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从来没有看见过纪彦庭这样的笑容。
嘴角邪佞的勾起,眼神微微眯着,似乎整个人沉浸在一片肃杀的慵懒之中。这样的笑容,钟情在潘微的脸上见到过,可是潘微的威力,却抵不过面前男人带给她不祥预感的万分之一。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半掩的眼神中,里面精光乍现,让人不寒而栗。
钟情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却发现,纪彦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松了对自己的禁锢,手腕很轻易的便从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中挣脱出来。
只是钟情在想要有下一步的动作,却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了。
纪彦庭伏在钟情的身上,看着身下的女人,良久才缓缓的说道:“我应该还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吧……”
钟情看到纪彦庭对自己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便感觉自己的心中一阵莫名的紧张,这个男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话,一定比起刚刚,更容易打击到人。
可是似乎根本就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纪彦庭直视着面前的女人,缓缓的开口说道:“我要订婚了。”
“嗡——”钟情的脑海中,几乎立刻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声,脑海中只有纪彦庭的那一句:我要订婚了。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般,不断在钟情的脑海中搅拌着,似乎每个字,她的脑海都要认真琢磨一遍,可是最后,她还是挺近自己愣愣的声音问着:“什么?”就好像是在……自取其辱一般。
纪彦庭看着面前的女人,良久,才缓缓的说道:“我要订婚!”眼神中无悲无喜,似乎只是在诉说着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却偏偏在看着钟情的眼神中,带着点点的置气。
钟情顿时感觉自己眼前一阵晕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方才仰视着面前的男人:“那么……恭喜你啊,终于从我这里解脱了……”
明明是想要笑着,冷静着说出这句话,可是钟情的心中,却只被一片巨大的悲伤所笼罩,就好像……一直坚持的感情,其实对别人而言,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只是纪彦庭,听见钟情的话,却只是勾唇冷笑一声,随即说道:“钟情,你是想摆脱我吗?”
尾音上扬,带着浓浓的魅惑的意味。
钟情没想回应的,可是顿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瞪着面前的男人:“纪彦庭,你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纪彦庭随手拿起床边的契约挥了挥,而后看着身下的女人:“契约是三年,也就是说,即便是我订婚了,你也要做我的情人,三年……这是不能更改的!”
钟情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这样做,真的只是把她当做情妇一般看待了,这何其可笑。
这个男人,只是存心想要羞辱她的吧。
他应该知道,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厌恶小三的存在。
钟情的脑海中,顿时想到了那个雨夜。
她站在楼上的栏杆处,看着一向温婉的母亲,一改平日的温柔,强硬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的,是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只是父亲栏,还是空白。
父亲爱母亲吗?或许是爱的,因为在母亲提出离婚得到时候,父亲一直在乞求着母亲的原谅。可是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任由冯清清找上门来,还要挑衅母亲,直到闹到最后的地步!
那一天的雨很大,一向强硬的父亲,或许是被母亲的决绝吓到了,最终同意了离婚,于是那一天下午,二人冒着狂风暴雨,去了民政局。
再到后来,钟情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有人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她的父母出车花了,在回来的路上。
那一瞬间,钟情只感觉自己的天空瞬间都黑暗了下来。
雨天,天色总是暗的很快,钟情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忙成了一片,救护车,医护人员,以及偶尔路过来帮忙的路人。
没有人知道钟情是车祸主人的女儿,几乎所有人在看见钟情脸上的悲痛时,都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然后,钟情看见了狂风暴雨之下,抱着母亲的父亲。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哭过,可是那一天,她听到了父亲很大声的痛哭,脸上,早已经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
钟氏,那个时候,还是为人众知的,父亲的身份,有不少人知道,因此,没有人敢上去,劝阻一个正悲痛处在失去妻子的丈夫。
除了钟情,他们的女儿。
钟情走上前,看见的却不是母亲最后的样子,而是散落在母亲手边的,两本绿色的证书,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离婚证。
原来他们已经成功离婚了……父亲现在的哭,更像是一场来不及的祭奠。
拿起离婚证,她直接扔到了父亲的身上,然后对着一旁的医护人员深深鞠了一躬,那些人方才回过神来,将母亲七手八脚的抬上了救护车。
一同走的,还有身上只中度擦伤的父亲。
只是最终,母亲还是去了,没有来得及抢救,便先一步去了。
钟情在后来才得知,那一场车祸,是母亲在最后关头,护住了父亲。即便他们,已经离婚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父亲,有了第三者。
那之后,钟情便和父亲很疏远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杀死母亲的间接杀手。可是突然有一天,兰姨告诉她,回来看看吧,父亲,生病住院了。
钟情真的鼓足勇气去医院的时候,只看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父亲,鼻子上插着一根呼吸器的管子,整个人,再也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兰姨告诉她,父亲原本便积劳成疾,在加上本身的心脏不好,以及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恐怕……
钟情没有问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若是真的足够致命的打击,他当初为什么还要去找冯清清!
后来,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醒了,他告诉她,钟氏,已经被冯清清霸占了。
钟情猛然觉得很好笑,钟水一辈子都为了钟氏,没想到最后却因为一个第三者葬送了前程。
钟情没说话,她相信钟水能够看见自己眼中的嘲讽。
可是钟水却告诉她,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和冯清清斗下去,他要去找母亲,他要钟情发誓,一定要把钟氏夺回来。
那一瞬间,钟情想起了曾经,那个小时候,最喜欢把自己抛的高高的,然后再放下来的男人,心突然就软了。
弥留之际,钟水对她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便是,和母亲比邻而居。
只是钟情,食言了。
他们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一个第三者,这是钟水永远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母亲,被自己葬在了城东的墓地,而父亲,在城北,钟家的坟墓。他们已经离婚了,钟家,不能困住母亲!
第三者,从此在钟情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是什么样的人,毁了她的一生。
可是现在,纪彦庭却对她说,要她,成为自己当初最讨厌的那种人……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纪彦庭,我不会做你的情妇,除非我死!”钟情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希望面前的男人消失。
可是纪彦庭,却只是毫不在乎的勾唇:“钟情,你以为你的保证有用?你不会死,但是钟氏,也绝对不会存在!”
钟情看着面前的男人,良久,突然开口问道:“你和千重韵订婚?”
纪彦庭没有说话。
钟情突然对着纪彦庭冷笑起来:“纪彦庭,你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为了你口中的纪氏,你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出卖,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人生!”
“闭嘴!钟情!”
“为什么?我说错了吗?你难道没有出卖自己的婚姻?纪彦庭,你可以骗你自己,但是你骗不了我,你根本就不爱千重韵!”钟情说着,趁着纪彦庭失神的空档,猛地将他堆到一旁,扭头,嘲讽的看着他,“在我的眼力,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失败者而已!”
说着,钟情已经吃力的起身,稳定了一下眼前的晕眩,从床上站起身。
而纪彦庭,早已经坐在床上,双眼冷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良久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即便是我背叛了自己的婚姻,我依旧是掌握主动权,而你钟情,在三年之内,都会出卖自己,来获得钟氏存在的价值,你会成为自己所鄙视的那种人!”
“啪——”
钟情看着自己的手,这一次,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纪彦庭的脸颊,已经被这一巴掌打的扭转了过去,脸颊上,瞬间便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手印。
钟情看着面前的男人,良久,突然笑了出来:“纪彦庭,你真让我恶心!”说完,已经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飞快的跑去。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钟情顺利的走了出去,身后的大床上,纪彦庭依旧保持着刚刚骗着脑袋的动作,眼神直直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良久心中突然涌现出来一种名叫悲哀的情绪。
如今,一切都说明了,心中却没有以往的轻松,反而,一阵沉重的悲痛。
以往虽然压抑,却总是快乐的,可是今天,听见钟情的那句话,纪彦庭突然觉得可悲。
钟情说对了,他根本不爱,那个即将和自己订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