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小猫没有冲向萨达米珠的钱袋,而是冲向了卖羊肉那人的!
这岂不是说明……这钱袋里的那堆铜板,没有鱼腥味?
铜板没有鱼腥味,那自然就说明这钱袋跟卖鱼少女萨达米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结果就是,托莫古登没有冤枉错人!
“淮阳王,对不住了!”
就在崔耕一愣神的功夫,少女萨达米珠冲崔耕歉意地招呼了一声,然后飞速后窜逃离。
她的身手敏捷至极,三晃两晃,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靠!
果然这美少女真的是个贼啊,以貌取人,真是失之子羽啊!
但崔耕很纳闷,她既然有盗贼这么个“正当职业”,还来卖鱼干啥?那钱袋里也没多少钱啊,连买这些鱼的本钱都不够啊。
“驸马爷,您看这事儿可怎么办?”托莫古登问道,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崔耕无奈地摊摊手,道:“反正人已经跑了,本王现在也没办法将他抓回来。托莫古登千夫长,你说怎么办吧?”
“呃……”托莫古登想了一下,道:“不是本官讹您,这丫头片子是个惯犯,不光偷了我的钱,还偷了我不少同僚的钱……”
“行了,别说了,到底你想要多少钱才肯罢休?”崔耕已经做好了被狠敲一笔的准备。
“怎么也得五……十贯!”
“啥?”崔耕一惊。
“五十贯!”托莫古登再重复了一次。
这么少?
崔耕有点懵圈儿。
敢情这托莫古登抓那个萨达米珠,真不图财不图色,而是的确想要将她绳之以法啊!
看来这回自己真是好心办错了事。
那还有啥说的,他赶紧招呼宋根海,拿了五两金子出来,作为对托莫古登的补偿。
经过这么一场乱子,武延秀的泡妞大计就算完全泡汤,只得悻悻地回转。他一边走着,一边口中嘀咕着“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感慨,不住唏嘘。
……
……
在青沙镇上休息了一天之后,和亲使团继续上路。
有道是情场失意,官场得意。
也许是突厥人倏地开了窍,从离开青沙镇后的那一天开始,一路之上所经之处的突厥官员,都对和亲使团热情起来。虽然还是没有专门的官员相迎,但每到了水草丰美之地,遇到的部落都会热情款待。
阎知微虽然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但的确长袖善舞,倒也宾主尽欢,。
这一日,和亲使团到达突厥重镇土古城。
突厥人乃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除了东南西北中五廷之外,只有六个城池,这土古城就是其中之一。
非但如此,土古城还是突厥汉化程度最高的城池,城外有大批的耕地。
一般来讲,就算在突厥国都里面,都是遍地毡帐,可汗也是住在毡帐之中。
而上古城的城主叫刘彦道,虽是突厥人,却倾慕汉风,不但给自己起了个汉人的名字,而且仿长安洛阳对上古城进行了改造,颇有二京的神韵。
知道和亲使团来到,他带着满城的文武官员出城二十里相迎,客客气气地把众人迎入了城主府内。
当天晚上,正堂屋中。
刘彦道一声令下,侍女穿梭,琵琶声声,各色美酒佳肴流水价地端上来,众人开怀畅饮。
在宴席上,说来也挺让人摸不起头脑的,城主刘彦道对正宗的驸马爷武彦秀的态度一般,却对崔耕非常热情,频频举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彦道突然轻咳了一声,道:“崔长史,您的那首“秦时名月”一诗脍炙人口,堪称千古绝唱。不过……略有些美中不足啊!”
崔耕哦了一声,问道:“什么美中不足?城主大人尽管道来听听。”
“前两句还好,这最后两句就不妥当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你们中原人称我们突厥人为胡人,这诗的意思不就是要与我们突厥为敌吗?”刘彦道煞有介事地说道。
崔耕缓缓摇了摇头,道:“刘城主此言差矣!不教胡马度阴山,意在守御。本官以为,只要你们突厥人安分守己,这仗是打不起来的。”
“那也不妥。”刘彦道自顾饮下一杯美酒,说道,“如今你我两国和亲事成,就应亲如一家。你这首诗却饱含了对我大突厥浓浓的敌意,甚是不妥啊!”
“你这突厥人好生胡搅蛮缠!”
宋根海嗤笑一声,道:“这首诗是我家大人是几年前写的,他又不知道几年后两国要和亲。你这么说不是强词夺理吗?”
刘彦道笑道:“本城主当然不是胡搅蛮缠之辈!我的意思是,秦时明月广为传唱,是没法改了。但崔长史重新做诗一首,盖过秦时明月那首诗,这事儿不就完美解决了吗?”
就算再做一首好诗,充其量是世间多了一首好诗,怎么可能完全消弭前一首诗的影响?
刘彦道这话,在崔耕听来不是胡搅蛮缠,胜似胡搅蛮缠啊!
崔耕轻轻地将杯盏放下,说道:“刘城主,要是本官做不来你说的另外一首诗呢?”
刘彦道也将杯盏放到桌上,道:“那就说明,崔长史对和亲毫无诚意!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你们大周对和亲之事也毫无诚意!”
“对,快做出一首好诗来,要不然就是你们大周对我们大突厥没诚意!”
“想娶我们公主,没点诚意怎么能行?”
“大不了我们和你们中原人一拍两散!”
“惹急了我们,就先把你们剁了,再马踏中原!”
在场的突厥人纷纷应和,甚至有人把随身的兵刃都抽出来了。
一群虎逼,真不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和礼数!
崔耕暗里吐槽了一嘴,随后心中微微一紧,暗忖,怎么回事儿?莫非默咄这是准备提前翻脸了?所以找了个这么拙劣的借口。
阎知微此时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道:“崔长史,事关两国邦交,你就别拿乔了,算本将军求你了。。”
刘彦道叮嘱道:“崔长史,本城主可要提醒一下。随便做一首诗敷衍我们可不成,这首诗得满足四点:其一,应情应景;其二,与秦时明月一样,同属军旅诗;其三这首诗得比“秦时明月”好,要盖过秦时明月;其四,里面表露对我们大突厥的敌意。”
要求还真多!
到了这时,崔耕还看不出来刘彦道这是在刁难自己,那他就是个棒槌了!
他心思电转,随手抄起眼前的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莫非刘城主以为这些要求,真难得倒我崔耕崔二郎?”
刘彦道呵呵一笑,“嗯?崔长史如果有信心的话,就做出一首诗来,开开眼界呗。”
“那有何难?诸位,且听好了!”
崔耕把弄着喝完酒的杯盏,缓缓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首诗乃是二十年后,大唐诗人王翰所作,从艺术水平上来说,绝对不在“秦时明月汉时关”之下,
最关键的是,还恰到好处地都一一满足了刘彦道的狗屁要求。
秦时明月中的“不教胡马度阴山”,可以说针对突厥人。但“醉卧沙场”,他就没办法挑理了。大唐境内还有山贼草寇呢,人家崔耕要平山灭寨,你管得着吗?
“好!好啊!”
全场先是一阵冷场,突然叫好声如雷。
大唐使节这边文化人居多,那是真懂。不过突厥这边粗坯居多,之所以叫好,却是因为刘彦道率先叫好了。
刘彦道突然站起身来,一躬到底道:“崔长史此诗一出,我上古城蓬荜生辉啊,多谢,多谢!呃……刚才刘某人多有失礼之处,万望恕罪。”
这急转弯的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我刚才猜错了?跟默咄可汗没关系?
见崔耕有些怔怔出神,刘彦道说道:“刚才本城主是跟崔长史开个玩笑哩。不如此,怎能逼出崔长史的这首旷世奇诗呢?这样吧,为表诚意,本成猪送崔长史一件礼物,以作赔罪!”
言罢,他轻拍了两下手,冲外头大声喊道:“来人,带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