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令右控鹤监监正崔耕,为剑南道査仿使,钦此!‘’
武则天老太太搞了甚大的阵仗,结果最后的圣旨却是言简意赅至极,甚至连这个剑南道查访使的品级,都完全没有提起。
崔耕心中困惑,索性直言道;‘’不知这个剑南道查访使到底品秩如何呢?还请陛下为微臣解惑。。’’
武则天轻笑一声,道:“崔爱卿,莫太过在意品级哩。你这个年纪能官居四品,已经是相当出类拔萃了。’
那言外之意,这个官职也是四品呗,尽管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崔耕还是一阵失望,继续问道:“不知这个剑南道查访使的具体任务,又是什么呢?”
“崔爱卿这么问,就对了。四品官既可勉强为同平章事,位极人臣;又可为一州刺使,牧守一方,已经完全够用了。最最重要的,还是具体任务。”武则天微微颔首,道:“你这个剑南道查访使,表面上的任务,是在剑南道查访逆贼丘奉云的踪迹。”
崔耕问道:”那实际上呢?”
武则天的语气转冷,道:“朕得到密报,剑南道有股子势力,正在大量地求购工弩甲胄,他们想干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崔耕陡然心中一惊,道:“陛下的意思,是有人谋反?所以才派微臣前往剑南道,查个水落石出?”
武则天摇头道:“朕的本意并非如此,至少是不单单这样。这次,賊人求购的铠甲兵器达数千件之多。按说这么大的动作,早应有无数官民百姓得知,报告与朕。然而,事实上,此事若不是壁龙柴云瑞偶然间得到这个消息,朕至今还蒙在鼓里。‘
顿了顿,女皇陛下站起身来,缓缓继续道;‘若说这些人全无心肝,通通谋反,朕是不信的。只能说是剑南道官场已经烂透了,必须狠狠地澄清一番才行。’’
原来是壁龙子告了一状,武则天才知道剑南道不稳。看来这老爷子现在还和武老太太藕断丝连啊,你们两个老头老太太,都这个岁数了,甚至床都上过了,还搞这种暧昧的把戏,有意思吗?
崔耕一边暗自腹诽,一边讨价还价,道:“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姚寿,官居三品,位高权重,掌精兵二十万。您让微臣去澄清剑南道的吏治,封微臣一个剑南道安抚使,或者剑南道黜升使,岂不更为妥当?这个查访使,是不是弱了一些?”
武则天点头道:“不错,查访使的确权威不重,只有查访监督之权,而无处置之权。但也唯有如此,才不会打草惊蛇。至于说,这个身份能不能与姚寿分庭抗礼?嘿嘿,这个问题难的倒别人,还难的倒二郎你吗?”
擦!
很显然,武老太太这是故意给我戴高帽啊,开玩笑,这可是出口成宪,金口玉言的至尊。我若是敢再唧唧歪歪的,恐怕绝没好果子吃。
崔耕想了一下,道:“微臣曾经说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微臣也只能有尽力把差事办好了。不过,临行之前,微臣有件事想请教陛下,呃……您听过三人成虎的典故没?”
三人成虎和曾子杀人的典故,大同小异,不过是把“曾子杀人”这个谣言换成“市井中有老虎”罢了,武则天当然听说过。
女皇陛下道:“看来,崔爱卿还是不放心五郎和六郎啊,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
“为什么要知道当初狄仁杰相爷……”
接下来的话,崔耕没敢说出来——你武则天有前科,信誉已经破产了,咱做人能不实诚点儿,别随口乱忽悠了成不?
武则天多聪明啊,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狄仁杰的事例正好说明,在朕面前,什么三人成虎的事儿,完全不好使。”
‘’啊?‘’崔耕讶然。
武则天略有些不满,道:“啊什么啊?崔爱卿你想想,当初几乎天下人都知道狄仁杰很可能是被冤枉的,难道朕就不清楚?不过,当时国泰民安,就是冤枉了他又怎么了?后来,契丹势大,非请出狄仁杰不可,纵是他仍有嫌疑,朕也照样用他!”
女皇陛下能当面说出这番话来,足以称得上推心置腹了。
崔耕沉吟了半晌,道:“陛下的意思,是说微臣和狄相一样,是朝廷不可或缺之人。呃……不是微臣妄自菲薄,我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而已,远称不上不可或缺吧?”
武则天轻笑一声道:“崔爱卿把自己也看的太低了。你单有一样本事,就朝中几乎无人能敌?”
“什么本事?”
“当初,庐陵王献上三箍周万年,这主意是你出的吧?恩,崔爱卿,你是有良心的。其他人都希望自己的主子大获全胜,将敌人斩尽杀绝。唯有你想两家和好,血融于水。所以……朕希望有朝一日,
你的势力足够强大,大到足以在百年之后,为武李两家做个和事佬,让他们两家永不相争。”
武李两家永不相争,武则天这个一代女皇都办不到的事儿,却指望崔耕能办到,这不扯淡吗?不得不说,这武老太太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崔耕当时就有点傻眼,道:“陛下,您想交办给微臣
的的这件事儿,也太关系重大了吧?我这小肩膀',可有些承受不起。”
武则天摇了摇头,道:“能否承受得起,试过了才知道。这剑南道查访使,就算朕给你的第一桩考验吧。”
顿了顿,武则天终于给了崔耕一个大大的画饼:“若是办好了这个差事,朕就是真的封你为剑南道安抚使,也不是不可能。”
“谢主隆恩!”
……
……
与此同时,在相王李旦的府内,李旦正和他的头号军师姚元崇,对着一封信,开始了争论。
这信是秘堂之主林休写来的,他自从上次在成均监行刺武则天,被崔耕和崔秀芳莫名其妙地破坏之后,就认为自己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算计不周,而是崔耕运气太好。
于是乎,他决定暂时暂避崔耕的锋芒,远走他乡。
这次他主动来信,就是吹牛逼道,自己如今在剑南道发展的不错,利用这里的官场黑暗,很是建了一股子势力。这股势力,就是李旦日后登基为帝的保障。
现在有件事儿,还请王爷务必想办法成全——这是二十四名官员的名单,他们都对王爷忠心耿耿,还请王爷让他们担任以下的职司。
李旦道:“姚爱卿,孤王一个闲散王爷,当然帮不了李公子什么忙。最终这件事,恐怕还是要着落在你的头上。”
姚元崇性格刚直,微微一皱眉,道:“微臣如今被提拔为天官侍郎,按说提拔名单上那些人不难。可是……”
“怎样?”
姚元崇苦笑道:“这名单上,有几个名字微臣略有印象……他们都是贪墨暴虐之徒,又怎能让他们身居高位呢?”
李旦叹了口气,道:“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别看李休在信上说得甚容易,但实行起来,肯定千难万难。他为了大业,做些不得已的妥协,咱们能优容的,就尽量优容吧。”
姚元崇的脸色无比难看,圆睁双目,具以力争道:“其他的事都可以优容,唯有这件事不能优容。把这些贪官污吏提拔上去,微臣和那些龌龊官还有什么明君?日后,青史斑斑,王爷您又有何面目,称一代明君?”
说话间,几滴吐沫星子,都喷到了李旦的脸上。任谁见了,都得大赞一声,好一副忠臣荐主图。
然而,李旦接下来的表现,既不是勃然大怒,也不是虚心纳谏,而是轻拍了两下手。
啪~~啪!
他懒洋洋地道:“说得好!姚先生说得甚是,本王即便日后真的得登大宝,想必也不是一代明君。说实话,要不是皇兄的那个老婆韦氏太不成话,迟早会成为圣人第二,我是懒得出来争的。所以,既然姚先生认为小王不堪造就,就赶紧想办法,另攀高枝把,小王绝不怪你。’”
扑通~~
姚元崇跪倒在地,道“王爷您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姚某人既然发誓效忠于您,光复大唐江山。就应誓死效忠,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此事还请王爷再也休提,否则元崇唯有一头撞死在您面前,以表忠心了。”
“但问题是……”李旦苦笑道:“天下正人君子,多拥皇兄李显;奸诈无赖之徒,多投二张。咱们一无大义之名,二无圣眷,三无钱财,不收那些人,咱们又从哪里收拢人手呢?没有实力,又如何光复大唐呢?”
“这……”姚元崇当然不是书呆子,明白李旦此言有理,一阵语塞。
李旦趁机道:“要不,姚先生你这次就网开一面?”
“好吧。”姚元崇艰难地道:“下不为例!”
李旦安慰道:“姚先生放心,绝没有下一次了。其实这些人就是个种子,只要李休在剑南道占稳脚跟,他们的作用也就……”
登登登~~
李旦的话刚说到这,外面就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声道:“王爷,有紧急情报!崔耕被任命为剑南道查访使!”
啊?
李旦闻听此言,郁闷地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喃喃道:“看来李公子想在剑南道站稳脚跟,不容易了!‘’
姚元崇迟疑道:“那……那些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