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钟情向来讨厌这种地方,不由得紧紧屏住了呼吸,可才走了几步还是受不了,伸手问身边的陆期:“有口罩吗?”
陆期随即掏出了一只干净的一次性口罩给她,钟情没有再说话,将口罩戴上,默默地走在前面。
走到沈青乔的病房门口,钟情刚刚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个玻璃杯子就嗖的一下扔了出来,与她的额头亲密接触。她光洁的额上当即就沁出了一点血珠。
她痛得轻轻抽了口凉气,陆期脸色一沉,将门一脚踹开,声音冷凝:“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扭转头过来,沈青乔清傲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不过半秒,随即就转开了,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钟小姐来做什么?我现在不方便见客。”
钟情没有生气,脸色淡淡地上前,示意陆期将东西给她。
陆期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夹给她,钟情没有看,直接将它放到了一直坐在床边端着白色瓷碗的男人跟前。
男人眉目清俊,气质温雅,虽然身上的白衬衣黑西装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可是脸上还是难掩疲累和狼狈之色。
“离婚协议,名字我已经签好了。”钟情漂亮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落在裴承远身上的目光都是淡淡的,声音轻慢清冷。
“好,谢谢。”裴承远伸手接过来,低声致谢,谦卑的态度却又散发着一种不折不扣的傲气。
他看也没有看,翻到最后一页,找到钟情签字的地方,他的目光锁在上面清秀又不失大气的字体上略略停顿了几秒钟,随即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在旁边签下了自己名字。
他们的名字挨着一起,一个刚劲狠厉一个温婉大气,看起来居然莫名的和谐。
裴承远面无表情地签好字,将自己的钢笔扣起来插回了衬衫口袋上,将其中一份递给了钟情。
“什么时候去领证?”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如今更是添了一份疏离。
“随意,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钟情也没有打算多作停留,点点头打算离开。
裴承远也没有送她的意思,将自己的那一份文件递给沈青乔,声音低微:“乔乔,这是离婚协议,现在我有资格照顾你了吗?”
沈青乔的目光随意掠了一下,冷笑道:“你又拿什么跟她换的离婚?为钟氏卖命吗?裴承远,你怎么那么贱,将自己一次一次拿出来卖?”
她语气里的刻薄和讽刺令抬脚离开的钟情脸色一沉,她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拳头,忍下自己想甩沈青乔巴掌的冲动。
可裴承远一点都没有生气,声音平静而温和:“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吃点吧。”
钟情没有听到沈青乔的回答,只听到当啷的一声,想必是把碗打翻了。
她顿时就立在了病房外面,僵直了身子,想象着裴承远不厌其烦地弯腰收拾碎片的样子,心痛难忍。
凭什么她钟情百般讨好的男人要在她跟前卑微得像个奴仆?而且还是没有尊严的奴仆?
钟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眼眶通红。
“走吧,大小姐。”陆期出声打断了她的悲情。
“我先不回家,载我去凡语吧,今晚约了几个姐妹。”钟情迅速收起自己的眼泪,声音平静。
凡语是本市最大的酒吧,格调很高,所以没有那些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只有淡淡的萨克斯声环绕其中,配上了昏暗迷离的灯光,显得神秘又朦胧。
钟情是一个人进去包厢的,里面也只有她一个人。
什么约了几个姐妹,那都是假的,她难受的时候只愿意一个人呆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钟情叫了很多酒,却只有一个杯子,她随着自己的心意调着喝,红的兑上一点绿的,黄的又兑上一点紫的,喝得酣畅淋漓。
反正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最后独自在车库外面的空地吹着冷风。
她钟情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也有钱,她到底是有多差劲啊?才会接二连三地被嫌弃?
钟情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气人。她花尽心思百般讨好将他捧上了天,他却愿意对着沈青乔那张死人脸卑微到尘埃里去。
她手里还拎着一支伏特加,坐在石凳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终于将瓶子里的液体全部喝完,她突然觉得想吐,摇摇晃晃地起来去找垃圾桶,却碰上了一堵结实的胸膛。
“先生,麻烦你--呕”
让一让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已经吐了别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