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光一闪,她竟然从承天门上跳了下去。
一片惊呼声中,****如一只白蝶,倏忽飘下。
昶帝脸上瞬间失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的纵身一跳之中流出体外,惨白的一张容颜毫无一丝血色,如同一座风中的玉石像。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但事发突然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我亦震惊地不知所措。
眼前身影一闪,元昭第一个跃下了封台,我反应过来,和容琛一起奔下了台阶。
一滩殷红的鲜血,衬得****一身白衣单薄苍凉,如孤零的落雪。
元昭扶着她。她目光涣散,依依有最后一丝气息,我蹲在她身前,心颤抖狂跳,手指却镇定地去摸她的心脏脉搏。
“我,恨你,骗我。”
这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合着血泪,却是对我说的。
我呆呆地望着她合上眼眸,心里一片死寂,她为何寻死?为何恨我?
“快叫太医,快!”身后传来一声嘶喊,仿佛是从撕破的胸腔中吼出,沉闷而绝望。昶帝一掌推开我和元昭,将****抱在怀中,颤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她肌肤本就白得透明,被血迹一抹,更是触目惊心。
周围一片混乱,内侍奔走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侍女惶然拥下观礼台,围在三丈之外不敢近前,天地黯然,唯有神威军依旧阵容不变鸦雀无声。
昶帝晃着****的身体,她已经毫无反应。
“陛下节哀。”向钧弱弱的说了一声。
昶帝凤目一凛,一道厉光让向钧身子一颤,再不敢言。
昶帝突然看见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快救她,你不是神医么,快救她!”
我心里难受之极,涩涩道:“陛下,她已经死了。”
他怒目愤然道:“胡说!她不可能死,昨天她还对我说,要和我携手以老,她怎么可能死!”
“陛下,她心脉已断。”
昶帝双目赤红,突然一把扯过身边的一名宫女,掷到我的跟前:“刨开她的心,换给****。”
一声厉喝如同晴天霹雳,那宫女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瘫倒在地。
我亦惊得心里狂跳。
昶帝状如疯魔:“你师父当年给猛虎换了一颗狗心,自从它便对朕如忠犬。快将她的心剖出来换给****。”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宫女跪地哀求,额头直磕出血来。
“陛下,****已死,草民不能这么做。”
一道银光闪过,我颈下一凉。
我没想到昶帝出剑如此之快,干脆利落,如日出苍穹。架在我颈上的剑,长约两尺,泛着青光,几缕发丝从剑刃上飘落,真正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一股杀气悄无声息地从剑身透入肌肤之下,有如灵蛇,在身体里游走。顷刻之间,后背沁出了薄汗。
他目赤如血,瞪着我,一字一顿道:“你刨不刨?”
剑抵着我的咽喉,他只要稍稍用力一送,我便呜呼。
周围静极,仿佛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而一条人命对我来说,却绝不是一只蝼蚁。医者慈悲,治病救人,而不是杀人。让我剖开活人的心去救另一个人,莫说救不活,便是救得活,我也不能这样做。看来,我今日必死无疑。
医者之德,重于性命。我怕死,但也不能违背良心。
迎着他赤红的眼眸,我缓缓道:“医者无法违背天命,更不能谋害人命,莫说人死不能复生,纵然可以换心重生,亦不能随意扼杀他人性命,万物生灵皆有灵性,众生平等。”
昶帝怒吼:“少来这般大道理,众生与我何关,我要她活!”
空旷的承天门前这一声厉嘶,生出袅袅回声。他目眦欲裂,眼中满是盛怒和杀气,如修罗地狱里的凶神恶煞。
颈下猛的一痛,我闭上了眼睛,生死之际,心里晃过许多的遗憾。未能解开身世之谜,未能见师父最后一面,未曾被一个我爱的人喜欢……遗憾太多,一一在眼前飞过,像是残春的片片落花,无人来嗅,终枉负了东风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