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仓能回到办公室来后,把外衣脱了下来顺手扔到了靠椅上,然后往沙发上倒了下去。刚才的一阵吵闹,把他的瞌睡也吵醒了,现在头还有些昏沉沉的。
“这****的刘辉,半夜三更的把人闹得不安身。”高仓能嘴里嘟囔着,刚刚倒在沙发上,又猛地坐了起来,望着墙壁发呆。
为什么刘辉一看到我他就全身哆嗦了呢?在审讯室里他怎么就突然不说了而且非要见检察官要对检察官说呢?难道是因为他认出我是谁了吗?在大舅子家里他也只与我见过一面呀,而且也没有任何交谈呀。
如果是这样,那他要检举的人莫非是……
高仓能突然一个寒噤,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这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软蛋啊?
要不要给他说呢?
******!先不管他,先把这家伙稳定下来再说。这****的下午饭也没吃,是不是饿昏头了啊?
想到这里,高仓能拿起电话就拨了起来,“喂,六顺吗?你过来一下。”
杨六顺到了高仓能的办公室的时候,高仓能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杨六顺喊了两声后见高仓能没有反应,就过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高仓能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猛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把杨六顺吓得急忙后退了两步。
“什么事?”高仓能问道。
“你叫我过来的呀!”杨六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这高所长叫我过来怎么还反问我有什么事呢?
“哦,是吗?”高仓能定了定神,然后问:“刘辉还在闹吗?”
杨六顺回答说:“没有闹了!”
“嗯,你可得时不时地到他监室门边去注意观察一下,看他有什么反常举动,千万不能出事啊!”
“是。”杨六顺回答到,“还有什么事吗?高所长。”
“没有了。你回去吧,盯紧点啊!”
“好的。”杨六顺说完就转过身去准备往外走。
“噢,等一下。”高仓能指着桌子上的一盒方便面说:“你把它拿上,泡好后给刘辉送去,那家伙可能是饿昏头了。”
杨六顺按照高仓能的吩咐,把那盒方便面拿到了手中。
杨六顺刚走到门口,高仓能又在后面叫道:“等一下!”
杨六顺又倒了回来,疑惑地向高仓能望着。
“听说你欠了别人一笔钱?”高仓能问。高仓能的脖子太粗短肥厚了,说出来的话经常变调,他说的“钱”如果不注意听的话还以为是“情”呢。
“没有啊!谁说的?”杨六顺矢口否认到。
“哦,没有就算了。你回去吧,记着把方便面泡好后给刘辉送去啊!”高仓能提醒道。
“好的!”
看着杨六顺离开,高仓能从桌子上拿过来一本书,倒在沙发上就翻看了起来。他喜欢读书,读的都是一些武侠小说,一到他值班的时候经常就是拿着一本小说熬通宵,第二天一交完班后就跑去洗个桑拿,在浴室里补上一觉。看来今晚他又不准备睡觉了。
关押在在这个监区的另一头的一个单人监室里面的是江兆平,原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刘辉的小舅子。江兆平是因为涉嫌引诱犯罪被检察院逮捕的。
刘辉在吵闹着要交待问题的时候,江兆平已经在窄小的监室里练起了散打,一招一势,煞是认真。
打从一进到这看守所里面来,他就被关押在这个单人监室里。这完全得力于他的那个铁哥们,看守所副所长高仓能。如果不是高仓能的话,他就得与那些抢劫、偷盗、强某奸、诈骗的下三烂们呆在一起了,那些人简直就是一些人渣。
高仓能与江兆平是铁哥们一点不假,但并不象时下人们流行的那个顺口溜里说的那种“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的铁哥们,如果硬要往上套的话也只有“一起扛过枪”还勉强靠得上,因为两人曾同时在一个派出所里呆了两年时间,那时高仓能是包片的民警,江兆平是副所长。但就这样的“一起扛过枪”的人也忒多了,惟有高仓能与江兆平能称得上是铁哥们。
本来江兆平刚进来时是很有抵触情绪的,成天闷闷地坐着,饮食也少。不过他很硬气,检察官对他的任何指控他都一概否认,还与检察官对拍桌子。高仓能很佩服他的这种骨气,私下里找到了当副市长的大舅子,要他帮江兆平说说话。他大舅子也还真买帐,已经在帮江兆平疏通了。
江兆平得知这消息后人也变了个样。他想起了一句古人说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于是每天都要练上几遍散打、擒拿什么的,活动一下筋骨,疏通一下经络。
这几天来,他听说他的姐夫刘辉在监室里每天都被同监室的人犯欺侮,什么站马步呀,坐喷气式飞机呀,他听到后就生了一肚子的气,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呀,又能帮得上什么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他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凄凉的感觉。
上午在放风的时候,他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给高仓能说了,要高仓能帮忙把他姐夫刘辉转到单人监室去,高仓能答应了,而且办事的效率也真快,下午就把它搞妥了。
可现在这刘辉在那里吵闹些什么呢?吃饱了撑着啦?
突然,江兆平猛地惊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对呀!他要交待?交待什么呢?难道他的事情还没交待完吗?
听着民警把刘辉带往审讯室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兆平想:“算啦,不去费那个脑筋了,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高仓能会过来说的。”
于是江兆平往床上一坐,打起禅来。这是江兆平进到看守所后的一大收获,每天都要这样坐上半个小时,心无旁骛,渐入仙境。
江兆平双腿盘拢,端坐在床上。前两天在这个时候还能不去思考任何问题的大脑,今天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一直在想着刚才刘辉的古怪举动。刘辉的举动让人不可思议,也许是关久了,思想承受不了压力了吧?不过他说他要交待的问题是什么呢?
刘辉是江兆平的姐夫,但江兆平的姐姐不是刘辉的原配,江兆平的姐姐与刘辉如何认识的江兆平不清楚,那时江兆平刚刚参加工作,只知道的是父母都不同意姐姐与刘辉好,因为刘辉比江兆平的姐姐大十岁,而且还是个有老婆的人。当时家里因为这个事情经常闹得不愉快。江兆平的母亲经常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说他姐姐“丢死人啦!把我们的老脸都丢尽了!”父亲在家里也经常拍桌子摔板凳的,搞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但江兆平的姐姐依然我行我素不予理睬。
对家里的矛盾江兆平本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的。但后来江兆平因为帮朋友忙,私自把案件卷宗里的材料抽了出来销毁,正在接受组织审查的时候,刘辉找了人给公安局的领导打了招呼,江兆平才得以未受任何处理。这之后又在受到中队长牟思其冷遇,不给他安排任何工作,使他整日无所事事的时候,又是刘辉托人帮忙给他调动到了派出所工作。
江兆平得到刘辉的帮助后,于是有意无意地在父母面前说刘辉的好话,说刘辉本来就是个好人,只是老婆在外面与他人有不正当的关系被刘辉当场抓住了,两人正在闹离婚呢。其实江兆平根本就不认识刘辉的老婆,至于刘辉的老婆偷人之说更是他的编造。经过江兆平的游说,江兆平父母的态度也稍为缓和了下来,但对江兆平的姐姐江姗约法三章,在刘辉未离婚之前不得再与刘辉来往。
自从得到刘辉的帮助以后,江兆平知道了权势的作用,于是在结交人上他首先得看看这人的背景如何。他与高仓能也是这样认识成为铁哥们的。
高仓能刚到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江兆平已经在姐夫刘辉关系网的作用下当上副所长了,那时的江兆平有些少年得志不可一世的派头,对一般民警总是吆五喝六的,很是狂妄,而高仓能只是一个合同制民警,于江兆平来说,更是不把他看在眼里,但一次无意中发现了高仓能的背景后江兆平对高仓能马上就转变了态度。那时高仓能的大舅子还是区里分管政法的副书记。
“嘟……嘟嘟……”,旁边屋子里民警值班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又把江兆平的思维拖回到了眼前面临的事情上来了。
这刘辉要交待的问题不会牵涉到姐姐头上来吧?
他知道他姐姐江姗暗自存了一大笔钱,是为外甥准备的,当然,也是刘辉交给他姐姐的,姐姐江姗的工作是没有来钱的渠道的。当刘辉被“双规”后,组织上曾找到江姗谈话,江姗矢口否认从刘辉那里得到过任何不义之财,并说对刘辉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由于经受了审查,姐姐江姗也就没有因为刘辉的事情受到牵连,继续担任她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刘辉现在又要交待,难道是想把根根底底都抖完吗?如果这样,姐姐不就跟着完了吗?自己即使出去了也不就少了靠山了吗?
江兆平有些稳不住了,心里顿时烦燥了起来。怎么回事呢?这刘辉已经被带回监室来这么久了,怎么高仓能也不过来说上两句呢?这****的高仓能呀!
值班民警杨六顺离开值班室后又返回来的脚步声提醒了江兆平,他要把杨六顺叫过来问一问,虽然现在是阶下囚,但杨六顺曾经是他的手下,并且现在对他都还是很敬畏的,都还在称呼他为“江大”,不象叫其他人犯,都叫编号,而且一遇到值班的时候都要悄悄过来给江兆平递上一支烟,给他把火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