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倦政,当初要不是崔耕整好赶上了“普天同庆万国宴”,还真见不着她。
现在崔耕帮高峤谋求复爵,唯一的手段就是写奏章。这一写,不就整好落在二张的手里了吗?
高峤也想过这个问题,坚定道:“不管崔相用什么法子,只要能帮下官复爵,我就把这个宅子送个您。否则的话,下官宁可一死,也不会把祖宅卖了,令祖宗蒙羞!”
“这样啊……”崔耕想了一下,道:“行,那本官就试试。万一侥幸成功,我也不要你免费送宅子,你允许我用两万贯钱买,也就是了。若不然,那不成了你用宅子贿赂本官了吗?”
“既然崔相这么说,那下官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
……
最终,崔耕决定,先写份帮高峤复爵的奏折递上去,看看二张有什么反应,再做定夺。
崔耕的奏折递上去的快,朝廷的批复更快。
这一日,高力士来到崔耕的府邸传旨:“敕曰:高氏夺爵,早有定论,勿复多言。崔耕你为鸾台阁平章事,不思黎民疾苦社稷安危,却沽名钓誉热衷翻案,实在有负朕望。着令闭门思过半个月,钦此。”
过份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崔耕听了这份圣旨,心中真是又怒又喜。
怒的是,二张不给自己面子,为了这点小事儿下旨叱责自己?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自己身为当朝宰相,关心一下许国公的袭爵问题,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他们凭什么如此羞辱自己?
喜的是,二张如此过分,自己完全可以借机“碰瓷儿”,要求面见武则天,说不定高峤的事儿就此解决。
想到这里,崔耕索性直接起身,气鼓鼓地道:“高公公,这道旨意到底是二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当然是陛下的意思。”
“啥?陛下的意思?”崔耕目瞪口呆。
高力士道:“您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杂家吗?实不相瞒,这份圣旨就是陛下的真实意思。你原来的那份奏折,是张氏兄弟特意拿给陛下过目的。然后,陛下就马上下旨,斥责于你。”
崔耕皱眉道:“那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斥责本官?难道高家夺爵的事儿,里面有什么内情?”
高力士摇头道:“陛下没说,具体情况杂家就不得而知了。”
……
……
与此同时,邺国公府内。
“干!”
几个人愉快地吆喝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些人正是张昌宗、张易之以及他们的心腹郑愔、宋之问等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倒不是他的形貌有什么出奇之处,事实上,此人长得平平无奇,属于一扔到人堆里就绝对找不出来那种。
关键在于,他所处的位置,就在二张的中间。仿佛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他开得似的。
其人正是老鼠会的会长,张同休。
宋之问又将一杯酒满上,道:“十一郎,下官再敬您一杯。没办法,我实在是太佩服您了,不这样,实在难以表达我对您的钦佩之情啊。”
张同休在张氏宗族中排行第十一,所以宋之问如此称呼,以示亲热。
郑愔帮腔道:“下官也对十一郎佩服之至。道理很简单,我们跟崔二郎斗了那么多次了,从来没赢过。而这次,您只是略施小计,就让他受了如此重挫,这叫什么?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张昌宗道:“话不能这么说,两位的才干还是有的。只是十一郎并非凡人,才让你们这两位名扬天下的大才子相形见绌。”
……
英雄最难过的,不是美人关,而是马屁关。张同休原来一直替武则天做隐秘的差事,精神紧张至极,难以享受人生。后来又被束之高阁了十来年,无人问津。
现在骤然被这么多人一吹捧,还真有些忘乎所以。
他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微撇嘴,傲然道:“这有什么?众位,让崔耕被禁足半个月就满足了?这才哪到哪啊?这对六郎的大业,可有什么具体的帮助没有?完全没有啊!”
郑愔道:“话虽如此,总是一个难得的胜利。”
“难得的胜利?郑老弟你这眼皮子也太浅了。”张同休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张某人最近给六郎出了两个主意。其一,让你做《桑条歌》十首,让那韦氏自乱阵脚。其二,就是利用高峤的宅子,坑太子李显一回。”
郑愔接话道:“咱们原来的打算是,长宁公主少不更事,肯定会撺掇太子李显帮她巧取豪夺高峤的宅子。然后,咱们就让高峤趁机提出复爵的问题。表面上看,高家复爵理所应当。然而,实际上,当初废爵的理由,只是个借口。”
顿了顿,又继续道:“哼,陛下不是让人家高行真严加管教儿子吗?人家杀子表忠心,岂不是更应鼓励?再说了,以高行真和陛下的姻亲关系,他的胆子怎么可能这么小?真实情况是,当初明崇俨出京公干,是高行真怂恿的。虽然他不是凶手,但绝对难辞其咎。”
张同休接话道:“所以,陛下绝不会允许高家复爵。除了高家人之外,,谁提这件事,谁就是触了陛下的逆鳞。原本我是打算用这招坑太子,没想到竟是坑到崔耕的身上。”
张昌宗笑道:“算他崔耕倒霉!”
张同休道:“其实,崔耕也不算多倒霉。我出的这两个主意,让郑御史做《桑条歌》,才是一件大事。高峤宅子的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无论成与不成,都难以影响大局。”
张昌宗听了这话,眼珠子都直了,道:“小事?把崔耕坑得闭门思过,都算是小事一件?那大事得把崔耕坑成什么样?十一郎,你没吹牛吧?”
“怎么会是吹牛呢?”张同休眼中精光一闪,道:“大事么,当然是把崔耕杀了!”
“什么?杀……杀了?”
张昌宗虽然也曾经授意人暗杀过崔耕,但那都是在崔耕出外的情况下。现在,可是在长安城内,真的杀当朝宰相,就相当于夺了武则天的逆鳞了。等女皇陛下明白过味儿来,自己小命堪忧啊!
他咽了口吐沫,道:“杀崔耕动静太大,这事儿……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张同休道:“六郎,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公然刺杀,当然动静太大。但若是……咱们伪装成崔耕意外身亡呢?”
“意外?”张昌宗还是觉得不大保险,道:“那被人查出来可怎么办啊。”
张同休不屑道:“如果六郎你这么想,就趁早熄了这份儿当皇帝的心思吧。当今天子为了登基为帝。,明里暗里杀了多少人?上万都不止!就是我们老鼠会经手的宰相,都有三五个。你登基为帝的希望,还不如当初的陛下呢,若是没有那份狠心,还是算了,早点向李显摇尾乞怜吧。”
张昌宗闻听此言,牙一咬心一横,道:“好,十一郎你说得对,富贵险中求,这把,我赌了!但是不知具体的……计将安出?”
“这事儿恐怕还得着落在高峤的身上……”
“啊?还是他?”
“那是自然。”张同休阴阴的一笑,道:“这是一个连环计,不愁那崔二郎不上钩!六郎,你就等着登基为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