低低的说:“颜小姐,节哀顺变…….”
轻歌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摔倒,玄宸再也不能忍受,一把松开颜相,一个箭步奔过来,从扣儿手中将她接了过来,紧紧拥在怀里,低低的唤:“轻歌…..轻歌……醒一醒……”
那边,轻琳已经懵了,呆呆的问:“大娘……大娘出什么事了?”
玄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颜相抬起头,眼泪滚滚而落,艰难的回应:“轻琳…..好孩子,爹对不起你…….你娘…….你娘…..没了……”
轻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瞬间晕死了过去。
宛玉跑了过来,从袖子掏出清露香,在她鼻下轻嗅了一阵子,她才缓缓醒过来。
玄宸正在低低的安抚轻歌:“轻歌.…..轻歌你别哭……你娘没事……是二夫人…….”
“不!”刚刚醒转的轻琳,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疯了一样,推开丫鬟和宛玉,猛地站起身,扑通跪倒在颜相的面前,仰头哭着喊:“爹,他在撒谎!他在撒谎对不对?你们都在撒谎,你们都在骗我!我娘好好的,我娘一早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我娘……我娘呢?我娘在哪儿?娘……娘……娘亲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轻琳…….爹对不起你……你娘她……真的没了…….”颜相老泪纵横,哭的泣不成声。
陪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女人,从来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天的女人…..就这么没了…….
“不!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娘!我要找我娘,我娘在哪儿,她到底在哪儿?”轻琳一把推开自己的爹,疯了一样哭喊着,质问着所有的人。
无人应答,大家的目光缓缓投向府门外的两辆马车上。
轻琳记得,娘亲出门的时候是坐着轿子去的,为什么现在要乘着马车回来?娘亲想她了,一定是想她,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坐着速度更快的马车回来了…..一定是的!
轻琳跌跌撞撞的向府门外跑,有人要拦,被玄煜和颜相挥手喝止了。
轻琳跑了两步,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她疯了一样的挣扎着爬起来,又继续跑,没两步,又摔倒了,她不喊痛,像没有知觉的木头人,又哭喊着继续跑过去。
“刺啦”一声,她竟生生将第一辆马车的车帘扯了下来,车内是昏迷的颜夫人,被一个小宫女模样的人紧紧揽着,抱在怀中。
轻琳又跌跌撞撞的奔向第二辆马车,无人敢阻拦,无人敢开口劝慰。她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眸光呆滞的吓人。
站在第二辆马车前,她竟愣住了,手颤抖着抓住了马车的车帘,她竟不敢掀开了,手不停的发抖,像是不是自己的。
“二小姐,节哀顺变!”玄煜不知道何时跟了过来,在背后低低的唤道。
轻琳猛地扭头狠狠看了他一眼,胸口不停的起伏,这一刻,她再也想不起自己多么喜欢这个男人了,她唯一想的就是,娘亲不在里面,她进宫了,还没有回来,没有!
四周响起低低的哭泣声,明显在压抑,却压抑不住,轻琳腿又软了一下,竟想逃离这辆马车,她迈开脚步要走,却忽然又像是疯了一样,猛地转身,一把撕开车帘。
一个趔趄,她眼前一黑,一下晕了过去,被眼疾手快的玄煜紧紧扶住了。
轻歌趴伏在玄宸怀里,哭着摇晃着他质问:“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二娘是怎么死的?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二娘…….”
玄宸一动不动,任由她疯了一般的抓着自己狠狠摇晃。
他的心也很痛,他知道的非常晚,但是只需同盟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为了什么。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颜家人的心,可真狠啊!这让他明白,自己选对了同盟,也让自己明白,这样的同盟,果真是危险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早就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今天的事,原因,并不完全在他身上,还是在颜家人自己的身上。
人心、人性,真可怕啊…….
轻琳昏了过去,被送到房中,然后跟着来的太医守在她身边诊治着,而轻歌也被玄宸带回了她的院子里,等她稍微冷静一点点的时候,玄宸沉痛的向她讲述了事情大致的经过。只是,他是不可能对她说明事件背后的黑暗的。
之前,颜皇后等人分别乘小船到达湖心亭,就在几条小船刚刚到达湖心亭正准备下船的时候,忽然意外发生了。一个划船的小太监很殷勤的先下了船,似乎伸出手要接众位嫔妃下船,大概是因为先前颜皇后被人簇拥着,他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现在一个一个扶下船,他大概是觉得有了机会,在扶颜皇后的时候,忽然一把将颜皇后推入了湖中,湖水深六七尺,颜皇后又身着繁琐的宫装、戴着沉重的头饰,当即就沉入了湖底,众人惊叫连连,吓得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他又猛地扑向了已经上岸的其他嫔妃和女眷,首要目标便是即将成为贵妃的谢贤妃。
众人吓得四处逃散,有人落水,有人摔倒,侍卫们还在岸边,一时竟跟不过来,其他小太监见状,忙扑了过去,可是已经晚了,他手中握着匕首,直直的就对着谢贤妃刺了过去,谢贤妃吓瘫了,一动也动不了,是婉夫人扑上去,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却无奈力气太小,竟被那人挣脱开来,匕首又对着谢贤妃刺过去,婉夫人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谢贤妃,匕首生生刺入她的后背,恰恰是心肺的位置,那人拔出匕首又一阵乱刺,婉夫人死死护住了谢贤妃,身上挨了好几刀,船上的小太监们扑过来,制服了那人,那人咬破牙齿里藏的毒自尽了,而婉夫人…….
“那姑母呢?还有我娘呢?姑母不会……”轻歌紧张的又要晕过去了。
玄宸叹了口气说:“你娘当时吓晕了,现在也还没有缓过神来,但是没事。至于母后,她一落水,就有会水的嫔妃跳下去救了,然后有侍卫也跳下去了,只是她落水时间太久,又受了惊,也一直昏迷不醒,索性,还是救过来了,后来也醒了,但是身体还未康复,人也懵了。”
轻歌松了一口气,眼泪又落了下来,低低的唤:“二娘……”
玄宸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低的安慰:“轻歌,别想…..也别怕……有我,你有我在!”
轻歌趴在他怀中,哭的一塌糊涂,喃喃的诉说了自己的哀痛和担忧,又哽咽着问:“是什么人?那小太监是谁指使的?”
“是陌生人,查不出身份,他是戴了人皮面具潜伏在宫中的,而且是个假太监。他当时就服毒自尽了,根本就查不出幕后指使。”
“他是怎么混进去的呢?怎么就那么巧在湖心亭的船上候着呢?”
“他想必潜伏已久了,今儿得了一个机会。当时有人看着他面生,但是因为在场的嫔妃众多,大家也分不清是谁的人,倒疏忽了,没想到就出了事。”
“皇上怎么说?”
“父皇震怒,严令人追查,而你二娘救了许久,也没能救回来,因为怕你们伤心,封锁了消息,你们颜府一整天都有人把守着,谁也进不来,出去的人都有人看着。”
“御林军是怎么防守的?”
“你可知当日负责御林军巡防的人是谁?”
“谁?”
“梁德妃的表兄、玄青的表舅,御林军副统领梁正龙!”
“啊?”
“当日提议去湖心亭的人,也是梁德妃。”
“天!不会是…….”
轻歌震惊的张大了嘴,哀伤被恐惧占据。
玄宸冷笑,眸光熠熠闪烁,摇摇头说:“不能凭这个,就断定是他们梁家人所为。父皇当时派人追查的结果,也将矛头都指向了梁家,因为太巧了,在梁正龙当值的日子那人行动,而母后原本不打算去湖心亭的,是梁德妃一再提议去的,结果就出事了。你须知,母后和皇姑母都向父皇提议封谢贤妃为贵妃,结果凶手的目标就是母后和谢贤妃,换了任何人,都得将矛头直指在晋升妃位上最失意的梁家。”
“皇上后来怎么办的?”
“父皇大怒,让人严审梁正龙,并要追查梁德妃,我劝阻了父皇。我说,能让人看出证据及矛头指向的阴谋,不是真的阴谋,梁家的人没有那么傻,在自己的人当值的日子动手,而梁德妃如果真的是幕后指使的话,当时恰恰不会开口提议,因为她应该避开。”
“皇上听了吗?你为什么替梁家说话,你不是应该趁机打击梁家吗?这是多好的机会……”轻歌尽管担心会影响到玄青,可还是故意试探道。
玄宸笑了,眸光犀利的望向她,轻歌心虚的低下了头,玄宸没有点破她,解释说:“原因有二:第一,我不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个罪是重罪,闹不好是要株连九族的,用这样的方式打击自己的兄弟,代价太大,连累的人太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当然,也不代表我永远不会走这一步;第二,你以为父皇真的相信是梁家人所为吗?父皇何等精明?他是故意认定是梁家人所为,看看谁会趁机打击梁家,趁机打击梁家的人,反而会成为父皇最怀疑的人,因为这也许会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是行动顺利除掉了母后和谢贤妃,二时打击了梁家。父皇若是这么容易相信表面证据的人,他老人家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了!”
轻歌听的后背发冷,拍了拍胸口,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有几分道理,幸亏你够聪明,不然,如果真的借机打压梁家,可能皇上现在就会对你起了疑心了。”
“是!所以,出事之后,我不但没有和二皇兄一样,坚持认为是梁家,反而据理力争,替梁家说话,请父皇再仔细追查,千万不要顺应了小人的奸计。我,是兄弟们之中,唯一一个替梁家说话的人。”
轻歌的身体都在颤抖,皇宫内的勾心斗角,太让人恐惧了,你所看到的浓情,也许根本就是伪装,而你看到的所谓真相,也许永远都不是真正的真相。
轻歌对深宫的排斥因为这件事又加深了几分,可是在玄宸面前,她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玄宸对皇权,也同样有着狂热,虽然她不知道这种狂热来自于什么原因,是自己,还是有其他的因素,但是,他想要夺储君之位,是铁定的事实。可是,他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还是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她越来 越发现,这个看起来冷漠的男人,身上有着越来越多让她着迷的地方,她对他的依恋,也越发的浓烈起来。
玄宸松了一口气,垂眸看向一脸后怕的轻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温柔的安抚:“轻歌,你别怕,有我在,我定然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你,我会为你当下所有的风风雨雨,我只要你快乐!”
轻歌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扑进他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又抽泣起来,只是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许多。
玄宸,我忽然发觉,原来我真的很爱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结束,可是我真的真的爱上了你啊!这种感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很久远的熟悉,很久远的让我觉得踏实和依恋的感觉。
玄宸,我们前生就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