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将她揽进怀里,鼻息里满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味,他的心平和而安定,却也有着藏不住的隐忧,他沉沉一叹,“柔柔,我怎么就让你说服了?”
“因为你爱我呀。”晴柔俏皮道,因为她相信他的爱,所以即使委屈即使难过,依然能够一点也不计较的原谅了他。或许爱本身就是这么傻,傻的能为他放弃所有坚持与尊严。
池未煊亲了亲她的额头,昨晚还张牙舞爪的小东西,这会儿这么深明大义,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阿姨很快送来了早餐,池未煊见阿姨送了三人份的,不由得皱眉问道:“这份是给谁的?”
“不告诉你,快吃早饭吧,你公司不是很忙吗?吃完饭赶紧去公司给兜兜赚奶粉钱。”晴柔将剥好的鸡蛋塞进他嘴里,她甜甜的笑了起来。
池未煊扶住鸡蛋,眉头皱得更紧,“我不喜欢吃鸡蛋。”
晴柔嬉笑道:“鸡蛋是补脑的,你要多吃几个鸡蛋,才不会犯糊涂。”
听出她话里另有所指,池未煊佯怒道:“好啊,你变相骂我,看我不收拾你。”他作势去抓她,晴柔大笑着躲开,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病房里的每个角落,驱散了这几天的阴霾。
阿姨坐在旁边,脸上也添了笑意。
晴柔到底还是没有躲开池未煊的手,他将她捉进怀里,倾身将咬在唇边的鸡蛋往她嘴里送去。晴柔看出他的意图,又羞又急,阿姨还坐在那里呢,这人也不顾忌。
她一边抗议一边闪躲,这边阿姨脸红的撇开头,不看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亲热。晴柔大叫:“阿姨,快救我啊。”
阿姨掩着嘴笑,池未煊已经扣住晴柔的脑袋,将露在唇外面的鸡蛋抵进她嘴里,这样暧昧且具有挑逗的动作,让晴柔的心都颤抖了起来,她瞪着池未煊,他却笑得春风得意,咀嚼了几口,将嘴里的鸡蛋咽了进去,他笑道:“你现在是孕妇,更需要补脑。”
晴柔白了他一眼,偷偷瞟向阿姨,见阿姨佯装看别处,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握紧粉拳气恼地捶了他一拳。
池未煊扶着她坐回沙发上,亲手给她剥了一个鸡蛋。她孕吐期过了之后,就很能吃了,阿姨以前考过月嫂证书,知道孕期的膳食营养要均衡,产后身材才能尽快恢复,所以她在做饭的时候,特别注意了这方面的讲究。
不给她做热量高的食物,连脂肪摄取也是按照科学比例,晴柔夸她是最贴心的阿姨了。
晴柔接过鸡蛋咬了一口,边吃边道:“老公,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池未煊喝了一口牛奶,嫌弃地皱了皱眉,要不是晴柔威胁他,如果他不陪她喝牛奶,她也不喝的话,他根本就不想喝这东西,喝进嘴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味,还不如咖啡好喝。
“舒小姐那里交给我吧,她救了你,相当于是我的恩人,我帮你照顾她。”晴柔一边说一边观察池未煊的表情,他没什么表情,她就放心了。
池未煊看了她一眼,“柔柔,你愿意照顾她,我很感谢你,但是不用了,你还怀着身孕,你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正事。”
“可是我想为你做点事。”晴柔娇嗔道。
池未煊没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然后习惯性的再次皱眉。晴柔见他不说话,就权当他默认了。她快速吃完早餐,然后拎起那份特意为舒雅准备的早餐,跟池未煊一起出门了。
池未煊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那份早餐,点了点她,“你呀,去看看她就行了,不要待太久,我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
晴柔笑得阳光灿烂,两人在电梯间前分手,池未煊坐电梯下楼,她去舒雅的病房。来到病房门前,她踌躇了一下,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举手敲门,里面传来虽虚弱但却轻快的声音,“进来。”
晴柔缓缓推开门,然后走进去。舒雅看见门口出现的身影并不是她等的那个人时,脸上的微笑立即僵硬了,“你怎么来了?”
“未煊很忙,没空来看你,让我把早餐给你送来。”晴柔慢慢走过去,她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自在地在椅子上坐下,“你怎么样,伤口好些了吗?”
舒雅盯着她,“看来你知道我为未煊受伤的事了。”
“是,我知道,我感谢你在那么危急的时刻救了我老公。”晴柔真挚道,虽然她痛恨舒雅的阴魂不散,但是如果不是她救了池未煊,她根本不敢去想象后果是什么。
舒雅冷冷的转过脸,森冷道:“我不是为你救她,我是为我自己,为小吉他,为伯母。”
“无论你为了谁,你让我的老公安然无恙的回到我身边,就足够让我心存感激。舒小姐,你想要什么,我清楚,但是我不会退让,所以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晴柔说。
“呵呵。”舒雅冷笑起来,“苏晴柔,你不蠢,但是你也不聪明,我对未煊势在必得,他是我的男人,哪怕变身成魔鬼,我也绝不会放手。”
晴柔摇了摇头,“你为我老公付出的一切,我不予置评,可是舒雅,你错过了最佳时机。有些感情一旦错过了,就追悔莫及,是你放弃了最后一丝跟他在一起的机会,你怨不了任何人。”
“苏晴柔,你知道什么?”舒雅忽然激动起来,她牵动了伤口,痛得脸色发白,不停的咳嗽,“未煊会娶你,是因为你长得像我,他虽然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有我。你只是一个可怜的替身,苏晴柔,你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难道就一点都不心虚吗?你用你这张像极了我的脸去迷惑他,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正主回来随时会取代你?”
晴柔见她执迷不悟,她叹了一声,“舒雅,我同情你。”晴柔站起来,随手拍了拍坐皱的裙子,“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回来,因为我知道,我在未煊心里已经无可取代。”
舒雅嘲讽地大笑起来,“你同情我?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苏晴柔,等着瞧吧,我会用尽所有方法,让你痛不欲生,我会用事实证明,池未煊是爱我的。”
谈话至此,晴柔知道自己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她缓缓向门口走去,拉开门时,她侧过身来,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他还爱你,我会放手成全,如果他爱的是我,舒雅,你做得到放手么?”
舒雅一愣,她从没想过放弃,她所想的是如何去得到。晴柔看着她的表情,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疲惫。舒雅不会放弃,她会穷尽一生的力量来纠缠他们。
晴柔回到病房,阿姨正在给她收拾行李,瞧她脸色发白,她关切道:“池太,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晴柔坐在床边,她摇了摇头,“阿姨,我没事,只是有点心累,坐一会儿就好了。”
阿姨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最终欲言又止。她是佣人,主人家的事她不方便多嘴,只是苏晴柔天性善良,又怎么斗得过外面的狐狸精?
阿姨收拾好东西后,池未煊办理了出院手续回来了,他走进来,看见晴柔坐在床边发呆,他点了点她的额头,“在想什么?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晴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微笑道:“没想什么,东宁明天的飞机回海城吗?这家伙玩得乐不思蜀了。”
池未煊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你在家很无聊,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海城的事,就在家里陪你。”
“哦。”晴柔不是无聊,只是想着有些事情心累,她现在倒希望他们尽快离开海城,有些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是……,晴柔抬头看着池未煊,迟疑道:“老公,我……”
池未煊发现,只要她有求他或是想跟他谈条件时,她就会叫他老公,他认命的叹了一声,“说吧。”
“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家了。”晴柔站起来挽着他的手臂,表情虽然雀跃着,但是眼底却看不到一丝开心。
池未煊垂眸审视她,却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拥进怀里,然后走出了病房。刚走到电梯间,就碰上一名护工匆匆奔过来,啜泣道:“池先生,你另外请人吧,我实在照顾不了舒小姐。”
池未煊扫了晴柔一眼,然后不悦道:“怎么回事?”
“池先生,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护工委屈道,她有着专业的护理基础,也应付过许多脾气古怪的病人,她都能应付,但是却应付不了舒雅那种病人,受伤了不好好躺在床上,把自己折腾得浑身是伤,还逼她来找池未煊,否则就告她虐待病人。
晴柔看着池未煊,他似乎很为难,有那么一刻,晴柔想等到他自己做出决定,可是她到底舍不得他内心受煎熬,她柔声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池未煊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大步向舒雅所住的病房走去,刚踏进病房,就看到床边洒了一地的食物,有鸡蛋,有燕窝粥,还有一些小菜与牛奶,而舒雅正虚弱的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全是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池未煊见状,立即松开了紧扣着晴柔的手,快步走过去,将舒雅抱起来放在病床上,“舒雅,你怎么坐地上了?”
晴柔怔怔看着骤然被松开的手,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再看池未煊将舒雅轻柔的放在病床上,而舒雅揽着他脖子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她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舒雅一手搂着池未煊的脖子,另一手垂落在身侧即使他已经将她放在床上了,她也没有松开,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泣声道:“未煊,我成了废人了,我的手拿不住东西,连腿也不听使唤了。”
池未煊想要推开她,她另一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舒雅,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你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等过段时间伤口愈合了,体力恢复了,就没事了。”
“可是我怕,未煊,我怕,我已经失去你了,要是连手跟腿都废了,我还活着干什么?”舒雅越说越悲凄,眼泪流了下来,迅速浸透了池未煊的衬衣。
晴柔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池未煊迟迟没有推开舒雅,她知道舒雅是故意要在她面前上演亲热的,可是未煊为什么不推开她?
舒雅的情绪有些失控,池未煊腾出一只手来拍她的背,安抚道:“相信我,舒雅,医生说过,你的枪伤不会影响你的四肢活动,别胡思乱想,会好起来的。”
无论池未煊怎么安慰,舒雅一直在哭,池未煊拉开她的手,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一阵难受,“好了,别哭了,要是你不放心,我让医生再来给你检查一下。”
舒雅还想靠进他怀里,又怕让他心生警惕,只好作罢。她的目光越过池未煊,看到僵站在门口的苏晴柔时,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啜泣道:“未煊,我要是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你一定能站起来,小菊,去请医生过来。”小菊连忙出去了,池未煊又安慰了舒雅几句,这才想起站在门边的晴柔,他转过头去,晴柔早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心里一慌,看了看一地狼藉,他只觉得他的生活也快一片狼藉了。
“舒雅,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池未煊不放心晴柔,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他站起来,手却被舒雅抓住了,她歉疚地看着他,“未煊,对不起,苏小姐好像误会了,你快去跟她解释吧。”
池未煊抽出自己的手,快步走出病房。病房内,舒雅看着一地的食物,唇角得意的勾起,苏晴柔,只要池未煊放不下我,就会成为我攻击你的武器。纵使你们的婚姻真的坚不可摧,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
有句话叫天下没有破坏不了的婚姻,老天给了她救他的机会,就是给了她重新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她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绝不辜负老天对她的厚爱。
池未煊追出医院大楼,正好看到晴柔坐上车,他急步追过去,边跑边喊:“柔柔,等等。”
晴柔充耳不闻,她关上车门,对前面的保镖道:“阿平,送我回别墅。”
阿平看了一眼追过来的池未煊,迟疑道:“池太,池先生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你不等等他吗?”
“开车吧。”他想说什么,她知道,她也理解。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她心里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低估了舒雅的无耻,更低估了她的能耐,有些东西,不是她忽视它就不存在。
她不是闹脾气,只是需要安静,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池未煊追过来时,车子已经急驰而去,他追了一段路,眼睁睁看着黑色奔驰消失在眼前,他的手握紧成拳,在虚空中用力一挥,飙了一句国骂,然后抓狂的揪紧头发,却无可奈何。
最近,他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想做个好丈夫,却每每让她失望伤心,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又无法从眼前这种境况中挣脱出来。
哪怕他对舒雅说过再多绝情的话,哪怕他向晴柔说过再多保证的话,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动陷入这种境况。
他知道,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彻底狠心,无视舒雅。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舒雅为他受了伤,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绝情。
晴柔回到别墅,她心里气闷,跟阿姨交待了一句,然后直接向花园走去。她站在白色吊椅前,这里立着一把很大的遮阳伞,白色吊椅上还放着泰迪熊,她抱进怀里,然后坐在吊椅上,像树洞一样的吊椅轻轻晃起来,晴柔呆呆地看着远方,眼前又浮现舒雅与池未煊相拥的那一幕。
她不是生池未煊的气,也不是生舒雅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在那种情况,她除了落荒而逃,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舒雅是池未煊的救命恩人,她的这份情,会像诅咒一样跟随他们,随时在他们生活中埋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他们炸得体无完肤。
她曾想,既然躲不过,就面对吧。可是,她永远不知道舒雅下一步会怎么做。晴柔抚着小腹,“兜兜,告诉妈妈该怎么做?”
晴柔正想着,那边阿姨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太太,你的电话。”
晴柔直起身来,阿姨已经走近,她将手机递给她,晴柔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喂,小哥。”
阿姨走开,晴柔听到那边传来宋清波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小晴,我听说你今天出院了,感觉怎么样?”
晴柔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我快要憋死了,最讨厌住院了。”
宋清波轻笑,他想起读书那会儿,晴柔有一次感冒,半夜发烧,烧到四十度,人都烧迷糊了,她坚持不肯去医院挂水。后来他背着她去开了房,整夜用酒精给她擦手心脚心,第二天烧才退了。
晴柔听到他的笑声,自然也想起了这件事,一时两人都沉默了,过了许久,宋清波道:“你还是那么讨厌住院,你今天出院,那我们庆贺一下?”
晴柔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庆贺,她神色恹恹道:“小哥,对不起,我不想出门。”
宋清波难掩失望,“没事,那你走出大门,我有惊喜给你。”
晴柔转头看着别墅大门,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向大门外走去。从耳门出去,她就看到一辆蓝色玛莎拉蒂停靠在马路边,车窗降了下来,宋清波坐在车里向她挥了挥手。
她惊喜交加,她挂了电话,快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宋清波没有告诉她,他其实一早就到了,他看着她从医院里出来,神色落寞地坐进车里,也看到池未煊追她。
他在海城,消息比在省城更灵通,盛世酒店发生枪战后,他立即得到消息。那晚的酒会,乔震威也请了他,他是不屑与这种魍魉小人来往,所以他并没有参加酒会。
他最近派人密切注意舒雅的动静,自然知道舒雅为了救池未煊受伤的消息,他担心晴柔,却一直压抑着不来看她。
他说过,如果她幸福,他放手成全,如果她不幸福,他会将她重新夺回来。
他下车绕过车头,帮她拉开车门,晴柔站着没动,“小哥……”
“外面太阳这么大,你不会想就这样站着跟我说话吧?”宋清波微笑道,已近正午的太阳确实毒辣,晴柔身体刚好,经不起暴晒,只好顺了他的意坐进去。
宋清波着上车门,重新坐回驾驶座,他倾身帮她系上安全带,两人骤然拉近的距离,晴柔心里有些不自在,宋清波却做无事人一般,系好安全带就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系上了安全带。
“带你去个地方。”宋清波发动车子,晴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她确实需要出去透透气,否则她就要闷死了。
车子滑出去,身后立即有一辆黑色轿车跟上来,宋清波看了一眼后照镜,没有加速甩开他们。他看了晴柔一眼,她正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小晴,你在想什么?”
“嗯?”晴柔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他,宋清波摇了摇头,曾经他们只要在一起,她的目光就永远在他身上,如今……
想着,宋清波心里一阵揪痛,他努力想要给她幸福给她美好的女子,如今满目忧伤的坐在他身边,他却连抱抱她都不能。
刚才给她系安全带那一刹那,他真的想抱抱她,告诉她,他会永远陪着她。可是他不能,他还记得,她说过,彼此深爱过,就做不了朋友。
宋清波晒然一笑,“没什么,只是感叹,医院的伙食好像不错,你胖了。”
“有吗?”晴柔摸着自己的脸。
“嗯,都长双下巴了。”宋清波一本正经的道,然后看见她着急的扳镜子查看,他不由觉得发笑,女人的天性,只要说到胖字,就特别着急,她也不例外。
晴柔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哪有长双下巴,你骗人。”
宋清波本来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现在见她的注意力都在胖瘦上,再不是那个神游天外不在状况内的小女人,他才道:“你上次托付我的事,我亲自调查了,十几年前的事,确实存有蹊跷。”
晴柔侧过身来看着他,“有进展了?”
“也不算,事隔十来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并不好查。让我觉得蹊跷的是关于这宗案子,无论是当初受理的法院还是当初调查的江南分局,案宗都被烧毁了。”
“你是说有人刻意烧毁的?”晴柔蹙眉道。
“当年这起官司上诉了两次,海城法院宣判之后,杨女士不服,又去省城上诉,省里法院受理了,但是还没有等到宣判,国家新换了一批官员,许多牵涉到这起案件的官员都落了马,这件案子被尘封。如今想要找到突破点,必须去省里法院找出当年的卷宗。”宋清波道。
“我当年还小,但是也听说过这件事,为什么这起官司会牵连那么多官员落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晴柔问道。
“当年杨女士走投无路之下,有人牵线让她利用军区的钱倒钱,新主席上任后,大肆反贪,所以军区有一部分官员也受到了牵连。”宋清波耐心给她解释。
“我明白了,那么给她牵线的是谁?”
宋清波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舒少军。”
“是他!”晴柔震惊地看着宋清波,宋清波神色凝重道:“小晴,如果继续追查下去,我怕会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你还要继续查吗?”
晴柔六神无主,她还要继续查下去吗?她不知道,但是这件事很明显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舒雅为什么留在乔震威身边十年?即使池未煊有能力保护她,她依然跟随乔震威左右。舒少军,舒雅,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当年所有牵涉这起案件的官员都离开了海城,除了舒少军,他中风之后,国家免了他的职,却没有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小晴,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件事与舒少军有很大的关系。”
晴柔心慌意乱,她总觉得越接近真相,她就越喘不过气来,如果当年池家败落真的跟舒少军有关?
“如果你不想追查下去,我会用我所有的人脉,将这件事永远封存,永远不会让池未煊查到真相。”宋清波看着她脸色发白,心疼道。
过了许久,晴柔才摇了摇头,“小哥,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不会被封存。乔震威还活着,舒少军还活着,如果这件事真如我所想的那样,迟早会东窗事发。继续查吧,我总要让自己活得明白。”
“小晴。”宋清波心疼的喊了一声,这就是他所认识的苏晴柔,不会逃避,勇于面对。
晴柔舒了口气,扭头笑望着他,“好了,别担心我了,反正我已经跟着你出来了,你要负责让我开开心心的回去,嗯?”
宋清波腾出右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毅然往前走,真的傻得让人心疼。
宋清波没有再说什么,晴柔看着前方,笑容一点点落寞下去,她知道她跟池未煊之间迟早会隔出一道天堑,她无法奔向他,他无法靠近她。
他们只是相爱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宋清波时而看看她,当到达目的地时,晴柔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师范大学,晴柔看着校门前那几个大字,诧异地看着宋清波,“怎么带我来这里?”
“走吧。”宋清波没有解释,他走在前面,走到门前,警卫向他恭敬的点了点头,“宋校长,您好。”
晴柔更诧异了,连警卫都知道他,“小哥,怎么回事?”
“你最近忙,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这边要扩建,校长找到了我,我捐了一栋教学楼,混了个名誉校长当当,别笑话我。”宋清波笑道,其实是要拆迁的,他舍不得这里,这里有他跟她最美的回忆,就算她走远了,他也舍不得。
“哦,你这么年轻就当校长了,小哥,我为你骄傲。”晴柔兴奋道。
宋清波点了点她的鼻子,拉着她走进学校,穿过绿荫,他们来到学校操场,操场里有好多人正在打篮球,宋清波道:“小晴,你等我一下。”
晴柔还没反应过来,宋清波已经跑开了,她看着操场上那些奔跑的年轻身影,她明明才毕业一年多,却仿佛已经离这里很远了。她的心情永远也无法回到当初那样的单纯。
等了好一会儿,她看到场上多了一道飞奔的身影,是宋清波,他穿着运动服,正拍着球向这边奔来。她眼前一亮,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过去。
那样年轻鲜活的身影,那样刚强有力的肌肉,浑身都散发着力与美,让人热血沸腾。
进球!
场下响起如雷的掌声,晴柔看着围观的同学们,他们的神情是那样的热情真挚,是那样的简单与快乐,那样闪亮的光辉,是她踏出校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的。
她忽然明白了小哥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他是想要她找回最简单的快乐。
正午的太阳很毒辣,她站在树荫下面,有风从南边送过来,带来了一丝凉意,操场上他们挥汗如雨,却依然执着的抢球、奔跑、投球。
又是一个三分远投,晴柔渐渐放下了自己心里的郁结,完全融入了同学们的兴奋与喜悦中,她扯着嗓子呐喊,宋清波,加油,宋清波,加油。
有人诧异地望过来,她也不在乎,只管为宋清波加油打气。
场上的宋清波,透过阳光的光晕,看着站在树荫下的晴柔,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们刚刚在一起,她是个内敛的女孩,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感。
但是他每一次比赛,她都会为他加油打气,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感觉得到,他是她眼中的唯一。
宋清波一个晃神,手里的球被对手抢了去,他傻傻地站着没动,只顾看着他心中的唯一。晴柔急得大叫,多好的机会啊,再赶超一分,这场比赛就结束了,他就赢了。
可是他没去抢球,比赛还没结束,他先退场,置他的队友于不顾,因为他眼中只有她。他快步向她走来,晴柔看到他眼底如烈火一般的感情,心尖颤抖起来。
她忽然转身就跑,宋清波比她更快,他急追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的怀抱那么烫那么用力,晴柔仿佛要被他灼伤了,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小晴,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宋清波的声音里带着乞求,晴柔无法挣开他,她猛地闭上眼睛,心里钝钝的痛着。
她不是被辜负的人,所以她永远体会不到被辜负的痛楚。然而面对宋清波,她知道有些缘分,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分钟之后,宋清波松开了她,他站在她面前,微笑道:“饿了吧,今天中午学校食堂有红烧狮子头,我去换衣服,你去打饭等我,好不好?”
晴柔知道她不该继续留下来,不该给他没有必要的幻想与期待,她还是点了点头。宋清波凝着她,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克制自己,才忍住了想吻她的冲动,他转身快速离开。
晴柔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学校大门走去,走到大门口,她拿出手机,给宋清波发了条短信,“小哥,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晴柔走出校门,两名保镖出现在她面前,“池太,要回去了吗?”
“我想去墓地。”
宋清波正在冲澡,水流冲刷在他身上,他心里的冲动缓缓被压制。他快速冲完澡,想到晴柔在食堂等他,他唇边泛起笑意。
他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走向换衣间,手机叮咚一声,他拿起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翻开,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又落寞下去,他怔怔地看着这十几个字,每个字都化成了利刃,重重的割在他心上。痛!痛得他眼眶发热,浑身都轻颤起来。
他捂着心口,痛得弯下了腰……
………………
晴柔去花店买了妈妈最爱的小雏菊回到车上,阿平递来一碗蛤仔面,面汤上面漂着绿幽幽的香菜,他腼腆道:“池太,吃点东西吧。”
晴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她看着他手里的蛤仔面,心里暖暖的,眼眶也热了起来,“不好意思,我都忘记该吃午饭了,你们也去吃点东西。”
阿平挠了挠头,“我们有干粮,池太,你快吃,亏了自己也不能亏了孩子。”
晴柔心里感动极了,她坚持让他们去吃饭,阿平没办法,只好下车去买了两碗一样的面,三人就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就着冷气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吃完面,阿平开车继续向墓地驶去,晴柔坐在后面,怀里抱着小雏菊,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这条路是她选择的,无论前方有多艰难,她都要坚持下去,她相信,她会得到幸福。
来到墓地,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洒落在山头,淡淡的光晕里,墓碑林立。晴柔拾阶而上,保镖跟在她后面,不近不远的距离,不会让她感觉到有压力,却也能在危险发生时,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
晴柔走到苏母的墓碑前,她有段时间没来了,墓碑前长满了翠绿的草,她心里一抽,难受起来。她将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然后动手拔草。
“妈妈,您在天上还好吗?我很想您。”
晴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薄情寡义,害了您,害了我跟东宁,还……”
晴柔哽咽,那一切都是她的推测,即便如此,她已经承受不住,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她又该如何面对?
晴柔默默地拔草,直到将周围的草都拔干净了,她才停下来,太阳西沉,映红了半边天,那里波诡云谲。
阿平走过来,“池太,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晴柔深深地看了苏母一眼,这才转身向来时路走去,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目光凝在了远处那张苍老目光却矍铄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