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开始思考究竟哪里出了错。
肯定有一个环节出错了。她如是想。
首先是高小姐改变了一贯的作案方案,其次是高小姐明明拿走了人偶,却并没有使用,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不会让她更容易露出马脚吗?
难道高小姐原先拿人偶是想要把第三起案子模拟成一二两起案子,可中途改变了主意?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中途改变了主意呢?
这里肯定有一个原因的,譬如……她在拿走人偶以后,发现人偶活了?
所以在死之前故意设计了这场轰动全国的绑架,为的就是让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她将会被人偶杀死”这个事件之上?
是了,也就只有这样了。
高小姐在拿走人偶之后,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人偶会说话,所以会临时起意绑架她,最后又毫不抵抗就被抓捕,最终死在人偶的手上。
安夜说:“小周,封锁这个消息,不要让它传出去,会出大事!”
“这……”
白楠从外头走近,他满头都是湿漉漉的水雾,呵了一口白气说:“来不及了,凶手小姐在网上设定了定时回复,回复内容是——我死在人偶的手上。”
鸭舌帽瞪大了眼睛,震惊说:“也就是指,只要高小姐的死亡的消息传出去,即使不说死因,大家也会人心惶惶。何况,高小姐死亡的消息我们根本封锁不了,原本还可以捏造自杀的讯息,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
整个城市都会笼罩起一层阴霾,无法驱散。
这就是高小姐想要的,她想要人人都得知“人偶杀人”的讯息。
而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在提醒着什么人呢?
“回去了。”白行对安夜说,“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并不要你插手。”
安夜迟疑地点点头,她眯着眼睛,还无法睁开太多。
她在黑暗里待了近五天时间,无法一下子接受光亮,要不是白行在进屋之前先捂住了她的眼睛,那么就很可能灼伤,甚至严重到要失明的程度。
人有时候也是那么脆弱,虽然有独立的思维,是高等级的生物,然而血肉之躯总是很容易被破坏。
“还有人偶吗?”安夜说。
“车上有003。”小周接嘴。
“拿来,我们烧一些废柴取取暖。”安夜不知为何,就有这种莫名的报复心理,总觉得毁掉人偶的身体会获得快感。
鸭舌帽迟疑说:“安夜姐,这不太好吧?会不会被诅咒?”
“拿来。”她还是这句话,“审讯室里总有铁盆吧?借我一个打火机。”
鸭舌帽去拿人偶了,很快的,她返回,将人偶递给安夜。
安夜接过,丢到盆里,又盖上废纸。
她点燃废纸,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了潦草字体的白纸慢慢变黑、蜷曲,撩着一条鲜红的火线,渐渐化为灰烬。
人偶也开始燃烧了,它的脸还挂着那种艳丽的笑容,在一团团黑色的烟雾里,影影绰绰看得不清楚。
然而,并没有出现什么。
什么人偶鬼,什么会说话,都没有出现。
安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无趣。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变得期待未知的情况与未来,明明她应该是惧怕的。
“好了,回去吧。”她有些疲惫,对白行说:“我们回去。”
“嗯,我送你回去。”白行带着她出了警署,他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
就当白行要关上车门之时,她突然发现对方的虎口隐隐有一点血迹,她担忧地问:“怎么了?手受伤了?”
白行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盖住伤口,低声说:“没事。”
“怎么受伤的?”
“之前开枪的时候后劲太大,所以震裂了虎口。”
安夜有点内疚,又问:“当刑警还真是辛苦,每次出任务都要被震裂几次虎口?”
“不……”白行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有一点彷徨,很快的,又恢复了镇定。
“那是为什么?”安夜突然觉得有趣,这样的白行她还没见过,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那种人,甚至是太过于持重成熟,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斟酌言辞的样子,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白行侧头,目光落到了远处,似乎是不敢与她对视,他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给枪上膛时急了些,险些卡壳炸膛,所以后劲大。”
“哦,急了些?”安夜的目光有些戏谑,倒是没说什么,放他去开车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急都是为了她吧?
至少还有人不顾一切来救自己,真挺好的。安夜如是想。
她眯眼望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心情变得安逸,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安夜垂下头,一点一点地低着下巴,就在陷入黑甜之际被白行摇醒。
“到了。”
“唔。”安夜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果然到了自家小区外围。
白行说:“我送你进去,下车吧。”
“好。”她没有反驳,就这白行伸出的手借力下了车。
安夜的腿有点发软,脚下一个踉跄就撞在白行的西装后背。她嗅到了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居然还是茉莉的。
啧,表里不一的男人,装得持重,还挺像一回事的。
安夜这样腹诽着,笑着摇摇头。
白行十分正人君子地将她送回了家,又默默看着她上了楼。
等到安夜进了房间,她还能在房间窗户那看到楼下的那个男人默默注视着自己。
“明天记得来谈一下小说剧情走向,还有一些东西我还得问你。”
“嗯。”白行并不多说,转身朝着月亮的方向走了。
走时,他的背影被拉得好长,鸦青色的,裹着一层厚重的白光。
安夜觉得有些头疼,她怀疑是高小姐先前给她注射的镇静剂剂量过多,所以有些副作用了。
她进了浴室打开喷头,打算洗个热水澡,身体被热气蒸过以后会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安夜将沐浴露挤在手心里,突然发现自己的沐浴露也是茉莉味的,难道她和白行的口味居然如此相同?还是那个男人故意模仿自己呢?
她拍了拍脸,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安夜整个人都被挡在了浴帘里,热水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索性关掉了喷头,闭着眼揉着头上的洗发露。
“啪嗒。”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脊背上,像是针扎一般,带着凛冽寒意。
那个又不似喷头上落下的水,因为没有半点余温。
是热水器坏了吗?所以水会冷得那么快。
安夜这样想着,并没有过多在意。
“啪嗒。”
又有一滴水声,重重地砸到了浴帘外的地面上。
安夜惊了一下,她突然有些暴躁。
她想起了一个恐怖的都市传说,据说洗头的时候由于低着头,看不到面前,很可能会出现奇怪的东西。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去摸喷头开关,想要尽快冲掉泡沫逃离浴室。
就在她的手刚接触到开关之时,她突然摸到了另外一种质感的东西——不似金属的质感,有着余温,可物体坚硬,倒像是木制的材料。
是什么?!
她像是被咬了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等到她再回头去看,已经什么都不在了。
是……别人的手吗?
安夜怕极了,再也不敢多想。
不管是谁的手都和她无关!
她想要高声呼救,突然察觉到一个事实。
这不就是已经确定了,那是别人的手吗?
有第三者在这个房间内!
安夜迅速地冲掉泡沫,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她警惕地左右观望,想要从空荡的四周发现什么。这种感觉糟透了,她既想要知道那个人的位置,又希望什么都不出现,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身上仿佛烧灼了一块,炙热的,如芒在背。
那种如滞留的漩涡一般,将人拉扯着,深陷入其中的蛊惑感是什么?
是……视线吧?
有人在看着安夜!
可她无法得知对方在哪,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安夜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在哪?”她自言自语,下意识撩开浴帘往外看。
什么也没有,但是这样也无法让她安心。
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不代表安全,也可能是对方藏匿地太好了,那个人一直蛰伏在暗处呢!
安夜望了望天花板,突然,她觉得那个目光愈发强烈了,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带着某种引力。
突然之间,她的脊背划过一点冰凉的触感。
她急忙回身去看。
可什么人也没有!
但……这种无法逃脱的情况也可能代表着,这里到处都有人!
过了好久,安夜才敢从自己的房间溜出去,她连头发都还没吹,就打电话给白行说:“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白行仿佛愣了一下,迟疑说:“现在?”
“嗯,你马上过来,有事,我刚刚洗完澡……”的时候。
安夜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他说了一句“好”,随之挂断了电话。
她还来不及解释,就着刚才那句话的字面意思来看,好像不大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哪不好,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总之安夜再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过了将近十分钟,屋外才响起门铃声。
安夜去开门,就见白行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头发上洗发露的味道很明显,显然是在家已经洗过澡了。
他的脸上还架着一副银质细边眼镜,看起来儒雅温顺,和平日里那个独断的刑警形象一点都不像,甚至有点违和。
安夜问:“你洗过澡了?”
白行下意识回了一句:“嗯,你也洗过了?”
“嗯……”她顿了顿,发现似乎有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倒是白行突然面色有些潮红,他避开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安夜只能先把人带到屋子里来,再细细说情况:“我觉得我房间有人,可是我看不见它,也不知道它躲在哪里。”
“所以,这就是第三个人吗?”白行近乎自言自语道,随后再补充:“我知道了,那么,这几天我先在你家住着,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比较好应对。”
“好。”安夜很爽快就同意了,毕竟她不一定能看见那个东西,可白行可以,而且有他在,仿佛就能让她更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