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后虽然生活不检点,有众多的面首,包括德静王武三思。但是,她与李显的夫妻情分是真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让智力正常的李显对她言听计从。
不过,与此同时,韦后对权力的热爱,绝对超过李显的感情。
刚开始崔耕献眼镜的时候,韦后还没意识过来,现在李显突然提出,想多活几年,已经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她心中暗暗琢磨,陛下的视力好转,就可以正常批阅奏章,分薄我的执政之权。非但如此,有眼镜和没眼镜,活着的感觉截然不同。他还会重新燃起对生的眷恋,对权力的欲~望!
如果崔耕再能治好陛下的肺痨,那大唐朝廷,还有我韦香儿什么事儿啊?我哪还能成为第二个女皇!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崔耕却没注意到韦后的异常,道:“微臣之前说过,不善岐黄之术,只是有几个偏方而已,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没……没什么……”李显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即逝,道:“有此眼镜陪伴朕度过余生,上天已经待朕不薄,朕刚才实在是得陇望蜀了。”
韦后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道:“别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二郎献镜有功,陛下该不会生受了吧?这倒显着你这老丈人杆子不识礼数呢。”
“那依皇后之见呢?”
“依臣妾之见么……”韦后轻咬着红唇,缓缓道:“二郎现在空有一个宰相的名头,没有什么实权。户部尚书李怀远刚刚乞骸骨,不如就由二郎接任户部尚书?”
李怀远是个既清廉又颇有能力的官儿,武则天当政的时候,就已经积官至春官侍郎。神龙政变后,李显知人善任,提拔他为户部尚书。
不过,李显也是太能作了,上任一年多,就把国库抖搂了个干干净净。李怀远使尽浑身解数也周转不灵,干脆辞职不干了。
他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比如李峤、张锡以及郑愔。
李显初登基时,把亲近二张的人贬官出外了不少。但很有些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算不得二张余党。
比如李峤、张锡吧,都曾经和李显暗通款曲。当初在封常清的婚礼上,他们也都送了贺礼。
如今时过境迁,张锡、李峤又被调回了朝内。他们投靠了韦后和武三思,就谋求这个刚空出了的礼部尚书之位,和郑愔争了个不亦乐乎。
现在韦后肯把这个位置让给崔耕,还真是大大出乎了崔耕和李显预料之外。
他们哪知道啊,这是韦后想让崔耕忙一些,别总惦记着发明什么治“痨病”的药物。
李显高兴地道:“难得你这个做丈母娘的如此为女婿说话,朕准了。二郎啊,如今国用艰难,你可要多多费心,切勿辜负了皇后的美意才是。”
崔耕对这个户部尚书的职司其实无可无不可,道理很简单,自己再能理财又能怎么样?国库收进两文来,韦后能花出三文去,毫无意义。
当然了,韦后已经提出来了,他也只能是磕头谢恩。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右拾遗李邕拟旨,李显用宝。
高力士拿圣旨出去,准备给中书省的当值宰相附属,最后再交与门下省审核之后,崔耕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稍后,韦荷和韦兰提出来,崔耕务必要把凌云子抓到,给她们出气。
崔耕一问才知道,凌云子都跑了三天了,这二位才反应过来。直到第五天头上,也就是今天,她们才来找自己的麻烦。
那人家还不早就远走高飞了啊?只要一辈子不再作案,上哪找去?
所以,他也只是口头上表了一下决心而已,没往心里去。
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崔耕就告辞离去。
可刚走出宫门不远,就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者,健步如飞,迎面而来。
这人崔耕认识,正是自己刚刚顶替的户部尚书李怀远。
崔耕笑道:“看您老这劲头,起码能活一百岁啊!我说李尚书,您可得差不多点,这才上了年老乞骸骨的奏章,就表现得如此精神矍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故意欺君呢。”
“老夫行得正,走的端,少给来这一套!”李怀远的速度不减一伸手就把崔耕的袖子拉住了,道:“走,跟老夫一起去户部,咱们把差事交卸了。”
崔耕简直哭笑不得,道:“您老真够心急的,陛下刚刚下旨,还得走程序呢,您连个三五日都等不得?”
“还真等不得,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老头子死拽着崔耕往户部的方向走,崔耕也不敢强抗,功夫不大,已经户部。
来到户部尚书办公的房间内,李怀远一声令下,就有小吏将一摞文书取来。
他如释重负地道:“崔尚书,您快点看看吧,蒲州、云州受了大灾,救灾如救火啊!”
“啊?又有灾情?”
“废话,咱们大唐幅员辽阔,地方万里,哪个月没有地方受灾啊,都等着朝廷救济呢。”
“那您老就用印啊!”
李怀远双手一摊,道:“印好用,钱没有。不怕告诉您,下个月百官的俸禄都还亏空呢。老夫现在是巧妇难为之炊,全靠您啦。”
尽管对户部的惨状有心理准备,崔耕还是被雷了个不轻,道:“那还差多少啊?”
“最少还差一百万贯。”
“一百万贯?”崔耕稍稍放心,道:“聚丰隆包揽百官俸禄,现在是他们支持朝廷的时候了。咱们先借个一百万贯,把眼前支应过去再说。”
“好,要的就是崔相这句话。您随我来!”
好么,真难为李怀远七十多的人了,腿脚也真够利索的。拽着崔耕又往外跑,先去中书省找杨再思,又拽着他去门下省找给事中卢璨和徐坚。
这几个人都用印签名后,他和崔耕又重新回到户部,将当值的户部官吏都召集起来,双方交接了大印,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程序就算走完。
最后,李怀远催促道:“现在您已经走马上任了,聚丰隆银号的掌柜曹月婵又和您交好。您还是赶紧走一趟聚丰隆,把钱借出来吧。”
“你不借,非让我借?”崔耕挠了挠脑袋,恍惚间有股子被坑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