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公安干法医的,谁也不敢保证他干一辈子的法医,不会一个错误的鉴定结论都没有,特别是在基层公安机关干法医的,除了工作量大你不可能每具尸体都能进行系统的解剖检验,还有的是死者亲属不愿意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而在有些情况下依照法律规定你又不得强制解剖进行系统检验外,还因为法医鉴定除了涉及法医学本身的业务知识,还需要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植物学、昆虫学等方方面面的知识,一个再优秀的法医,也不可能把各门学科的知识都完全掌握并且还能运用自如,所以一旦在你的法医鉴定中有疏忽了有遗漏了或者是判断错误了,总得有人来纠正吧?不管是上级公安机关的还是检察法院的法医,最后纠正错误的人在公众面前就会是最好的最优秀的。有人曾经标榜自己检验一两千具尸体,鉴定结论无一错误,钱思哲听到后说:“胡扯!只不过是还没有发现而已。”他曾对年轻的法医说:“一个干了一二十年的法医,如果说别人没有发现他曾经作出过错误的鉴定结论,这很可能。但如果自己都没有反思过曾经出现的错误那就不可思议了,那说明你干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什么进步。”
这倪永泰现在的头衔是市检察院技术处的处长,他那个技术处就他一个人,处长是他,办事员也是他。在他们检察院内部,有的人就戏称他们那个技术处是市检察院一处。这几年,倪永泰好象与公安较上劲了,凡是涉及公安的案件,一经他检验十有八九都是公安有问题。作为公安机关来说,面对的是违法犯罪人员,而这些违法犯罪人员大多是有过激行为的,你抓到他后,要不就想方设法逃跑,要不就闹着自杀,这人一死后都得倪永泰来检验。犯罪嫌疑人在被抓捕的过程中难免不出现损伤吧,可一到倪永泰的手下,这些损伤都会成为民警殴打犯罪嫌疑人的证据,即使这些损伤不是致死的原因,涉及到的民警不蹲大狱也会脱下警服,即使再网开一面也得被撤职免职受受处分什么的。
但也有例外,城区的一个派出所的审讯室里去年死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倪永泰检验后就认定是突发疾病死亡,办案民警没有任何责任。为什么呢?因为倪永泰老婆开的洗浴中心正好在这个派出所的辖区。至于这个犯罪嫌疑人的死亡原因是否如倪永泰检验后所下的结论,谁也不知道。
钱思哲再一次感到把俞建舟邀请来是一个明智之举,要不然,一旦倪永泰胡来,自己也是没办法的。有俞建舟在场,不仅有了一个重要的技术力量的支持,更是一个对科学鉴定结论的见证。
看到杨曦在拿着钢锯锯颅骨已经累出了汗,钱思哲朝楚延清叫道:“楚延清,你就不能自觉一点吗?这种下力气的活该由你来干!”
杨曦说道:“哈哈,没事,我现在感觉暖和多了,刚才好冷啊!”
楚延清听到钱思哲朝他吼叫后显得很尴尬,赶忙把手伸了过去对杨曦说:“我来吧!”
杨曦锯了一阵可能也真的感到累了,把锯子递给了楚延清。
看到杨曦熟练的操作,钱思哲有些欣赏这个女法医了。比如说这锯颅骨吧,有的法医为了省事,在下锯之前会三下五除二地把颞肌全都剥离了,而杨曦却仅仅在颞肌的中部用手术刀划了一道后朝上下稍稍分离了一小点,这样既不会对锯颅骨的操作有太大的妨碍,也为解剖完后在进行缝合时为固定颅骨有一个支撑。这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却反映了一个法医的素养,因为象这样解剖完成后能还死者一个较为满意的遗容,这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如果作为法医只图解剖方便,解剖完了根本不管缝合后的死者遗容会不会变形,那么你的职业品行就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楚延清,以后杨老师就到你们技术科来上班了,你可要跟着好好地学啊!”钱思哲说。
楚延清一听,抬头朝杨曦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不欢迎吗?”钱思哲说。
“哪能不欢迎呢?巴不得啊!”楚延清说了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朝钱思哲看了一眼。
看守所的会议室内。盖世才正在召集副所长高仓能、姚茂伟商量事情。
杨六顺两天没来上班了,这让盖世才非常着急。这两天给局领导汇报后局领导都说等法医鉴定结论下了后再说,所以他每天都要打电话到技术科去问尸检结论。今天下午上班后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到技术科去,得到的回答说刘辉是因为突发心脏疾病导致的死亡,这下他才放心下来。于是他把副所长高仓能、姚茂伟叫了来,几个人就在那里讨论起了杨六顺这两天没有上班的原因以及对这个事情如何处理的问题来。
副所长姚茂伟说:“我认为杨六顺肯定是因为发现刘辉死了,觉得是在他值班的时候死的,怕承担责任,所以不敢来上班了。作为人民警察,我觉得他这样擅离职守是不应该的。”
高仓能分析得更具逻辑性:“我也是这样看的,也许那天晚上他看到刘辉在那里又吼又叫的,可能认为他是饿得受不了才发的疯,就给刘辉送了一盒方便面去,谁知后来发现刘辉死了,生怕是自己送去的那盒方便面惹的祸,于是就不敢来上班了,我想可能他在知道了刘辉的死因后就会回来上班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也认为应该对他擅离职守的行为进行严肃的处理。”
盖世才边听边点头,看到两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盖世才说:“你们说的都非常有道理,杨六顺是部队转业干部,在部队里一帆风顺的,到了地方后可能不适应吧,遇到这种事情有可能会想不通的,其实嘛……”盖世才停顿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茶,用眼睛把两位副所长扫了一遍后,接着说道:“其实嘛,我现在很担心啊!”
两位副所长朝他看着,等着他在说担心什么。
盖世才用右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托住下巴,目光中露出的是焦虑的神情:“我很担心啊!杨六顺两口子刚离婚,他一个人在这地方,心情肯定会不是很好的,现在他又摊上这个事情,万一他想不通咋办呢?唉!”
“不会吧?他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不会这样弱不经风吧?”高仓能说。
几个人正在说着,民警郝明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盖所长,石局长来了!”
盖世才一听,“哦”了一声就赶忙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一走出门就看到大院里驶进来了几部车,石星仁正从进来的第一部车上下来,后面尾随着的几部车里也陆续下来了一些人,其中一位是刑侦大队长钱思哲,其他的人虽然叫不出名来,但知道这些人全是刑侦大队的侦查员和技术员。
盖世才脑袋“嗡”地一下响了起来,他想,刚才担心的事情看来真的出现了,杨六顺肯定出事了!
盖世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过去迎接石局长。一直等到石星仁走了过来,他才问了一句:“石局长,是不是杨六顺他……”
“进去再说吧!”石星仁的脸上是一副很严峻的神情。
全都坐下后,石星仁说:“正好你们所领导都在,那就一起开个会吧!下面就先由刑侦大队钱思哲大队长给大家通报一下情况吧。”
钱思哲往室内坐着的人扫了一遍后说道:“各位,刘辉的死因可能大家都知道了,根据法医对尸体进行检验的情况来看,刘辉的死是因为冠心病造成的突然死亡,提取他的脏器进行毒物检验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钱思哲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加重语气说道:“在现场提取的方便面盒里发现有剧毒药品毒鼠强。”
盖世才坐在那里有点目瞪口呆的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张开嘴想说话又找不到说的。高仓能眯缝着眼,显得很严肃,手在不停地把燃着的香烟往烟灰缸上敲弹着。
石星仁接着说道:“钱大队长通报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下面我来安排下一步我们要开展的工作。根据前期了解到的情况,刘辉死亡时当班民警是杨六顺,而现在杨六顺又失踪了,所以,现在要围绕杨六顺开展调查。杨六顺是你们所里的民警,你们所里要派人配合刑侦大队的侦查工作。一是要对杨六顺的物品进行检查,不管是家里的还是放在单位上的都要检查,二是要想方设法找到杨六顺,你们所里要派一个民警与刑侦的一起到东北杨六顺的老家去,你们商量一下派谁去,定了后今天晚上坐火车走。再就是一定要把杨六顺在外面租住的房子找到,也定一两个民警来与刑侦的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