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
池未煊刚参加完一场酒会,他满身疲惫地回到酒店,扯着领带进了门,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他仰面朝天,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欧式水晶灯,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他举起右手,他就是用这只手将报纸砸在了她的脸上,她一定很疼吧。可是,她知道他也疼吗?他找了她一晚上,担心她一晚上,结果她却跑去找乔少桓了。
那两张照片,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窝,他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看到她可怜兮兮地杵在门外,他除了将满腔的愤怒与痛心用报纸砸向她,连指责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怎么就这么磨人?
池未煊握紧拳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了,他不能跟她吵,不能让她心上再添一重伤。他唯有将自己放逐,放逐得远远的,等冷静了再回去。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怏怏地拿起手机,宽大屏幕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看到名字直接坐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半天却没有点开短信。
他将手机放回茶几上,站起来走进浴室,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十分钟后,池未煊从浴室出来,他穿着浴袍,拿着一条毛巾擦头发。走到茶几旁,他还是没有忍住拿起手机,看了又看,才点开信箱,短信跃入眼睑。
未煊,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他紧紧握住手机,有种激烈的情绪在心口膨胀,他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移动。这个坏丫头怎么能这样,气得他要死不活,偏偏几句话就能让他感动,让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去。
这个没心的坏丫头,他现在总算明白,放逐自己,折磨的哪里是她,分明是他自己。
池未煊擦干头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短信,不厌其烦的看,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浓,最后都能倒背如流。他觉得自己这行为特傻,放下手机,一会儿又忍不住拿起来,反反复复。他想,傻就傻呗,人还没有几个犯傻的时候?
晴柔发完短信,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给妈妈整理衣物时,会突然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陪妈妈在院子里走动时,也会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就连跟妈妈聊天的时候,也会突然想起手机搁在屋里,匆匆跑回客厅,拿了手机看。
她盼短信盼电话,盼得都快魔怔了。发短信的时候,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他肯定不会给她回短信。发完短信,又盼着他多少能回一个字,就算是生气的字,总要让她知道他好不好。
可是没有,手机安静得出奇,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她甚至怀疑手机出了问题,拿家里的座机打手机,阿姨瞧见了,笑她跟池未煊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窘得不行,哪里好意思承认,只说担心手机没信号,试一试。
苏母瞧她心事重重的,感觉她跟池未煊之间像是出了问题,她拽住忙忙碌碌的晴柔,说:“柔柔,你别忙了,陪我说会儿话。”
晴柔放下手中的活计,她坐在苏母旁边,“妈妈,您累不累,要不要回房休息?”
“不累,回家了就不累。”苏母伸手帮晴柔把额前的乱发理顺,慈祥地望着她,“柔柔,你跟未煊闹别扭了?”
“没有啊。”晴柔不承认,搁在膝上的双手慢慢绞紧。
苏母看着她素白的手,伸手握住,“跟妈妈还说假话啊,妈妈眼睛不好使了,可心还不瞎。那个小顾来接我出院,又拉着你去书房说话,你以为妈妈看不出来。孩子啊,妈妈是过来人,男女间吵架,只要一方放低姿态,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妈妈,我……我跟未煊不是那样子的。”错的是她,是她不懂事了。
“哪是什么样子的?未煊这孩子知礼懂事,尊敬长辈,对你又好,妈妈看在眼里,也放心不少。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好好哄哄他,他不会真跟你生气的。”苏母拍了拍她的手背。
晴柔低下头,神情有几分落寞,“我哄他了,但是他不理我。”
“那是你没诚意,柔柔啊,你跟未煊的事,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不同意吗?”苏母望着她,瞧她落寞的模样,她很心疼,这孩子从小没有父亲,缺少父爱,也缺少安全感,是她亏欠了她。
“为什么?”晴柔抬起头来望着母亲。
苏母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未煊这孩子心重,你也是个心重的孩子,心重的孩子都有执念,我是怕你们到最后会互相伤害,所以才反对你们在一起。柔柔,能爱的时候肆意的爱,别畏首畏尾的,虽然妈妈怕你受伤,但是妈妈也担心你没有轰轰烈烈爱过一场。”
“妈妈。”晴柔趴在她怀里,最近发生了多少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压在她心头,她无力负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妈妈说得对,能爱的时候肆意爱一回,哪怕受伤害,哪怕没有结果,只要爱过,就不遗憾。
苏母拍着她的背,“傻孩子,再坚强些,你就会找到力量继续大胆往前走。”妈妈陪不了你多久了,你的伤心,你的痛苦,你的担忧,你的快乐,你的幸福,妈妈都再也没多少机会可以看见了。
这天下午,晴柔趴在苏母的膝盖上,她一定能找到力量继续向前行。
美国纽约。
池未煊与J.K集团开会,商讨接下来的合作方案,会议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惊扰了众人。众人抬头望去,一行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赫然是沉寂了半年的乔震威。
他白发须眉,身上穿着剪裁合宜的白色西装,外面披了件黑色风衣,而他旁边,站着的却是池未煊苦寻不到的舒雅,她穿着小香风套装,职业干练。
池未煊震惊地站起来,他看着他们,黑眸危险地眯起。乔震威堂而皇之地带着舒雅出现在他面前,是要跟他宣战么?那敢情好,他正等着他的乌龟头伸出乌龟壳,好一刀砍断。
站在池未煊身边的一身职业套装的陈秘书也震惊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女人,池未煊真正爱的女人。长得是美,身段也妖娆,难怪十年了,池未煊也忘不了她。
J.K集团执行CEO马丁先生认识乔震威,乔氏企业破产前,J.K集团是乔氏涉外办的合作公司。池未煊接手乔氏后,乔氏的百货资源也顺便接手过来。
乔震威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看来已经无所畏惧了。
马丁先生看了看乔震威,又看了看年轻的池未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公关能力一流的马丁先生,居然也犯了难。
“马丁先生,好久不见!”乔震威振了振臂,身上的风衣滑落下来,舒雅连忙伸手接住。她感觉到前方传来的灼热目光,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她并不知道乔震威让她跟来美国的用意,亦不知道,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池未煊。她心是乱的,这样突如其来的会面,会让她露出破绽的。
她跟随乔震威走到马丁先生旁边,与池未煊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她微笑向马丁先生致意,并不出声。乔震威此时根本顾不上她,他看着池未煊,眼里掠过一抹讥诮,随即与马丁先生话家常。
池未煊站在旁边,被人完全忽略,他并不恼,神情一直很淡定,让人看不出喜怒来。他盯着舒雅,黑眸里尽是疑问。马丁先生与乔震威谈笑风生,忽然注意到池未煊,才发现自己将这个主晾在了一边。
他急忙弥补,会议室里气氛再度热烈起来,马丁先生说:“乔总,您看这样吧,今晚我在LanghamPlace,FifthAvenue为您接风洗尘,您觉得如何?”
“不着急,我来这里是要跟马丁先生续约的,雅雅,把合约给马丁先生看看,马丁先生,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调整,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的人品,比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总要可靠得多。”乔震威说完,斜了池未煊一眼。
池未煊轻笑,回敬道:“论起来路不明,马丁先生一定不知道乔氏因为偷税漏税破产的消息,乔先生这么快卷土重来,您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马丁先生,你确定你敢跟他续约?”
马丁先生抹了一把汗,乔震威看他那怂样,他示意舒雅,舒雅从另一个随行的男助手手里接过密码箱,在上面按了几个数字,密码箱里码着整整一箱美元。
“马丁先生,现金交易,你总不会担心我坑害你吧,再说除了你家,我并不是别无选择。”乔震威自在道。
众人都被那整整一箱美元给吸引了全部目光,池未煊没料到乔震威居然敢带现金出门,果真老奸巨滑。马丁先生对比了刚才池未煊给的点,乔震威给的点低多了,他开始犹豫起来。
池未煊冷笑,这父子俩都喜欢打价格战,做赔本的买卖倒是挺在行的。
“池先生,那……”马丁先生犹豫地看着池未煊,显然已经偏向乔震威。
池未煊看了一眼舒雅,笑道:“马丁先生,尊老爱幼是中国人的美德,既然乔总这么有诚意,我退让就是。”池未煊示意陈秘书收拾文件,与马丁先生握了握手,然后扬长而去。
乔震威看着池未煊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神色阴晴不定,他瞥了一眼舒雅,然后与马丁先生详谈合作细节。舒雅心中惴惴,刚才池未煊看向她时,她朝他摇了摇头,警告他别为一时之快逞能,乔震威是针对他而来。
池未煊走出会议室,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走进电梯里,陈秘书看他神色不豫,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敢多话。
“陈秘书,订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国。”
“是,池总,那接下来的几家公司,都不续约了?”陈秘书忐忑的问道,刚才她看到舒雅时真是大吃一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她在“幸”集团上班两年,八卦听了不少,关于池未煊的一些旧闻,她也知道。为了能够成功拿下池未煊,她私底下还找私家侦探调查过。
她没想到池未煊就是当年震惊全市,致使许多官员落马的房产争夺战受害女主角的儿子,曾经的富二代。富二代逆袭华丽回归,多么振奋人心。
然而,众所周之,池未煊毁了乔氏是因为苏晴柔。只有她清楚,不是为了苏晴柔,而是那个叫舒雅的女人。
她望着池未煊的背影,这个男人的背影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苍桑与萧瑟。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她来应聘,发挥失常,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她走出招聘室,与一个男人撞在一起,那个男人扶住她的胳膊,手里的文件却全都掉落在地上,她仓皇抬起头来,一眼撞进了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他吸进去了。
池未煊很快松开她,然后弯腰去捡文件,她慌忙蹲下去捡,慌乱之下,居然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干燥滚烫,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那温度。
池未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捡文件,而她心口像揣了一只小鹿在乱撞。他很快离去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时候她就在想,他的背影怎么那么让人心疼呢?
后来她如愿进了公司,这才知道他是老板,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就隔了十万八千里。
“不续了,海外市场,我们重新开拓,乔氏以前的老客户,主动续约的,我们续,不主动的,都解约。”沉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在耳膜上敲响,陈秘书蓦然惊醒,她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是,我马上订机票。”
池未煊走出J.K集团大楼,马上有人开车过来,陈秘书拉开后座,池未煊跨步坐上去,见陈秘书要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他降下车窗,对陈秘书道:“陈秘书,不必跟着我了,你先回酒店去吧。”
陈秘书愕然地看着他,池未煊已经漠然转过头去,吩咐司机开车。陈秘书看着黑色轿车迅速驶离,气得直跺脚。她转过身去,看着J.K集团前台后面金光璀璨的商标,忽然计上心头。
她走回去,站在前台,问前台小姐借了支笔,迅速写下一串地址,交给前台小姐,请她转交给舒雅。做完这些,她唇角噙上一抹冷冷的笑意,很快转身离去。
百老汇时代广场,池未煊负手立在一家婚纱店外面。须臾,他昂首阔步走进去,接待员热情地上前,打量池未煊的同时,也在热情的介绍本店的知名度。
池未煊跟在接待员身后,看着一排排婚纱,最后都不怎么满意,接待员见状,知道眼前这个顾客眼毒的很,次品是入不了他的眼。
当然,她们店里的婚纱都是出自名设计师之手,次品是指一些过了潮流的婚纱礼服。而精品全在三楼,全球都仅此一件。
接待员领着池未煊走上三楼,三楼的礼服全是穿在模特身上,摆放在橱窗里。池未煊走过去,一眼就镶中了一条抹胸束腰鱼尾婚纱,婚纱质地上乘,在灯光下散发出珠光,款式简单高雅,很适合苏晴柔的气质。
接待员见他目光落在那条裙子上,赞赏他有眼光,“这款礼服专为东方新娘设计的,简单大方,又不失华贵,胸前点缀的这些大小一致的珍珠,都是从爱琴海那边专门挑选的,一片海域,能够得些大小一致的珍珠,需要耗费很多人力。同时,这件礼服的寓意,用中国的诗词来形容,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池未煊点了点头,他在乎的不是这件礼服有多么难得,而是接待员所说的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接待员见状,吩咐店员将这件礼服包起来,池未煊下楼刷卡,接待员开了单,将单据交给池未煊,接过店员手里的已经包装好的礼服,她送池未煊到门口,“池先生,再见。”
池未煊笑了笑,提着礼服大步离去,回到酒店,已是月上柳梢。月华皎皎,洒落在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剪影。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提着精美的袋子,心口澎湃着满满的喜悦,他想象着晴柔穿上这件礼服的模样,唇角不知不觉染了笑,再冷她一天吧,明天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他抚着手机的棱角,缓步走进酒店,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电梯前,有专人为他按电梯,池未煊心情好,冲那人礼貌的笑了笑,美丽的西方小姐,竟让他这暖意浓浓的笑给羞得面颊通红。
曾经,有人这么形容过池未煊,他不笑则已,一笑眼里就盛开朵朵桃花,醉人心脾。
走进电梯,他看着手里精美的手袋,情不自禁地笑了。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一边摸房卡,一边向前走去,远远的,他看到他所住的房间门口站着一道瘦弱的身影,他脚步一窒。
而站在门口的女人听到脚步声,刚好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彼此都怔住了。池未煊黑眸里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他率先打破静谧,缓步向她走去。
舒雅直起身子,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池未煊,她紧紧握住双手,才能控制稳住自己的激动的心情。他走得那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让她浑身颤抖不已。
她受不了,再也受不了了。
只有在国外,才没有乔震威的眼线,只有此刻,她才敢卸下所有的抵防,顺应心里的感觉。十年,好长好长,长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但是她熬过来了,她终于重新站在他面前,她突然向他奔去,充满喜悦的,激动的。阔别十年,她终于能够这么毫无顾忌的扑进他怀里,贪恋他怀里的温暖。
她等不及了。
池未煊看着她向自己飞奔而来,他定在原地,转眼间,舒雅已经在眼前,狠狠地撞进他怀里。池未煊被她撞得连退几步,才稳住两人的身形,他手里的礼服袋子掉落在地上,他的手扶住了舒雅的腰。
舒雅目光楚楚地望着他,眼里泪光闪闪。她踮起脚尖,红唇送上去。
池未煊看着她的动作,怔住了。下一秒,她的唇贴在他唇上,很轻很轻的碰触,像羽毛刷过他的唇,柔软芳香。那么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害怕他会拒绝一般,池未煊一阵心悸。
他没有拒绝,舒雅受到鼓励,伸出舌尖轻触他的唇,池未煊低吼一声,将她按在墙壁上,双手扣住她的手腕,牢牢压在她身侧,然后倾身疯狂吮吻。
激烈的吮吻,安静的走廊,仿佛能听到两人舌尖纠缠的暧昧声音,舒雅抑制不住心跳,几欲成疯。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池未煊的脸,她没有推开他,双手自有意识般紧紧地缠绕上他结实的背。
池未煊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吻她,那么狂猛那么不顾一切。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为什么来这里?”
舒雅张了张嘴,下一秒,她听到他刻薄的道:“想男人,想重温旧梦?舒雅,我他/妈就是一个傻瓜!我找你十年,一直以为你被乔震威迫害了,可是没想到,你是他得力的下属。嫂子?我错了,你还是他的女人。怎么样,要不要比较一下谁的床技更好?”
舒雅紧紧咬着唇,整个人都轻颤起来,刚才被他挑起的热情,此刻悉数被他冷酷的话浇灭。她看着他,委屈地流下泪来。
她伸手,想要抚摸一下他的脸,却被他恶狠狠甩开,她的手背撞到墙壁上,疼得撕心裂肺。她想解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伸手比了几个手势,又意识到他看不懂手语,连忙去包里拿便利贴。
池未煊盯着她的动作,猛地伸手挥落她手中的东西,他重新攫住她,低头发了狂般啃咬她的唇,大掌探到她的衣襟,用力向两边撕开。
舒雅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池未煊是一点理智也没有的,她害怕极了,拼命捶打他,池未煊没有松开她。她不要这样子的对待,她不要,舒雅咬他的唇,突然用力推开他,反手一巴掌打向池未煊。
“啪!”一声,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池未煊被她打偏了头,他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未动。舒雅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怎么会打了他,怎么能打了他?
她想上前察看他被她打成什么样了,刚走了一步,就被池未煊冷冷地制止,“舒雅,迟了十年的话,我们之间到此结束。”
池未煊转身离去,开房门时,他的手轻颤着,半天没有将房卡插进去。终于听到“嘀”一声,他开了门进去,然后重重地甩上门。
他靠在门背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双手揪着头发,矛盾而痛苦。
池未煊走后,舒雅全身脱了力般,狼狈地滑坐在地上,她痛苦地落下泪来。未煊,我们真的结束了吗?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吻我?我感觉得到你对我最原始的欲望,我不信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舒雅坐在地上,忽然看到远处精美的手袋,她站起来走过去,提起那件礼服,再看了一眼池未煊所在的房间门,她转身离去。
走廊上再度恢复安静,谁也没有注意到拐角处,一个女人正拿着手机翻看刚才拍的照片,她回到房间,选了一张角度最好的,在网上匿名发送出去。
………………
晴柔半夜被渴醒,下楼喝了杯水,又去苏母的房间看了看,帮她掖了掖被子,她退了出来。走到沙发旁坐下来,池未煊不在家这几天,她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点声音就惊醒了,总觉得他回来了似的。
她没有再发短信过去,他还在气头上,她不想讨他的嫌。可是她真的想他,很想很想。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又不好意思打电话给顾远兮问行程。
申世媛来看妈妈时,倒是提了一句,说池未煊的行程排得很满,今天这样会明天那样会。她支支吾吾问她归期,申世媛就笑她,“怎么,望眼欲穿了?”
是望眼欲穿了啊,如果两人好好的,他去出差了,她还不会这么想念。可问题是他们之间吵架了。申世媛瞧她那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没有再笑她,“行了,搞得这么肉麻,我去帮你打听一下,听说挺忙的,归期估计定不了。”
晴柔就扳着指头算啊算,一天过得像一年那么长一样。
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可是不管要等多久,她都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晴柔坐在沙发,一坐就坐到了天亮。阿姨起来做饭时,看到她窝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她走过来推了推她,道:“苏小姐,怎么不回房间睡,这样会感冒的。”
晴柔揉着眼睛醒来,“哦,我怎么睡着了,阿姨,几点了,你就起来做饭了?”
“已经七点了,我去老姐姐房里看了看,老姐姐睡得沉,就没有惊扰她。她太可怜了,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阿姨想着苏母咳得吐血的情形,就忍不住抹眼泪。
晴柔看了一眼母亲的房间,“阿姨,在我妈妈面前,可千万别这样。”
“嗨,你瞧瞧我,说着说着又来了。行了,你上楼去睡吧,池先生不在这几天,你憔悴了许多。”阿姨催促她上楼,晴柔看了看时间,准备上楼梳洗一下,趁着妈妈精神好,她要带妈妈回乡下一趟。
晴柔回到卧室,习惯性地去床头拿手机,这几天,她养成了看手机的习惯。明明知道池未煊还在气头上,不可能给她回信息,她还是想看看。
触屏亮起来,上面有一条彩信提示,她看着来信是网上惯用的数字,没有点开,直接删除了。她将手机放回桌面上,转身去更衣间拿衣服洗澡。
冲完澡出来,她换上外出服,怀旧色牛仔裤,芥末绿针织衫,里面一件白色娃娃头小T恤,看起来年轻靓丽,将她满脸的憔悴都冲淡不少。
她下楼时,阿姨已经帮苏母穿戴整齐出来了。苏母今天气色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了医院,心情好,连带气色也好了。
晴柔走到苏母面前,蹲在轮椅旁,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亲,俏皮道:“妈妈,昨晚睡得好吗?”
“嗯,睡得好,你肯定没睡好,瞧你的黑眼圈,跟国宝似的。”苏母取笑她。
“在妈妈眼里,我本来就是你的小国宝。阿姨,今天我要跟妈妈出门一趟,大概晚上回来,中午不用煮********。”晴柔说。
“好嘞,我说老姐姐今儿心情怎么这么好,原来是苏小姐要带你出去玩,好好玩,就是注意别吹了风。”阿姨一边将早饭摆上桌,一边嘱咐道。
“知道了,阿姨,你从昨天念叨到今天,我会注意的。”晴柔嗔道,没有嫌烦的意思,反而像在撒娇。
阿姨乐了,对苏母道:“老姐姐,我真羡慕你,养了这么个好闺女,撒起娇来让人骨头都酥了。”
苏母也跟着笑起来,晴柔被两人笑得脸都红了,心情轻松起来。吃过早饭,晴柔去车库取车,她的白色沃尔沃前两天已经送回来,她自然是开自己的车出门。
车刚倒出车库,外面就传来鸣笛声,她透过后视镜看去,正好看到申世媛的红色跑车驶了进来,她停下车,推开车门,“世媛,早啊。”
“早!”世媛跟她打了声招呼,又跟廊上的苏母跟阿姨问了早,这才熄了火从车里下来,“还好赶上了,昨天听阿姨说你们要去乡下,我今天懒觉都不睡了,特意跟你们去玩玩。”
“哪里你都觉得新鲜,顾远兮肯放人么?”晴柔向她走来。
申世媛脸都红了,“跟他有何干系,我高兴就好。”
晴柔笑了笑,走到廊前,从阿姨手里接过苏母的轮椅,将她推到车旁,扶着她坐进后座,然后系上安全带,这才把轮椅折叠起,放进尾箱。
申世媛帮她搭把手,将轮椅放进尾箱后,她倚在车旁,说:“我来开车吧,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晴柔想了想,她还属于新手驾驶,在市区里跑跑都常常磕碰,别说乡下小路了,要不一小心开进人家田里,是要出大事的,遂点点头,“行,你来开车,不过慢点,我妈妈身体不好。”
“去你的,我还不知道轻重啊,上车吧。伯母的药都带了吗?”
“嗯,有万能的阿姨在,我都不用操心这些。”阿姨站在旁边,听她这么一打趣,不依道:“老姐姐,瞧瞧苏小姐这嘴,削人得厉害。”
“阿姨,我是夸奖你呢,那我们走了,晚上会早点回来。”晴柔抱了抱阿姨,坐进后座。
申世媛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别墅。
“妈妈,您若是觉得累,就睡会儿,到了我叫您。”晴柔看着车里的东西,简直一应俱全,有这么个能干的阿姨,她真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我不累,别担心我。”苏母拍了拍她的手,申世媛看着后座上的母女俩,她微笑道:“伯母,您放心,我开车开得很稳的,您休息一会儿。”
苏母笑道:“申小姐,真是麻烦你了。”
“伯母,您太客气了。”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两个小时的路程,反倒不远了。驶进小镇,晴柔给申世媛指路,车子停在苏家大门外,旧时的四合院,在晨光中仿佛染了一层金。
苏母开门,晴柔连忙将轮椅支好,扶着她坐上去,左邻右舍听到这边的声音,都围了过来。看到苏母回来,有些与苏母相熟的,拉着苏母说了会儿话。
晴柔看了看时间,又担心妈妈在这种情况下感染了病毒,给她戴上消过毒的口罩。邻居们见晴柔这样,脸色都讪讪的,晴柔也不予理会。
当初妈妈生病,她邻里有钱的都去借了,谁也不肯借一分钱。如今又这般嘘寒问暖,她看着就假得很。
申世媛看晴柔的神情,直接拿来消毒液,帮苏母把双手也消了毒。苏母见两个孩子做得有些过分,邻居们的脸都挂不住了,笑骂道:“医生交代你们的话,你们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喷我一身的消毒水,难闻死了。”
“伯母,这里细菌多,我们当然要万分谨慎。”申世媛睨了众人一眼,推着苏母走进家门,晴柔在后面掩嘴笑,再一看邻居们的脸色已经胀成了猪肝色,心里直呼痛快。
走进院子里,院子前的几株桃花果真开了,阳光洒在上面,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美极了。
申世媛大叫着跑过去,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台相机,让晴柔给她拍照。晴柔无奈,只好帮她拍,拍完了,她又让晴柔站过去,要给晴柔拍。
苏母进屋去看了一圈,好久没有回来,家里都蒙了尘,她心里有些感伤,恐怕今后,她就再也回不到这里来了。
苏母出来时,两人正在拍照片,晴柔看到她,灵机一动,“世媛,你帮我跟我妈妈拍几张。”
“好,你站过去吧。”申世媛让两人站在屋前,晴柔松松挽着苏母,头偏向她,紧挨着她的头。“好,我数一二三,茄子!”
晴柔并不知道,这张照片,会是她跟母亲的最后一张合影。
“申小姐,麻烦你帮我照一张,单人照。”苏母突然道。
申世媛与晴柔都愣住了,晴柔看着苏母,苏母笑着说:“我这个样子可以吗?头发乱不乱?脸色好不好?”
苏母越是轻松,晴柔的心情就越沉重,她推了相机,难受道:“不拍了不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拍。”申世媛拉了拉她,示意她别伤了苏母的心。
晴柔心里难过得要命,看着苏母一直微笑地望着她,她从世媛手里接过相机,“妈妈,我给您拍。”
苏母有些紧张,她顺了顺头发,晴柔看着镜头里端庄典雅的苏母,按下拍照键那一刹那,她睫毛一颤,眼泪滚落下来。她将相机塞给世媛,哭着跑开了。
申世媛手足无措,苏母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苏父墓地前,十多年前,小镇上还不兴火葬,只要给钱买地,就可以土葬。晴柔那时候小,记得不太多,隐约中,只记得苏父的遗体并没有找到,只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晴柔点了香蜡插在松软的泥土上,然后看着墓碑,墓碑上刻着苏父的名字,她烧了纸钱,又给父亲磕了头,这才站起来。
苏母站在她旁边,看着遥远的天边,那目光含着几分深沉,晴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妈妈,您在看什么?”
“柔柔,转眼25年过去了,妈妈有件事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原本打算带到地下去,但是我觉得对你们姐弟不公平。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妈妈,您在说什么呀?”晴柔看着苏母的神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制止道:“妈妈,您别说,我不想听。”
“柔柔,其实……你爸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