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护驾!”
随着一声声吆喝,大约两三千人,男女老幼皆有,僧道俗俱在,有的手持兵刃,有的手持农具,甚至有的拿着菜刀、擀面杖,从四面八方赶来。
为首一人,乃是一个和尚,看年纪在六十岁上下,满脸儒雅之气,激动地大叫道:“朝廷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兄弟们,冲啊!”
说着话,老和尚眼圈一红,竟挤出了几滴热泪!
韦后目瞪口呆,道:“这……这些都是崔著作你的人?怎么……怎么如此……”
毕竟人家是来救自己的,难听的话,韦后还真不好意思说出来——人倒是不少,但这就是一帮老百姓啊,能有什么战斗力?
但她哪想得到,人家崔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错,这些人都是共济会的人以及他们的家眷。
之所以男女老幼齐上阵,一个是共济会虽然人不少,但负责战斗的也就几百人,声势不够。
另外,就是崔耕的一点小心思了——不如此,怎能体现共济会对庐陵王的忠心,为大家谋一场富贵呢?不如此,怎能让庐陵王心甘情愿的为徐敬业平反呢?
他理直气壮地道:“微臣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些人都是大唐的孤臣孽子。您看他们男女老幼都有,服饰各异,这才说明庐陵王甚得天下民心啊!”
韦后没好气地道:“民心有什么用?可能解得了重围?”
“光凭民心当然不行。但是……咱们不是还有圣旨吗?”
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不错,崔耕手里是没圣旨,但那不代表武则天没给他下过圣旨。事实上,他只是没随身携带而已!
“制曰:朕闻,父子天性母子连心,人之本也。庐陵王乃朕之亲子,虽有小过,发配房州……”
随着骆宾王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那些围困庐陵王府的军士们,顿时有些意动,开始慢慢往后退。
道理很简单,袁立诚是武三思的心腹,但他们可不是!难道大家要豁出身家性命,帮着袁立诚抗旨不遵?
袁立诚见状,赶紧高呼,道:“大家别信这和尚的,那份圣旨,同样是假的!”
“哼,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请大家随便验看。”骆宾王随手就将武则天的圣旨递了过去。
这些围困庐陵王的兵丁们,身份有高有低,当然也有识得圣旨的。人们一阵交头接耳,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崔耕见状,趁势道:“冲啊!保护庐陵王出房州城!”
“喏!”
人们齐齐应了一声,双方很快会师,保护着庐陵王等人,往城外冲去。
围困庐陵王府的兵丁也并不相拦,只是干跺脚,鼓噪道:“冲啊,杀啊!别让他们跑了啊!”
武崇训见状,恶狠狠地瞪了袁立诚一眼,道:“你带的好兵!”
袁立诚也委屈啊,心中暗想,我才来房州一个月,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这事儿能怪我吗?
他也不争辩,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
……
崔耕带着这么多共济会的人,让自己的利益达到了最大化。但奈何马匹不够,男女老幼皆有,行动的速度就快不了了。
刚刚离开房州城四十里,他就不得下令,扎下临时营寨暂且休息。
李显十余年来,终于离开了房州城,往四下里望去,顿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感。
他高兴地道:“崔著作,这次孤王能逃出生天,可是全亏了你啊。”
“哪里,微臣的功劳不值一提。主要是王爷您洪福齐天,还有将士们用命!”
“对,还有将士用命!”李显往四下里望了一眼,道:“这些人的名字,崔著作你都帮孤王记录下来,待我回到洛阳,定当重赏!”
崔耕忙活了半天,可不就是等的这句话吗?赶紧道:“谢王爷隆恩!”
“哎呦呵,这么快就要论功行赏了?我说二位,你们是不是高兴得早了一点?”正在这时,袁立诚的声音响起。
崔耕冷笑道:“本官这里有两千多人,稍后,还有大军接应。我就不信了,你还有什么手段翻盘?”
“稍后有大军接应?得多久?”
“呃……算算时间,差不多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晚了!”袁立诚哈哈大笑,得意道:“还是梁王千岁棋高一着,在房山上安排了三千大军。这支军队的统领叫吕武,受了梁王千岁的恩惠,愿意为他效死。吕武是个死心眼,可不会管什么人质的死活,更不会管什么庐陵王尊贵的身份!现在……你们死定了!”
啊?房山?
崔耕陡然心里一惊,举目望去,房山的巍峨山影,离着自己等人不到三里,仿若就在眼前!
他心中暗想,现在是拼命逃走?还是就地待援?唉,后悔啊,真不该贪小便宜,把共济会的家眷都带来了。有了这些累赘,真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
“冲啊,杀啊,莫让庐陵王跑了啊!”
正在崔耕为难之际,忽然远方阵阵喊杀之声传来,紧跟着两千骑兵结成阵势,向着营寨逼近!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如重枣,高声道:“哪位是著作郎崔耕?哪位是庐陵王?还请阵前答话!”
“本官来也!”崔耕应了一声,翻身上马。
李显道:“那人叫的是孤王和崔著作的名字,咱们还是一块去吧?”
崔耕为难道:“这……王爷一身系天下安危,怎可轻身涉险?”
李显苦笑道:“唉,莫非崔著作以为,你和那人谈崩了话,本王还能逃出生天?”
崔耕想想也是,自己这两千多乌合之众,还不够人家一通划拉的,李显在前方和后方差别着实不大!
他也只得道:“封常清!”
“在!”
“保护好庐陵王!”
“喏!”
当即,崔耕和李显催马出了营寨,黄有为在左,封常清在右,各举一个巨盾保护。
崔耕问道:“对面可是吕武吕将军吗?今日你拦住本官和庐陵王,但不知意欲何为?”
“嘿嘿,崔著作又何必明知故问?一句话,放下庐陵王和他的家眷,吕某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否则的话,。我就将你们当乱匪剿了!”
“看来吕将军是要死心塌地的为武三思卖命了?”崔耕眉毛一挑,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自己的家人想想吧?”
“吕某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并没有什么家人?”
“呃……”崔耕被堵了个缩鸡大窝脖,只得换了一个角度道:“恐怕即便是武三思自己,也不愿意和李氏结下如此血海深仇吧?还请吕将军三思啊!”
“哼,梁王千岁怎么想,某不管。我受了梁王大恩,只想给他解决掉,不宜直接出手的麻烦!”
“如此说来,不管本官放不放手,你姓吕的就会弑杀庐陵王?”
吕武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姓崔的,说实话,你那些手下的战力,入不了吕某人的法眼,我只不过是不愿意多作杀戮罢了!”
“哦?是吗?那讲不了说不起,咱们也只能做过一场了!”
崔耕明白,庐陵王若是死在这,自己不但没完成武则天交代的任务,更得受到天下人的唾骂,可以说,前途尽毁。事到如今,也只能死扛到底,看能不能坚持援军赶到了!
李显将崔耕和吕武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道:“崔著作忠义无双,本王甚至感动。只是敌我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还是莫做无意义的牺牲了吧?”
崔耕心中一动,正色道:“庐陵王可是信不过微臣那些手下?”
“唉……好生恶死,人之常情,这也怪不得他们。”
“好生恶死?那可不尽然!”
崔耕朗声对四下里高声道:“诸位,现在敌众我寡,您们是想苟且偷生,还是舍生取义?”
骆宾王攥紧了拳头,道:“刚才老衲不是说过了吗?朝廷养士百年,舍生取义,仗义死节,就在今朝!”
“对,舍生取义就在今朝!”男女老幼齐声呼喝。
这倒不是说大家都有那么高的觉悟,但是,一来,共济会乃是徐敬业的铁杆手下,确实想反周复唐成功,为自己和徐敬业正名。二来,也是最关键的,他们的身份都经不起查。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成功了还则罢了,若是失败了,早晚得被官府发觉徐敬业余孽的身份,菜市口走一遭,包括他们的这些家眷!所以,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问题是,这两个理由,李显都不知道啊!
他直感动得热泪盈眶,道:“诸位都是大大的忠臣啊!事到如今,本王也不多说什么了。若是今日本王不幸,那当然是万事皆休。但若孤王侥幸逃生,日后定与诸君共享富贵!”
“愿为王爷效死!”
人们齐声答应,声震云霄。
吕武自然听到了李显营寨中的变化,冷笑道:“士气还算不错。但是,这世上可不是光有士气就能成事的,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自身的实力。兄弟们,听我的命令,全军出击!”
“喏!”
三千大军摆出阵势,齐齐赢了一声,催动胯~下战马,就要将眼前这帮乌合之众一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