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崔耕和李善异口同声地问道。
崔秀芳把手里的糕点放下,狠狠地剜了崔耕一眼,娇嗔道:“哼。别以为奴家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崔耕:“……”
李善也急了,劝说道:“秀芳,既然崔县令有意让你替他接手……”
“你也给我闭嘴!”
崔秀芳伸手一指李善,又是狠狠瞪了李善一眼,娇斥道:“少在这儿出馊主意!揣着明白当糊涂,是吧?想让我改嫁,没门!”
被小娘子说中了心事,一老一少两只狐狸面面相觑,都没敢吱声。
“好了,我吃饱了。”
崔秀芳轻哼一声,浑然不理现场尴尬的气氛,起身拍拍手,“奴家先走一步,今天崔县令的安全,就由你李善负责,他掉了半根汗毛,唯你是问。”
声音落罢,身子往后一倒,踢开窗户,又走窗户不走门,说走就走了!
崔耕右手高举,冲着窗外大呼:“诶,崔家小娘子,先别走,你等会儿……”
噔~~
白影一闪,崔秀芳又回来了。
就在崔耕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抓起了角落了一个小包袱,那是崔耕今天在坊市里给她买的礼物。
崔秀芳羞红着脸,说道:“这些东西不带上,浪费了!
旋即脚尖点地,又是倒飞出了窗外,迅速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当真是,风风火火崔秀芳,飞檐爬窗不走门。
李善手捋墨髯,摇头苦笑道:“这丫头,跟她娘一个性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崔耕此时又听李善提起崔秀芳的来历,有如百爪挠心,试探着问道:“李先生,这崔小娘子到底是啥来历?反正她也不在这儿了,你跟我说道说道呗。”
“嗨,崔小娘子早有嘱咐不让说,老夫可不敢越俎代庖!”李善顿时三缄其口。
不过想着接下来要跟崔耕合作糖霜工坊了,老是拒绝怪过意不去的,又点拨了一句:“崔县令你就别瞎寻思,也别多问了,她的身份跟官场无关。”
“既然跟官场无关,那有啥不能说的?”崔耕翻了翻白眼。
李善嘴角一抿,突然岔开话题问道道:“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崔县令莫不是对崔小娘子有意?”
“唉,有意有什么用?刚才你也看见了,郎有意而妾无情,这简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本官啊。”崔耕懊恼无比地道。
李善端起桌上的茶汤抿了一口,笑道:“那也不尽然,崔县令仔细想想,初见崔小娘子的时候,她对您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
“这个……”
倏忽间,一道道崔秀芳的身影地在崔耕脑海中划过。
初次见面,她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叩头不止,鲜血淋漓。
再次见面,佳人紧张羞涩,离着自己有八丈远。
情况是从什么情况发生改变的呢?是第三次见面,她与自己四目相对,忽然娇羞无限,跳窗而走的那一回。
自那以后,崔秀芳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逐渐露出了自己的真实一面,能走窗户就不走门,撒娇刁蛮这些女孩儿应有的性子一点不缺,甚至有时候对自己耍小性子……
对了,还有!
崔耕忽然想到,当日在平松冈,自己前途未卜,大雨滂沱之下,崔秀芳曾经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小娘皮貌似急自己之所急,忧自己之所忧……
李善道:“想明白了吧?秀芳素来最是知礼,可不是对谁都动不动就甩脸子,使小性子的。天下能得她这样对待的,只有两个人……”
崔耕接话道:“就是崔某和李先生?”
“然也!我与这丫头的关系,无关男女之爱。依李某看,这世上若还有男人能敲开她心扉的,也只有崔县令你了。”
崔耕被李善这高帽子戴的有点不好意思,谦逊道:“不过也是可惜,我与她都姓崔,律法有定,同姓不为婚,犯者,各徒二年。上次她拿这事儿搪塞过我一次!”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善满不在乎地道,“同姓不婚因其共祖也,共祖则殖不繁也。老夫可以肯定,你和崔小娘子的祖上八竿子都打不着。至于如何绕开朝廷的律法,以崔县令的能耐,这是什么大问题么?”
不愧是当过大儒又当扬州黑社会头子,这思维一点都不迂腐僵化,崔耕心里边默默给他点了一千个赞!
李善话匣子一开,还挺八卦的,又说道:“崔县令,你别整天听秀芳说寡~妇寡~妇的,就信以为真了,其实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哩!”
“啊?真的假的?”
“李某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会信口雌黄?”
李善清了清嗓子,道:“她之前是和一个后生有婚约,可还没成亲,她未婚夫就死了。是秀芳自己死心眼,要为那小子守节,老夫也劝不住。能不能劝她回心转意,可就全看崔县令你的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崔秀芳挂在嘴边的守寡居然是这么个守法,崔耕乐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上去了,连声道:“包在我身上,秀芳小娘子那儿,你就安心交给本官吧。”
“那这糖作坊的事儿?”
“四成份子是秀芳的,妥妥的!”
……
……
当天下午,崔耕和李善一道去了仁寿坊,一起去见了崔秀芳。
当即,崔耕又施展三寸不烂之色,把朝廷不准官员在辖区内经商的道理说了一遍,再说了手下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接着,再盛赞崔秀芳的品德多么高尚,多么值得信任。
最后见崔秀芳还死活不同意,崔耕只得祭出杀手锏——我救你一命,你还欠我恩情没报呢,咋的?我让你替我签份字据,暂时帮我保管一下工坊份子,就那么为难你啊?
别说,这话一出,还真挺管用,崔秀芳就吃这套!
最终她缓缓点头,道:“那妾身就帮崔县令暂时保管,什么时候你找到了合适的人,妾身在交出去。”
崔耕心中窃喜,暗忖,交出去?你想得美!以后这些份子,就是你的陪嫁!
……
……
一切利益分配妥当,崔耕才把关于白糖的秘密,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李善。
硕大一张白纸,五个狗爬大字皑皑生辉——浇以黄泥水。
“我……”
饶是当代大儒,饶是当了二十年的扬州黑社会头子,饶是李善有几十年养气的功夫,但见了这几个大字,都好悬没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真能制出糖霜,那就是最少一年百万贯的收益。不多算,只要三年时间,崔耕就能分得一百二十万贯钱!
换算成黄金,足有十二万两。
而崔耕付出的,就他妈这五个字?
换句话说,崔二郎这一个字儿,最少价值两万四千两金子!
人家形容写的字珍贵无比,才不过说“一字千金”,也就是一个字价值千两黄金。崔耕可好,竟然是“一字两万金”!
良久,李善才把这口气喘匀实了,怀疑道:“崔县令,制作白糖的技术就这么简单?黄泥本就污秽之物,浇上黄泥水,那不就更加污秽了吗?又怎么能制出如霜的白糖?”
他在荒唐大梦中所见的验证,明白黄泥水是吸附剂,可以为灰糖脱色。但要问他为啥黄泥水是吸附剂,他就不甚了了。
崔耕索性老神在在地道:“事实胜于雄辩,是不是能制出来霜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事实胜于雄辩?”
这个词儿虽然出自后世,但李善身为当世大儒,稍微一转念,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他点头道:“不愧是秀芳看中的人,崔县令随口一言,就发人深省啊!嗯,事实胜于雄辩,说得好!不如明日去老朽的作坊,试验一番?”
崔耕说了一声好啊。
倒是崔秀芳有些迫不及待,提议道:“什么明天啊,择日不如撞日,依奴家看,咱们今天就去。奴家也想看看,崔县令这个‘一字万金’的秘方到底成不成!”
又提一字万金,李善又想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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