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众人进了灵州城。
其实灵州才是朔方道的首府所在,原来的朔方军大总管就是长驻于此,而不是受降城。
崔耕等人入得城内,但见此地与中原的风貌大大不同。不仅有很多建筑充满异域风情,而且街上的胡人占了一半左右。
汉人、突厥人、回鹘人、铁勒人、昭武九姓人……等等,虽然衣着不同口音各异,却能和睦相处,叫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宋根海走着走着,挠了挠脑袋,道:“虽然是头一回来这儿,我怎么感觉这里这么熟悉呢?难不成……我上辈子是灵州人?”
“什么啊!”崔耕最了解宋根海了,轻笑一声,道:“你觉得这里熟悉,是因为这里的气氛,类似你到过的一个地方。”
“哪里?”
“泉州刺桐港。刺桐港有各地来的海商,灵州有各地来的陆商,虽然人种、货物不同,但两地的商业气氛是一样的。如果说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那灵州就是草原丝绸之路的起点。”
“草原丝绸之路?还有这种称呼?”
“当然。丝绸之路主要有四条,分别为海上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沙漠丝绸之路以及茶马古道丝绸之路。即便本官不对这里进行任何干涉,灵州也流淌着金山银海。”
周兴插话道:“灵州真是个好地方,西进河西直达西域,南守环州乃长安之门户,北有贺兰山进可攻退可守,东依河套有塞北江南之称。若不是我大唐之前和突厥不睦,灵州当要发展的比现在好得多。崔相能与突厥达成和议,真是功德无量了。”
“哈哈,周兄过誉了。”
……
说话间,众人七扭八转,随着苏玉容来到了一间客栈之前。
崔耕举目望去,喃喃道:“悦来客栈,看来这石家虽是胡人,时至今日,已经和汉人差不多了。”
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道:“诶,这位老客莫失望啊,我们这悦来客栈,虽然取了个汉名儿,可还是正宗的昭武客栈!您在这吃饭,可以观看最正宗的胡旋舞。”
所谓胡旋舞,就是一种特殊的舞蹈,起源于昭武九姓,节拍鲜明奔腾欢快,多旋转蹬踏,故名胡旋。
崔耕颇感兴趣地道:“在长安,胡旋舞甚为流行,我也不是没见过。今天我可要见识见识,你们昭武九姓的正宗胡旋舞有何不同了。”
“老客您请进来吧。”
崔耕等人随着那伙计进了客栈内,要了几间上房安顿下来。然后,就到客栈最前面的大厅内喝酒,顺便看看最正宗的胡旋舞。
伙计自然认识苏玉容,她介绍崔耕等人是长安来的富商,也就没多问。
众人围着一张胡桌坐好,功夫不大,好酒好菜端了上来。
吃着喝着,渐渐地大厅内四下里坐满了人,唯有正中间一张毛毯附近是空着的。
稍顷,有一二十来岁的昭武女子,走到了毛毯上。
其人的容貌对于见惯绝色的崔耕来说,只能算是一般,但身材却极为惹火。********,乳波臀浪,勾~引起男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
“石四娘!”
“石四娘!”
“石四娘!”
……
那些客人顿时情绪亢奋,大喊大叫起来。
苏玉容低声给崔耕介绍道:“这就是石大安的妹妹石玉奴了,她在族内排行第四,所以人们都称她为石四娘。此女的胡旋舞,跳的相当不错。”
崔耕有些奇怪,道:“石玉奴看年纪不小了,还没嫁人?”
“怎么能嫁人呢?”苏玉容道:“石大安哪次去长安赶考,不得花个一两百贯钱?这好不容易考上明经了吧,还得送礼求官做,更是个无底洞。没了石玉奴的胡旋舞支撑,这个小店可供不起。”
崔耕狠狠瞪了崔湜一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这怎么能单单怪小弟我呢?”崔湜无比委屈地道:“你那丈母娘卖的官儿都上万了,朝廷哪有那么多职司?这本来就是狼多肉少的事儿,换谁来都一样。诶,大哥莫说话了,开始了……”
紧跟着,弦乐声响,石玉奴舞将起来。
她身着宽摆长裙,头带金饰,旋转起来时,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全身彩带飘逸若仙,裙摆旋转似圆盘,直如雪花空中飘荡,又似蓬草迎风飞舞。
伊人旋转的速度极快,令人觉得,连飞转的车轮都比她缓慢,连急转的旋风都逊色半分。
左旋右旋,千周百转,观众甚至无法分清她的脸部和背部。
一曲舞必,顿时全场叫好声如雷。
尽管崔耕在长安看过胡旋舞,今日见了石玉奴的舞技,还是不由得叹道:“想不到能在这小小的悦来客栈内,观看到如此绝世舞技!”
“嗯?”
苏玉容听着有些吃味儿,道:“怎么?她跳得很好么?”
崔耕随口应道:“那是自然。你自己不也说,人家石小娘子的舞跳得相当不错嘛。”
苏玉容撇了撇嘴,道:“我说可以,你说不行。”
“为什么?”
“舞跳的好不好,那得分跟谁比。至少和我比起来,石玉奴差得远了。有我在这,你夸她跳得好,合适吗?”
“嗯?你也会挑胡旋舞?”
“怎么?不信?”苏玉容眼波流转,道:“咱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奴家跳的胡旋舞要远强于石玉奴。若是我赢了,你就给我作诗一首。”
“若是本官赢了呢?”
“你就根本不可能赢!”
言毕,苏玉容起身,来到了正中间的那毛毯上,道:“诸位贤达,请观我苏玉容一舞!”
紧接着,给那些伴奏之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知道苏玉容是何许人也,好么,能和朔方军大总管崔耕攀上亲,谁敢得罪啊?
顿时,乐声响起,佳人翩翩起舞。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曲舞罢,崔耕主动吟道“胡旋之义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传。蓬断霜根羊角医,竿戴朱盘火轮炫。骊珠进珥逐龙星,虹量轻巾掣流电。潜鲸暗嗡笪海波,回风乱舞当空霰。万过其谁辨终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苏玉容高兴地道:“今日能得二郎之诗,妾身真是幸何如之。”
可正在这时,又有个颇煞风景的声音响起——
“哈哈,今日能见两个绝色舞姬,本公子才是幸何如之哩。来,来,来,跟本公子走吧,保管你们这辈子吃用不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