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第一时间推开他,慌乱地站直身体,刚想斥责他,就见他蹙起眉头,“咝咝”直抽气,晴柔到口的斥责硬生生转为关切,“少桓,你…没事吧?”
乔少桓撑着额头,虚弱至极,他勉强摇了摇头,“我没事,抽了骨髓,许是营养没跟上,头晕目眩的,我没事,过两天就好。”
晴柔听到他说营养没跟上,鼻尖一蹙,乔家虽然破产,但是也没有穷到吃喝都成困难的地步,他这话似乎在暗示什么,“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没事,没事。”乔少桓见她根本不搭他的话茬,心里有些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沉稳地脚步声,乔少桓越过晴柔的肩膀,看到池未煊走了进来,他眼里立即掠过一抹渗人的光芒,倒是低估了他们之间的信任程度。
晴柔寻声望去,就见到池未煊淡笑着走进来,她看到他时,顿时有种小孩子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局促,见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她的心反而提了起来,“你回来了,东宁呢?”
“我让他先回病房了。”池未煊走到晴柔身边,伸出手自然地将她拥在怀里,定定地瞧着乔少桓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猛地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他心里不是不生气的,也恨乔少桓的卑劣,利用柔柔感激的心理来纠缠,他实在低估了对手的狡诈。
“少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千万别跟我客气。”池未煊客套道,两人对视着,眼里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晴柔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总感觉空气里有一种硝烟弥漫的紧绷。
乔少桓忽尔一笑,“好,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池未煊微笑,“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叨扰了。”池未煊进退得宜,面上情绪丝毫不露。乔少桓也微笑,看着晴柔,带着几分期盼与落寞,说:“柔柔,你答应过我的,要来看我。”
晴柔偏头看了池未煊一眼,胡乱地应付了一句,然后被池未煊强势地带出了病房。病房的门合上那一刹那,乔少桓狠狠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池未煊,你千万别得意,这才刚刚开始。
刚走出病房,池未煊就松开了她,她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回病房的路,池未煊走得有点急,晴柔要奋力追赶,才追得上他的步伐。她知道他在恼她,可是那个人救了妈妈,她不可能装作不知道,她良心过不去的。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没有良心一点,或许这样背负得东西就要少很多,人也轻松很多。可是她做不到,乔少桓救了母亲,这份心意她无视不了。
晴柔赶在回到病房前拦住了池未煊,她双手张开,挡在了他面前,急道:“池未煊,你别这样,我只是去谢谢他。”
“搂搂抱抱是谢谢?苏晴柔,这种谢谢的方式也太特别。”池未煊冷冷地瞪着她,哪怕再恨的时候,她叫乔少桓,是叫“少桓”,而叫他,无论何时,都是连名带姓。
他知道自己是在借题发挥,乔少桓眼里的野心让他不安。但是不论乔少桓是不是来者不善,他要晴柔远离他。
“池未煊!”晴柔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他指责的话语像冰锥子刺着她的心,让她又冷又疼。“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我真的只是去谢谢他。”
池未煊同样瞪着她,眼底怒火滚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我不管你是去干什么,苏晴柔,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再单独见他。”
晴柔不满,“他救了我妈妈,至少在他出院前,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他。”
池未煊愤怒地瞪着她,冷了声音:“照顾他,他的家人不能照顾吗?苏晴柔,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乔少桓对她的企图心,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偏偏还要接近他,她知不知道乔少桓早已经设好了局等她跳?
“池未煊,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他瞒着我救妈妈,也是不想让我知道那人是他。可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没办法无视。如果这个人是别人,我同样会这样做。”晴柔皱眉道,此时的池未煊有点无理取闹,让她难以面对。
池未煊冷笑,“苏晴柔,你就笨死吧,反正我只这一句话,不准你见他,你给我听好了。”
“你太霸道了。”晴柔说完,转身走进病房,病房的人都听到她跟池未煊吵架,见她气哼哼地推门进来,大家都极有默契的转过身去,晴柔坐在陪护床边,心里有股闷气上蹿下跳的。
晴柔不笨,她怎么会不知道乔少桓的用心,可是她有什么办法,乔少桓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她除了接受,除了感谢他,她还能怎么办?
如果…如果她知道捐骨髓的是乔少桓,她会拒绝吗?会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去死吗?不,她做不到,哪怕有一丝机会,哪怕代价是让她万劫不复,她依然会选择救妈妈。
池未煊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攥紧拳头,手背隐隐作痛,却抵不住心里的浮躁。她知不知道,就算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那个人是他,可是不是,不是他。
晴柔坐在床边,苏母看着她气哼哼的样子,其实她已经知道给她捐骨髓的是乔少桓。早前乔夫人来病房里闹过,她从梦里惊醒过来,听到乔夫人跟苏东宁在争执,才知道救她的是乔少桓。
她很感激乔少桓,却忍不住担忧,她看得出来,乔少桓对晴柔余情未了,如今又救了她,就相当于为自己重新创造了一个机会。
刚才听着她跟池未煊在门外吵架,她难免着急,“柔柔,坐妈妈身边来。”
晴柔有点后悔,她不该在病房门口跟池未煊吵,妈妈听到肯定会担心的,她跟池未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可是一想到乔少桓,她就头痛。她慢腾腾地走到苏母身边坐下,苏母握住她的手,“柔柔啊,我能理解未煊的心情,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下。少桓那边,我们该感激他,也该照顾他。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出面了,让你弟弟去。”
晴柔还没说话,苏东宁笑嘻嘻道:“是啊,姐,让我去吧,我保证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的,不负你所托。”
晴柔知道妈妈是在帮她解决问题,她点了点头,“好,妈妈,您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男人啊,有时候就是小心眼,他在乎,所以才着急上火,去哄哄未煊吧,这孩子也实在不易,不要老仗着他宠你,就欺负他。”苏母拍了拍她的手,她是越看池未煊越满意。
“妈妈!”晴柔不依的叫了一声,又瞅着还站在门外生气的池未煊,嘟嚷道:“他不欺负我就好了。”
苏母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快去吧,你弟弟还有十几天才回学校,让他守夜,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天天往医院跑。”
无论如何,只要晴柔不出现,跟乔少桓碰不着面就生不出事端。她知道自己挺自私的,但是做父母的谁不自私?她知道把晴柔交给池未煊,比交给乔少桓让她放心。
“不要,我才刚来,又要回去,东宁马上要考试了,要好好休息的。”
“姐,在医院一样休息,你不信问李姐,我一睡下就是她在照顾咱妈,你别操那么多心,快回去吧,这段时间你也够累的,等我上学了,你想偷懒都不行。”苏东宁站起来握着晴柔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推去。姐弟俩站一起,苏东宁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了。
晴柔看着地上细碎的影子,她离池未煊越来越近,心里还别扭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苏东宁将晴柔推到池未煊怀里,笑嘻嘻道:“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
池未煊虽然还气着,但是晴柔歪进他怀里时,他还是立即就扶住了她,待他站稳,他迅速松开手,远远的向苏母点了点头,转身往电梯间方向走去。
晴柔咬着唇,看着他招呼也不招呼自己一句,转身就走,她站在原地没动。苏东宁推了推她,她眉尖微蹙,还是追了上去,追到电梯间时,恰好有一班电梯从楼上下来。
池未煊走进去,她也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像只小尾巴似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晴柔偏头看着他冰冷的俊脸,知道他一生气,基本就是面无表情,看着让人胆寒。
她掀了掀唇,刚想说话,电梯“叮”一声开启,一群人涌了进来,空荡荡的电梯立即被塞得慢慢的。晴柔让到角落里,还是被挤得不行。
池未煊第一时间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伸出手臂挡住不断拥挤的人潮,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她保护在怀里。嘈杂声慢慢远去,晴柔怔怔地抬头望着池未煊,即使这么生气,即使不想理她,他还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对他的好,她如何不知道?
她悄悄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的心渐渐安宁下来,“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池未煊的心慢慢软了下来,正是因为了解她,他才要她离乔少桓远一点,乔少桓已经不是从前的乔少桓,为了夺回她,他可以不择手段。他不能等到事情发生后,才来后悔自己没有提早预防。
“柔柔,我会安排特护去照顾他,他住院这段时间,他需要什么我安排什么,你别再出面了。”这丫头脑子里一根筋到底,他要防患于未然。
“嗯,我知道了。”晴柔点了点头。
………………
午夜时分,骤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池未煊睡得并不沉,手机铃声响起来,他就醒了,不是他的手机,是晴柔的。
晴柔动了动,迷迷糊糊地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喂?”
“柔柔,你睡了吗?”手机里传来乔少桓略带沙哑的声音,晴柔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沉的池未煊,她捂着手机低声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来到走廊,走廊的感应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洒落在她身上,在她的影子周围形成一圈圈薄薄的光晕。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乔少桓会打电话给她,实在让她措手不及,如果池未煊知道了,又要发脾气了。她叹了一声,就听到乔少桓在那边说:“我睡不着,就想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休息吗?”
晴柔很想说你打扰到我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我想你,柔柔。”乔少桓突然感性道,他想她,每日每夜的想,自从知道池未煊向她求婚后,他每夜都要靠着酒精来麻痹自己。
“少桓……”
“你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我以前的混蛋行径伤害了你,我很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你,我想你,很想很想。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少……”
“是我活该,我活该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柔柔,失去你后,我每晚都要喝得烂醉如泥才能睡着,我爱你,哪怕是在梦里,只要想到你,我的心都在为你疼着。”
“……”
“这么久以来,我把对你的爱意全都藏在心底,当初跟你打离婚官司时,我没有想过要置你于死地,没有想过要送你去坐牢,我只是想逼得池未煊放过我爸。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可是我还是深深地伤害了你,对不起,柔柔,你能原谅我吗?”
“少桓,过去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别记着了。”晴柔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我也没奢望过别的。我前些天才知道妈妈……不,是伯母病重,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我去检查了,当我看到我跟伯母的骨髓配型成功,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能够为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柔柔,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来弥补你,补偿我过去对你的伤害。”乔少桓说到情动处,声音都在颤抖。
她淡淡垂了眸,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知道她不爱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
“少桓,谢谢你为我付出那么多,谢谢。”
乔少桓摇了摇头,“柔柔,我说过我不要你谢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感情不能强求,亦知道你已经找到你的幸福,我祝福你。但是柔柔,我们做不了夫妻,还能做朋友吧,是吗?”
晴柔咬了咬唇,抬头望着走廊上的壁灯,朋友?能做朋友吗?久久,她应了一声,“嗯。”
“谢谢你,谢谢你,柔柔,谢谢你。”乔少桓激动得语无论次,他不停的道歉,晴柔捏紧手里的手机,“你早点休息吧,再见。”
乔少桓也没有再纠缠,他知道到这程度就差不多了。
乔少桓出院那天,特地去拜访苏母,病房里只有晴柔跟苏母两人,他一身正经的西装,脸上已经看不出病态。他知道晴柔这几天都在躲他,知道她这个时间在病房,他才来堵她。
这几天晚上,他都会给她打电话,他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应付,偶尔也会听到她打呵欠的声音。他没有生气,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她跟池未煊因此而吵架,只要他们生了嫌隙,他才有机会插足进去。
他知道,要赢得苏晴柔,不是巧取豪夺这么简单。当初池未煊能够从他手里抢走柔柔,不过是趁虚而入。所以他要先离间他们,再伺机而动。
晴柔正在给苏母削苹果,苹果皮薄而长,削完一整个都不会断,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一圈一圈的在空中晃着,乔少桓敲响了门,她转过头去,看到乔少桓时,苹果皮断掉了,手差点被水果刀伤着。
她惊呼一声,乔少桓快步走过来,毫不避嫌的拾起她的手,仔细察看,轻斥道:“怎么这般不小心,有没有伤到?”
晴柔心里尴尬,连忙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她退后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没事,我听护士说你今天出院,恭喜啊。”
其实昨晚电话里他已经说过他今天要出院了,晴柔本来想过去送他,但是想起自己答应过池未煊,不会单独见他。于是她去买了一束黄玫瑰,央护士送过去。
黄玫瑰,寓意对不起,谢谢你的爱。她相信,乔少桓看见这束花,就会懂她的心意。
她没想到他会来妈妈的病房,怔忡时,苏母已经开口,“少桓,谢谢你,本该上门亲自道谢的,但是我这身体,医生还不让下床,这几天很难吧?”
乔少桓连忙回道:“妈妈,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早点来检查,妈妈,您就不会受这么大的罪了。”
苏母蹙了蹙眉头,扫了呆愣的晴柔一眼,“柔柔,去给少桓倒杯水,这孩子太不懂礼貌了,来客人了连规矩都不立了,少桓,你别见怪啊,坐吧。”
乔少桓岂能听不出苏母语气中的客套,他只当没听出来,依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妈妈,您恢复得怎么样?我听柔柔说医生说您恢复得还不错,瞧您的气色,也好多了。”
苏母笑盈盈地看着他,“少桓,你跟柔柔已经离婚了,还是叫我阿姨吧。”
乔少桓俊脸上掠过一抹尴尬,看着倒了水回来的晴柔,他笑了笑,伸手接过,是一次性纸杯,他力道大了点,水就洒了出来,泼了他一身都是,他连忙站起来抖着身上的水。
晴柔见状,连忙去抽纸巾递给他,“对不起,没有烫着吧?”
乔少桓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分神冲她微笑,“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擦干就是了。”
苏母看着他们俩,无声叹息。少桓这孩子心思重,于她不是好事。
“少桓,你的衣服都湿了,回去换一下吧,别着凉了,阿姨就不送你了,柔柔,我有点不舒服,你去帮我叫一下医生来。”苏母下了逐客令,又把晴柔支开,她的用意很明显,不让他们再处在一块儿。
晴柔应了一声,对乔少桓说:“少桓,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保重。”
乔少桓眼底掠过一抹阴郁,他当然知道苏母的意思,哼,瞧瞧,他都救了一个什么样的老太婆。他没有过多纠缠,也没有让晴柔送他,他还不想把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好感毁得一干二净。
“阿姨,那我改天再来看您。”乔少桓说完,又向晴柔告别,这才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缓缓和上,苏母看着晴柔,她摇了摇头,“柔柔,我知道你为了我,对少桓心存感激,但是凡事不要太过,也不要给他留不必要的念想。”
有一句话,叫钱债易还,人情债难偿。她懂这个道理,更加明白女儿的难做。
晴柔点了点头,“嗯,妈妈,我明白。”
………………
市中心医院。
舒父已经清醒了,经过几日的练习,他说话也流畅了一点,但是还是要仔细听,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池未煊去看他时,他很清醒,但是却不认得池未煊。
舒母告诉他,舒父的记忆一直停在十年前,雅雅离开那天。其实那天的事,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女儿失踪了,老公中风了。
池未煊将手里的补品和花束交给舒母,他来到床边,舒父看着他,眼里尽是陌生,“叔叔,我是未煊,您认得我吗?”
舒父看着他,那目光有几分探究还有几分追忆,仿佛终于找到一张脸与眼前这张成熟的男性面孔重合,他激动地攥着他的衣领,“未煊,你是未煊,你真的是未煊?”
舒父的神情就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他突然就失控地大哭起来,“未煊,救救雅雅,救救雅雅。”
池未煊心头猛跳,他握住舒父的手,急道:“叔叔,您别着急,您慢慢说,雅雅怎么了?她在哪里?”
“雅雅,雅雅被乔震威那个畜生带走了,你快去救她,只有你能救她。”舒父一激动,旁边的仪器上血压猛地飙升,池未煊看着仪器上迅速飙到200的指数,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先安抚舒父,让他平静下来。
舒母也吓得不轻,抱着舒父,哭道:“老舒,你别吓我啊,你要有事,我该怎么活啊。”
池未煊知道,舒父现在让他去救的,是十年前的舒雅。十年前,舒雅果真是被乔震威带走了,那么这十年,也一定是乔震威将舒雅藏了起来。
她的声音,还有她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舒父慢慢平静下来,血压仪也降了下去,舒母安抚好他,抹起眼泪来,“这几天晚上,他总是容易惊醒,惊醒过来,就让我找你去救雅雅,我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死活不说。”
池未煊看着舒父的脸色从愤怒的潮红慢慢恢复自然,他坐在床边,拉着舒父的手,“叔叔,如果您不愿意说不愿意回忆,我们不强迫您,您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会找到雅雅,我会把她带回来。”
池未煊一直没说舒雅来过医院,来看过他们,就是怕他们着急,他不会让他们等太久的。
舒母垂泪,“十年了,雅雅到底是死是活,她为什么不肯回来,为什么不肯回来?这里是她的家,我们是她最亲的人,她为什么不肯回来。”
舒父渐渐缓过来,他疲惫地看着老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舒母眼泪落得更急,池未煊安慰她,舒父浑浊的目光落在池未煊身上,“红英,我饿了。”
舒母连忙抹去泪,“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以前我们楼下的馒头,雅雅最喜欢吃的馒头。”舒母拼命点头,然后站起来,对池未煊道:“未煊,你帮我照看一下你叔叔,我去给他买馒头。”
池未煊连忙应了,舒母拿着钱包走了,病房里只有池未煊跟舒父两人,病房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血压仪“滴滴”的声音,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滴下来的声音。
舒父喘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池未煊,那模样似有话要说,池未煊弯下腰,将床摇上来一点,然后给他垫了一个枕头在脑后,他知道舒父支走舒母,肯定有什么是不想让舒母听到的。
“叔叔,您有话要跟我说?”
舒父点了点头,他一直很喜欢池未煊,他品学兼优,气度不凡,对人对事,都有独特的见解,如果不是杨若兰遇人不淑,他这一生会走得很顺。
舒父刚才激动过,此时一张嘴就猛咳起来,池未煊连忙站起来去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舒父喝了大半杯水,才感觉喉子没那么干燥了,“未煊,雅雅……雅雅……”
念着这两个字,他心如刀绞、老泪纵横,池未煊怕他再激动,他连忙道:“叔叔,如果您不想说,就不要勉强,不要激动。”
舒父拭去眼角的泪,他慢慢讲起了以前的故事。十年前,他是人人羡慕的舒处长,不料一桩贪污受贿案,他牵扯其中,与这桩贪受贿案,与当时闹得最轰轰烈烈的房产争夺案息息相关.
他跟杨若兰是老同学,他从中学、高中、大学,跟她都是同班同学,那时候的杨若兰整天穿着公主裙、小皮鞋,还有专车接送,长得又漂亮,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
他跟迟震威是同学,也是朋友,他见证了迟震威中杨若兰的爱情,同时,他将对杨若兰的爱慕藏进了心底。后来他凭借家里的关系,进了政府工作,娶了梁红英,生活过得很美满。
偶尔同学会,他会见到那一对壁人,那个时候,他就难过。后来,他不愿意再看到他们伉俪情深的模样,就再没有去参加同学会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的爬升得很快,成了处长。他官场得意时,总会想到年少时那段未能开始的爱恋,总是会觉得遗憾。这些年,他也听闻过她的消息,知道她跟迟震威离婚了,又找了一个叫乔震威的男人。
震威震威,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就翻天覆地,难受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后来,他听说杨家倒了,她的家产被乔震威骗光了,他又急又怒,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当他终于找到住在四合院里的杨若兰时,她脸上已没有过去的风光,那么憔悴那么柔弱。他为了帮她,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悄悄与军区那边的人联系上,让她倒腾资金赚钱打官司。
那时候,他怕她察觉到他的心意,去拜访她时,总会带上舒雅。其实他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那就是这辈子他们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能结为儿女亲家,也算弥补了他的遗憾。
后来未煊跟舒雅在一起,他很高兴,看到女儿跟未煊,他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圆满了。
杨若兰的官司一败再败,就在她准备上诉到中央时,上面整顿,军区那边的人慌不择路的将资金全数收回。没了这笔资金,杨若兰所欠的高利贷短短三个月,就翻成了一千万。
高利贷追债,他帮其打点,让他们逃往边境,他的舅舅在那边,会照应他们。当时雅雅也要跟他们走,他本是不同意的,然后他出事了。
原来这一切全是乔震威的阴谋,他放长线掉大鱼,要逼得杨若兰走投无路,想高枕无忧,所以他耐着心思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圈套,让他们钻进去。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乔震威想要的人,是他的女儿。在他被双规的黑暗日子里,乔震威来跟他谈判,只要舒雅跟了他,他可以既往不咎,可以让他继续当风风光光的处长。
他没有答应,乔震威已过半百,他死也不能把舒雅交给他,然而,这件事却被舒雅知道了。在杨若兰一家人临去边境前,乔震威找到了她,告诉她,若她走,不仅杨若兰一家人活不了,他们一家人也得跟着陪葬。
舒雅最终选择了留下来,背弃了跟池未煊的承诺。从那天起,雅雅就失踪了。他在狱里得知消息,当场就气得中了风。
舒父说完,池未煊攥紧了拳头,却仍旧没法控制浑身发抖,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未煊,事情就是这样,我求求你,救救雅雅,救救她。我沉睡的这些年,她总是在我耳边哭,说她过得很辛苦,说她不想活了。”舒父老泪纵横,他神智是清醒的,只是害怕红英追问当年的事,追问雅雅的下落,他才会一直装。
池未煊“腾”一声站起来,他还记得在拘留所里,乔震威说他从来没有逼迫舒雅,呵呵,他捏着雅雅的喉咙,却说没有逼她,好一个伪君子!
“未煊,你去哪?”
“我要去杀了那只老狐狸。”池未煊愤怒地向病房外冲去,舒父连忙叫住他:“未煊,你别激动,现在去是打草惊蛇,会害了雅雅,再说乔震威在海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好好筹谋,你奈何不了他的。”
池未煊站住,双手捏得骨骼咔嚓作响,他知道乔震威有多狡猾,他让人跟了他几个月,都没有得到任何蛛丝蚂迹,上次他去蓝爵宫,只怕目标已经暴露,现在想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会更难。
他想起了舒雅,想起了她脸上悲怆的眼泪,他整颗心都像被抛进了油锅里煎炸,痛得撕心裂肺。与他的十年相比,舒雅的十年更加悲惨。
舒父看着他不停颤抖的背影,叹了一声,“未煊,十年都等了,不要急于一时,对付乔震威,要将他所有的老巢都端了,将他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毁了,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池未煊浑身一震,那时是他太冲动了,当初乔梦洁叫人强/奸苏晴柔,他一怒之下,也顾不上两年来的布局,直接毁了乔氏。
乔氏是破产了,但是却只毁了乔震威一处窝点,如今,他不能再冲动行事,他要重新布局,要让乔震威再也没办法卷土重来。
雅雅,一想起她,他心里就疼得难受,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天日。
………………
晴柔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她正在码字,过年编辑都不消停,天天催稿。不知怎么的,今晚特别没状态,胸口闷闷的,她很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将电脑搁在沙发上,站起来活动手脚,她站在落地窗前,这里能够看到大门口。池未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有点担心他,这些天,他明明没上班,却总是很忙,常常早出晚归。
她跟他说话,他总是冷冷的,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乔少桓每晚12点准时打电话过来,扰得她不得安宁,却又不得不爬起来接他的电话。
她现在总算明白,世上什么债都容易还,唯人情债难还。
之前,她考虑到乔少桓一个人待在医院静养无聊,想着陪他说说话,就当成报恩了。如今他已经出院,她也不用再半夜爬起来陪他聊天。
她决定今晚就关机,虽然这么做很不厚道,但是他真的已经打扰到她的正常生活了。
晴柔正想着,窗外两束灯光打过来,一直驶到廊前才停下来。她心中一喜,快步奔出门厅,来到廊上等他。
他坐在车里,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那两束目光很冷很冷,仿佛瞬间就要把她冻成冰棍,她的心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