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随碧心步入了惊梦神殿。
殿中金碧辉煌,正中的一张神桌上,供奉着一些神像,不知名的香气袅袅不绝,不知从何处而来,每一缕风仿佛都被这股香气染过,吹拂的人熏熏欲醉。
神坛上有一只白玉盘,上面盈盈欲滴的是一束谷苗一样的芳草,碧如翡翠。碧心漫步走过去,一袭白衫胜雪,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仿佛壁画上的飞天神女。
“诸位为了长生仙草远道而来,历经千辛万苦,实在不易。这里,便是瀛洲的长生不死仙草,名叫不悔草。诸位服用之后,便可长生不死。”
众人脸上呈现出狂喜之色。
“不过,服用了不悔草之后,便不能离开瀛洲。”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要求。
碧心嫣然一笑:“诸位不急着决定,天色已晚,诸位远道而来,极是倦累,先去休息休息,考虑好了,明日清晨再来答复我。”
“多谢神女。”
出了惊梦神殿,众人各自寻了住处。
我住在“绵思”,流烟住在“空瘦”,容琛在最西侧的“故人”。昶帝,向钧,连维分别住在东厢的三个宫室。
我心里暗暗称奇,这真是巧极了,我们一行六个人,而碧心的客居也刚刚好是六座宫室。但转念一想,碧心既然是仙人,自然预知一切,也不足为奇。
宫室里整洁干净,精致华美。日用品应有尽有,东侧还有一个净室,一池碧水袅袅浮着白烟,我伸手探去,水温合宜,不知名的香氛淡淡的冲入鼻端,让人神清气爽,遍体通泰。
我除去衣衫,在碧水中洗去一路而来的尘埃。
温暖的水流让人莫名的放松,来时路上的一点一滴都慢慢地回放在脑海中。我想起了许多往事,和一些故人。
元昭,眉妩,如今不知在哪里,是否已经在三生石前重新轮回入了人世?
容琛说过,一定会带我去寻找他们的转世,可那时的他们,已经忘记了我,而他们在我心里,却依旧是元昭和眉妩,这种感觉让我感概万千。
忽然间,我想到了自己。莫非,我就是二十年前的灵珑的转世?这个念头一起,把我自己也惊了一跳。我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我换上干净的衣衫,打算去找容琛问个清楚。
走过“空瘦”,忽然间从里面传来呻吟之声,婉转低回,千娇百媚,仿佛能渗出水来。
这种呻吟,和某种声音很像。这安国将军表面看上去英姿飒爽,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莫非是做了什么春梦?我快步走过流烟的窗下。
“抱紧我,容琛。”
我脚步一僵,忽然间好似脚上捆上了巨石,再也挪不动半步。
她急促地喘息,间或发出几声娇弱的嘤嘤轻呼。
“再紧一些,容琛。”
我再也听不下去,几乎想要推门而入。但手放在门上的那一刻,我发现手指颤抖的厉害。
我居然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门。
如果我推开了,就是将自己对容琛的所有信任都抛之脑后,如果我看到的是我不想看到的场景,那我该如何面对?或许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或许只是流烟在做梦,一场春梦的呓语。
我收回手,脚步虚浮地走向“故人。”
如果他在自己的房间,一切不言而喻。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站在“故人”的门前,我举起手指,比刚才更加的紧张害怕。
相信和质疑在内心里拉锯,有一种凌迟的痛。
我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敲响了他的房门。时光好似过了许久,门里悄无声息。
我的心随着等待,一寸一寸地沉下去,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头。
推开门,银钩别起的鲛绡帐寂寞地挂在清幽的月光里。
夜色悲凉,唯有晚风不知离人愁绪。
一股股的寒气从白玉地面传上来,透过赤着的脚,钻进了骨缝里。
我黯然转身,游魂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宫室。
这是梦吗?我掐着自己的掌心,看着肌肤破处渗出的血珠。
我犹自觉得不真实,用指尖沾了血珠放在唇边,淡淡的腥气,苦涩的味道,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这不是梦。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曾在三生石前说过,要陪我生生世世。难道只是一句戏言,或者说,他可以陪我生生世世,但不止是我而已。
我从来都不是唯一。
以前的灵珑,以后的流烟。
我是什么?是一场旧梦的延续?是一个遗憾的弥补?
他对我的真心,到底有几分?他可曾真的爱过我?
流烟为了他背叛女皇和国家,甘愿冒着风险救出昶帝,是否是因为,他曾经给过她感情的承诺?
没有他的承诺,她怎么会如此决绝地放弃一切来追随他?我一早就看出了她对容琛的情意,只是没想到容琛会背叛他的誓言。
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的患难,我和他的感情已经牢不可摧,情比金坚,可惜我终归是一厢情愿。
可爱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的事。
我捧住头,内里疼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