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第一次,不想这么潦草,悲戚。”
“我悲戚了么?”
他的指腹温柔地拂过我的唇:“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只怕一切都来不及。”
我背过身去,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心酸,没想到他居然觉察了我的心思。
他从背后怀抱着我,低语:“我们会有无穷无尽的时光。”
真的吗?无穷无尽的时光,直到地老天荒?
他用手指理着我的头发,这是世上最令人心醉的梳子。
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好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美的梦,一条长长的白玉桌,布满了美食佳肴,色香袭人,食器精美华贵,皆是黄金所制,我情不自禁地拿起一枚金汤匙放在口中咬了一下。
耳边有人嘶了一声,我醒过来,发觉自己正抓着容琛的手指。
他有些好笑:“看来是饿怕了。”
我淡定地放开他的手指,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我是在咬金子。
洗漱之后,侍女们摆上了早饭。
吃过之后,侍女们鱼贯而出,依旧将房门紧锁。
这种等候让人焦灼。
“一会儿女皇必定要召见你,这大约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是说,有病的人是她。”
“我猜如此。”
若真是她,那么会是什么病?我心里默默回忆昨日见她的那一幕,她年轻貌美,容色看上去娇艳明媚,气色甚好,只不过看上去心事重重而已。
思索间,如意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请姑娘随我前往坤和宫,陛下召见。”
我和容琛互视了一眼,果然是应了他的猜测。
容琛捏了捏我的手,对我颔首一笑。我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随着如意踏出宫室,沿着曲折蜿蜒的走廊,绕过一道龙凤呈祥影壁,进入一座暗香浮动的宫殿。廊下种满鲜花争芳斗艳,如铺开一片锦绣云霞。
花丛中,站着一人,紫服玉带,静怡如山,眉目间一股说不出的清雅风流,满目的金碧辉煌,姹紫嫣红,被他一比,皆黯然失了色。
我默然一惊,原来射虹国并非没有男人,而且还是一位风采卓然,容貌不亚于容琛的男子。
如意上前见礼:“皇夫殿下。”
男子从我身侧走了过去,眼中一片沉静的虚无。
听如意的称呼,他应该就是女皇的丈夫。我暗暗惊叹他的姿容风采,的确和女皇是一对璧人。
踏进宫室,袅袅浮动的沉水香里,日光从琉璃窗中透过一屋的璀璨明亮,光影里可见漂浮的尘埃。珠帘的珍珠,盈盈发着光,温润迷蒙。深紫色的贵妃榻上铺着一整张白虎皮,纤尘不染,净白如雪。
女皇慵懒地坐着,斜支着头,低垂眼帘,纤纤玉指在白虎的毛上轻轻梳理,像是爱抚情人的肌肤,亲密而专注。
如意悄然退了出去,屋里只有我和她。
“听说你医术高明。”
容琛说过,没用的人,死的最快。面对昶帝和女皇这种权势滔天,只手遮天之人,我只好不谦虚地答了声是。
“那你可有后悔药吗?”
后悔药……女皇你这是在难为我呢,还是在为难我呢。
我深鞠一礼:“陛下见谅,草民未有后悔药。”看来,我攻坚的课题除了长生不老,又增加了一项。
她沉默着,似乎在思虑什么,过了片刻,她又问:“那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人挽回过去?”
“过去无可挽回,但可以遗忘。”
“遗忘……”她叹了口气:“可是有些事情,我又不舍得忘记,你说怎么办……”
“陛下不如说一说情况,草民洗耳恭听。”
身为医者,望闻问切是最基本的本领。有时候,倾听也是一种治愈。
“母皇登基那年,国中发生了一场暴乱,男人冲进皇宫想要夺取皇位,重振男权。母皇镇压了那场暴乱,起义者悉数斩杀,国中本就男子稀少,至此,便只剩下十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位,名叫江瓒。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听过江郎的美名,说他出行之盛不亚于卫玠,观者倾都,万人空巷。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人的姿容风采,能胜过我的父亲。我那时年少心高,便不服气,留了心……”
十四岁的太女,心比天高。想要看一眼传说中的江郎,却耽于脸面和尊严,只在心里转过这个念头,未曾对任何人提及。一转眼,便是两年,江郎名声更盛,金殿折桂,成为春闱的状元郎。
于是,承天门的城楼上,一柄团扇,遮住十六岁太女的如画容颜。她不信,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能让京城的女人,不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顾廉耻地抛头露面,只为看他一眼。
承天殿里走出这一届金榜题名的英才。
他是唯一的一个男子。
朱红色的宫宇,厚重深沉,那抹淡色身影,举止间如有云霞相从,渐渐临近,步履好似要印上她的心田。
团扇悄无声息的从她脸颊上移开,如一只扑火的蛾,义无反顾地坠落在他的面前。
他停住步子,仰起头。城上的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