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扭头一看,非是旁人,正是晋州刺史常云在。
此时他赤~裸着上身,还背着一根荆条,跪倒在地,道:“下官贪污了救灾款子,令灾民生活无着,还请崔相责罚啊!”
这不是要负荆请罪么?都是崔耕玩儿剩下的啊!
想当初崔耕为了调和郭恪和莆田县衙之间的关系,就在莆田县衙前,玩了这么一出把戏。
他挥了挥手,道:“尔等都退下吧,常刺史的脸面还是要的。”
“是。”
那些衙役哪敢看自己老爷出丑啊,赶紧退了下去。
贺娄傲晴想到崔耕刚才说,恐怕是常云在有意撇清,也会意地带着白氏兄妹退了出去。
不消一会儿,屋内只剩下了崔耕和常云在二人。
崔耕上前一步,把常云在搀了起来,道:“常刺史起来吧,现在没有外人,咱们可以开诚布公了。呃……郑普思到底给了你多少赈灾款子?”
“实不相瞒,三万贯!”
“多少?”崔耕声音渐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多不少,三万贯。”
“啊?”
这回崔耕可真的震惊了,郑普思贪污,他早就知道,比如送给韦后等人的一千万贯钱就是明证。
但他万没想到,郑普思只给了晋州三万贯,而报的账目,却是三百五十万贯!
贪墨了九成九以上,他敢做,自己也不敢信啊!、
崔耕稳了稳心神,道:“你再确认一次,郑普思只给了你们晋州三万贯救灾款子,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委实没有。”常云在叹了口气,道:“下官拼了老命,保晋州灾民的衣食,可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崔耕想了一下,道:“不是本官不信你,但郑普思这家伙也太离谱了。贪污九成九,他究竟想干啥?他有那么缺钱吗?”
“这……下官委实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郑普思现在在哪?”
“这我知道,他就在淄州城。”
“淄州?那地方受灾不严重吧?”
“只是有些许水患而已,他去那里盘踞,估计是看上了淄州的钱财。”
崔耕有些疑惑,道:“淄州非常富裕?”
“何止是非常富裕啊,简直是富得流油。关键是淄州有个杨崇仁,掌握了造琉璃的秘术。几辈子人的钱财积攒起来,未必就比您少哩。”
这么说……郑普思是去淄州敛财去了?这丫的到底是多贪财啊!崔耕直觉上就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他想了一下,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本官这就去淄州会一会这位郑普思。至于你么……现在晋州还差多少钱赈济灾民?”
“至少……至少也得三十万贯钱吧。”
“本官再给你五十万贯,务必让晋州灾民没有冻馁之忧。”
常云在大喜过望道:“是,下官领命!”
……
……
三日后,崔耕等人离开了晋州,继续东行。队伍中多了两个人,正是白月儿和白一官,是贺娄傲晴要求带上的他们的,她把这二位收为了义子和义女。
为此,贺娄敖情还非常不好意思,怕崔耕取笑他。
道理很简单,她前些天还说崔耕不可能收留白氏兄妹呢,毕竟大灾产生的孤儿太多了。现在可好,自己又主动把白氏兄妹认为了义子和义女。
但崔耕听说了之后,却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道:“在一个沙滩上,有着无数只刚出壳小海龟,拼命往海里游去,而天上则有无数只大鸟飞来,以这些小海龟为食。有一个小女孩拼命把一只只小海龟扔入海内,有人劝她说:“这么多海龟你救得全吗?救那么几只有什么意义?”结果,你猜那小女孩怎么回答?”
“她怎么说?”
“那小女孩举起一只小海龟,道:“至少对它有意义”。”
来自后世的心灵鸡汤,把贺娄傲晴感动了个稀里哗啦,看崔耕的目光分外不同,道:“崔尚书,你懂得可真多呢!妾身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崔耕装逼道;“这有什么?一则小故事而已,主要还是傲晴你宅心仁厚。”
“呃……”
忽然,贺娄傲晴眼珠一转,道:“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有句话,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敖晴你有话尽管说。”
“我觉得,咱们这么去淄州不大合适。”
“为什么?”
“您这么快就忘了在晋州城的事儿了吗?晋州刺史常云在,顾忌郑普思,得处心积虑的创造机会跟你说实话。但是淄州城,郑普思的眼皮底下,谁敢跟你说实话?”
这还真是个问题。
一般人如果非要在崔耕和郑普思之间选边站的话,肯定会选郑普思这一边。
因为君子可欺之以方,即便把崔耕得罪死了,他碍于脸面,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郑普思不同,他背后站着韦后,心黑手狠,根本就不顾忌什么朝廷律法,很容易就把人弄个家破人亡。
崔耕无奈,道:“那你以为咱们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微服私访!”
“啥?又是微服私访?”崔耕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这次的微服私访有些道理,本官答应了。”
当即,崔耕令五百羽林军,改变方向,慢慢往潞州前进。自己则带着贺娄傲晴、封常清、宋根海、周兴、黄有为、剧士开以及白氏兄妹,往淄州方向而来。
崔耕继续穿着那身骚包无比的行头,扮作一个游山玩水富少,白氏兄妹是伺候他的一对童仆,贺娄傲晴是丫鬟,封常清等人则充作护卫。
这一日,众人到达滑州境内,错过了宿头,只得在一个叫石家镇的小镇上投宿。
这个镇上只有一家旅店,叫李家老店,除了大通铺外,只有六间客房,十分地粗陋。
那也得住啊,崔耕要了四间客房,安顿下来。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
“我擦!你们这是黑店啊!我带来的钱全丢了,赔钱,快点赔钱!若是不肯赔钱,我……我就吊死在你们店里!”
有这么吓唬人的吗?
扑哧!
崔耕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睡意全无。
他穿上衣服,推门观瞧,但见一个身形略胖的年轻人,正拽着伙计的脖领子,大声吆喝,四周已经围拢了不少人。
那伙计无奈道:“这位客官,您丢了钱,我们客栈有点责任,这是不假。但要说我们是黑店,那我们可不敢领受。我们张家老店开了一百多年了,公平买卖童叟无欺,怎么可能是黑店呢?”
“不……不是黑店你们还我的钱哪。”
“全还可不成,那些钱毕竟不是我们偷的,这样吧,您昨日的店饭钱,我给您免了。”
“那哪成啊?这些钱就是我的全部财产了,没了它们,我就没法活了!”
……
双方越说越僵,险些就要动起手来。
崔耕见不是事儿,劝道:“两位莫打了,到底孰是孰非,本……本公子做个裁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