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何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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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何澄与景耀月

在民国史上,景耀月是一颗耀眼的明星,他与何澄为山西同乡,且为好友。

景耀月(一八八二~一九四四),字瑞星,号太昭,别号秋陆、迷阳、帝昭等,山西芮城人。一九〇四年,考获直隶和山西两省与日本方面达成的选派留学生协议学额,赴日留学。初入明治大学的预备学校经纬学堂,后肄业于早稻田大学法政科。一九〇五年,加入中国同盟会。与于右任发起晋豫秦陇学会,主张团结力量,协力革命。一九〇七年、一九〇九在东京和上海分别参与创办《晋乘》《夏声》《民呼日报》等报刊,并为主要执笔者之一。《民呼日报》后改为《民吁日报》,以犀利之笔,为激发革命思想,撰写了大量文稿。连载作品有《迷阳庐新诗品》、《迷阳庐问学录》等。景耀月的意气轩昂,再加才华卓越,为时所重。柳亚子称他为“太原公子”(古人称李世民为“太原公子”),友人则称之为“景芮城”。是南社第一批成员之一。

一九一一年十二月十六日,景耀月以山西省代表资格,被推举“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议长。一九一二年元月一日,中华民国肇建,急草《临时大总统就职宣言》。在孙中山先生就职典礼时,又以议长身份,代表光复起义的省份人民向孙中山临时大总统致欢迎辞。此为景耀月一生最荣耀,且永载史册的一页。嗣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次长(殊为遗憾的是,与总长蔡元培对民初教育的大政意见不合)。一九一三年四月,景耀月任第一届国会(第一次常会)众议院议员;第一次恢复国会众议院议员;第二次恢复国会众议院议员。据邵迎武所著《南社人物吟评·景耀月》载:一九二三年,曹锟贿选大总统,每票送银元若干元,景耀月受贿投票,失足堕落为“猪仔议员”,被柳亚子、陈去病等人开除出南社。另据景耀月之子景柔、景炎所谈,贿选之事系曹锟冒用景耀月之名所为。但无论真相如何,“中间一度依袁,乃为同盟会人所疏远”,确是一段无法挽回的名誉上的大损失。

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后,景耀月致力学术,专心著述,执教于上海、北平各大学校。其后,抗日决心弥坚:郑孝胥出任伪满洲国总理,他移书痛斥。抗日战争爆发,山西沦陷,景耀月家产尽毁于炮火,夫人及幼孙相继殉难。日伪企图强其出长伪华北政权文职,遭严词拒绝,遂逮其两子,羁押于北平宪兵队,刑笞交加,欲撼景耀月之志,但终不为所动。反而暗中与学人创立大夏学会,以忠义相号召,进行抗日活动。一九四四年四月二十三日,病逝于北平。七月十四日,获重庆国民政府明令褒扬。

何澄与景耀月相识于一九〇四年,肇建共和前后,在上海、南京交往日密。由于景耀月“中间一度依袁,乃为同盟会人所疏远”,何澄似乎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与景耀月有密切往来。抗战中兴,景耀月宁可饿死,也不愿出来为日伪做事之后,两人的交往又复如初。一九四〇年前后,何澄主动与景耀月取得联系,从此之后,两人唱和不断。

一九四〇年四月七日和九日,景耀月先后两次寄呈何澄诗作。前一首对何澄讽刺汉奸的打油诗给予极高的评价,后一首对何澄在他生病期间前来探望,充满了感念之情。

戏和亚农即事遣兴三首世间驵侩重牙钱,卖尽儿孙是可怜。

无佣真山一博士,只能独立万人前。

(自注:俗称牙钱曰佣钱。)安石东山不肯起,空抛热泪吊斯民。

签降表上无名姓,坐发狂言也有神。

(自注:谢安石也。)黑鸦啼舅雄啼奴,看去仍非白泽图。

鸾鷟角貒噤不语,鸱鸮破獍一群呼。

(自注:白泽,瑞兽。)八兄正之芮城稿四月七日灯下喜亚农苏州书至三首兵气缠华夏,新书挚友传。

微苏知病起,小别见心怜。

故旧驰情切,襟期感意先。

论文当世乱,安得酒尊边。

君怀齐日月,予病正衰颜。

江表开新国,河中念旧山。

戟矛须敌忾,弓甲要亲擐。

老友足风义,高云日往还。

焦土今如许,年年世宇燔。

禆瀛兵气恶,春日杏花繁。

管乐的人杰,昆仑是海源。

夷吾江左卧,长念网师园。

八兄正之芮城稿四月九号何澄收到景耀月的《喜亚农苏州书至三首》后,即作《和太昭喜苏州书至三首》。此诗在痛恨日寇侵华、汉奸卖国的基调上,对景耀月的病情表示了念念的关切,同时还对以前因误会而疏远了老友表达了歉意:

故人常不见,消息尺鱼传。

世乱君偏病,天高谁可怜。

虚荣甘落后,实利应居先。

惟望烽烟净,佳音到平边。

家国时多故,愁深难驻颜。

豺狼依草木,蝼蚁穴江山。

当事理都悖,无弓甲怎擐。

少年心已淡,老更悟知远。

举世防焦土,神州胡更燔。

兵凶人鬼哭,运丧党徒繁。

破国开先例,空谈探本源。

友朋休冀我,我已醉林园。

一九四〇年四五月,景耀月用“景芮城笺”将《和亚农兄春日园居韵》和写在“太昭白事信笺”上的《念亚农苏州三首》《和亚农兄即事韵》《戏和亚农即事遣兴三首》等诗书给何澄:

和亚农兄春日园居韵我有圣谷园,经劫半已毁。

嘉禾盛华实,久与群莽委。

君园岿然存,事信有休否。

几本秋柞赤,几格春藤紫。

金谷与平泉,过艳宁足比。

世乱林园废,鶗鴂触人耳。

衰白不由人,盛时惜逝矣。

读君园居诗,感慨晨坐起。

写园如写山,清簌胜流水。

主人既悦隐,名园亦信美。

史瞿与李张,或未达此旨。

慨从邦家变,冠翠贵群婢。

臣虏复妻妾,已矣世心死。

指纵自卿相,患难曷由己。

安得起尧舜,忘荣若弃屣。

逆流泪鸿陆,与日冀坎止。

我贵陶元亮,高逝美世史。

芳圃足繁蕰,可以荐祖妣。

我重八男儿,立节志明耻。

高蹈葑门下,远嚣长安市。

亚农八兄正之大昭稿庚辰三月念亚农苏州三首(庚辰四月)太昭稿网园入月书不到,定是葑门学种瓜。

勉向兵烟消岁月,力从戎毂送生涯。

里溪虞阪今无国,王粲高平底有家。

怅望苏州老友在,不知心境亦纷拏。

厚虑重忧日日煎,神从识字不能全。

悔随尘土抛初服,苦向丹铅拾故编。

沧海横流有今日,空山初读误当年。

与君岁暮褒松节,相勖王羲誓墓笺。

故园山光休回首,陌南两渡满兵荒。

荒荼周道的谁念,鞠草殷墟祗共伤。

不死少康终一复,尚馀即墨未全亡。

王城水斗三川溢,漫许苻秦兵运长。

八兄正句和亚农兄即事韵如发民生气怆辛,肩担国命是儒真。

拟披苦雾留风鉴,欲抉恶云透日轮。

死事道邻实遂志,成仁宋瑞却全身。

戴高履厚期无愧,须立人彝对百神。

太昭稿庚辰四月真山正之赠和繁多,每愁写不及,稿乱纷纭,謄清披检皆费事,尚有未謄出者,俟当写寄。弟耀月附白。

经过书信及诗歌唱和往还,景耀月与何澄无事不告,无话不说。一九四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景耀月对此有给何澄的一信,颇能说明两人之间的这种神交:

亚农八兄鉴:

两日连见五古二首,读之甚快。吾兄近年不但诗学大进,学问亦大进隲也。皆是进道之言,非泛泛然为诗者可比,真今日诗史也。少陵经天宝之乱,言之皆有物,此李杜之诗所以千秋为贵也。世俗恒流,焉能解此!不惜歌者苦,但怨知音稀,知言者寡,此古今所同慨也。天道人事,皆能窥见端倪,可谓近之矣。近日婆事,迫进甚急,种种谣传,有可致信者,亦有不可致信者,不知南中有所闻不。肃此顺颂春祺不宣弟耀顿首二月廿三日一九四一年六月,何澄给景耀月去信,说已回到苏州网师园。六月二十三日,景耀月即有书寄往苏州:

亚农书来,称已返苏园消夏辛巳旧五月二十九早所成(帝召谷主)我友垂纶江上居,网师园僻夏何如。

荫浓林密消长至,心迹双清得澹於。

同时所成七首,此首外尚有数首,皆系吟婆妾等类之事,不记已为兄前抄去否?兄若见过此首,则前者必同写上矣。若来见此,即皆未寄,容后补誊。

一九四三年,何澄在《大众》月刊成为“诗歌栏”的盟主后,把景耀月典雅古朴、格律严谨的不少诗作推荐给《大众》月刊的出刊人钱芥尘。何澄此举,除了唱和,似也有变相接济之意吧。其时,景耀月对于自己的生活窘困,曾在《自戏口占一首》中有所调侃:“帝召先生感暮年,元龙豪气已全捐;讲堂浑似吹箫业,乞食燕衔亦可怜。”据何戍君晚年回忆:“《大众》还有一个特点,与别的期刊不同。我们以投稿为主的,经常碰到杂志编辑拖赖稿费的纠纷,到底文化人爱面子,不敢干涉查问。而《大众》则不然,稿子一送去,他(钱芥尘)一数字数,即吩咐办事员刘台开一稿费收据,立即付清稿费。其时在我们这一行中,如谭正璧、吴丁谛、周楞伽都以写作为生的,钱芥尘这样付稿费的办法,大受穷作者欢迎。”另据《大众》创刊号“征稿简章”之一称:“稿资每千字,自十元至十五元,特约基本撰述,不在此例。稿件一经刊出,立送酬资。”一首诗当按千字算,如此算来,如得特约撰述,稿酬似十分可观。

一九四三年正月,何澄新收得南北新出土翁仲数具,面对这几具石人像,颇为感慨,于是作《哀翁仲》。在《大众》三月号刊发时,钱芥尘改题为《得南北新出土翁仲数具》:

翁仲原无南北分,有泥有木有花纹。

六朝制造才收市,五代衣冠新出坟。

面目似真还是假?形骸虽殉未为勋!

任人排列埋荒穴,同死同生何足云。

翁仲,即石像。传说,秦朝有大将名叫阮翁仲,此人身长过人(一丈三尺),力大无穷,秦始皇曾命他驻守临洮(今甘肃岷县),降服匈奴有功。死后,秦始皇命人铸了铜像,立于咸阳宫的司马门外。何澄此诗,借“翁仲”之说,对“六朝制造”、“五代衣冠”的汪伪汉奸集团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刻骨的唾骂。景耀月得何澄寄呈的这首诗后,即作《得何亚农八兄翁仲诗感赋一首》:

览倪观化任推移,刍狗刍灵事可知,芝谷谣歌人郑重,竹林游衍道清奇。

培风鹏背得千里,扑灯蛾黄又一时,太平有象吾能俟,头白河清未是迟。

何澄读罢景耀月寄给他的《翁仲诗感赋》诗,意犹未尽,又作《再哀翁仲》一首,惜未公开刊出:

纵使天饶鬼不饶,果然在数竟难逃。

一经制造为翁仲,何惜装潢饰绯袍。

晚景犹须充葬器,永埋岂易免糟糕。

可怜浊世无羞恶,羡者纷纷两手搔。

尚可慰藉的是,何澄借用景耀月“扑灯蛾黄又一时”诗句,所作一首《哀扑灯蛾》,在一九四三年七月号的《大众》刊登了出来:

在数难逃语信然,扑灯迈进任油煎!

但知火是光明路,哪晓焚身正目前?

何澄的侄孙儿何春畬看到《哀扑灯蛾》,即作了一首《恭和八叔祖咏扑灯蛾诗》;何澄吟罢侄孙的和诗后,又用何春畬原韵作《再咏扑灯蛾》,对“灯蛾扑火,惹焰烧身”的大小汉奸进行了“围剿”:

恭和八叔祖咏扑灯蛾诗何春畬一点萤光入眼来,忽忽飞去又飞回。

燃眉岂悔趋炎猛,灼翅方知蹈火灾。

辗转有依何所怨,屈伸无力实堪哀!

只缘错认辉煌路,俄顷微躯化碧灰。

用侄孙春畬韵再咏扑灯蛾何澄纷纷振翅乱飞来,小扇频挥逐不回。

直扑灯光思近火,欲沾油水忘罹灾。

于情速避方为善,在数难逃岂足哀?

枉使天生微性命,看他转瞬化烟灰。

景耀月的诗作,除上述与何澄一唱一和“哀翁仲”,在《大众》月刊发表的还有如下几首:

壬午腊日寄怀亚农苏州久病思亲友,苏园每念君;滑稽知玩世,风雪怅离群。

秀句如清瑟,尺书亦妙文;郁蟠苍栝老,仍作气为云輥輯訛。

朝餐抚案二首几岁风鞞白发新,腐儒端合坐羁食。

稆盘亦比食千贯,糠覈应知贵八珍。

似愧薇歌雷首老,微疑毡嚼汉边臣。

劳庐子弟七州散,愁绝枯床忍病身。

九坏全迷鼠雀乡,神祇狱渎吿荒芒。

十年扰扰壑舟改,一夕纷纷牡钥亡。

地上断无神瀵井,寰中哪有禹馀粮。

赤松圣士知安在?欲乞生民辟谷方輥輰訛。

世道世道如环未可期,菀枯繁谢几人知?

苍衣幻狗心难解,腐草为萤梦也疑。

不待过戈灭败子,未尝王谢出佳儿。

观恒识变为贤圣,多读休琏数首诗輥輱訛。

景耀月在《大众》月刊发表讽刺汉奸的诗作后,引起过去老友的关注,纷纷通过何澄与他通邮联系。为此,他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大好,从如下两首诗中可以见得:

戏柯璜浙士柯定础,木强饶古貌。

头发常鬅鬙,黑白瞳变曜。

鴂舌不肯休,工谈复善笑。

不类江湖客,不操中原调。

作绘体狞恶,有时亦清要。

自诩李龙眠,千年抉秘妙。

为书如盘蛇,与性同捩拗。

虽则气诘屈,却能平矜躁。

掷毫每得意,猿猴与同啸。

或云性所偏,或云名故钓。

十客十评骘,观者皆绝叫。

世人每相多,我则不敢效。

作诗寄南中,可用醒午觉輥輲訛。

柯璜(一八七七~一九六三),字定础,浙江黄岩人。七岁丧母,由祖母抚养照料。祖母读书识字,常常躺在床上看闲书,影响了柯璜的性格。一八九四年,赴杭州参加甲午科乡试,中举。一八九五年,赴京参加会试,组组浙江籍举人参加康、梁发起的“公车上书”活动,结识康有为、梁启超,并与康有为成为莫逆之交。一九〇二年,考入京师大学堂博物科。一九〇六年毕业后,入清廷陆军邮传部,因不喜官场,只待了两个多月,即应景耀月之邀前往山西大学堂任教。一九一一年至一九三六年,为宣扬孔学、捍卫孔学,一直在孔庙(文庙)住了二十六年。先后在太原创办三晋中学、新民中学、尚志学校、养正幼稚园等;在重庆创办敦义农工学院、新声中学、重庆艺专,期以学生能养成“诚实、勤朴、清洁、高逸”的品行。创办山西图书博物馆。抗日战争爆发,柯璜避难回乡。经陈诚的帮助,又迁移到了重庆,与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为邻,靠鬻字卖画为生。柯璜自谓三十学书,五十学画。应阎锡山之邀,任故宫古物陈列所主任之时,得以浏览三大殿古物,其中包括宝蕴楼二十馀万件历代名人书画。书时,爱用煮墨,使墨沸热后才用笔。书时,用乡音吟唱书写内容,兴之所至、气足神舒时,常仰天大叫。有一段时期,书件太多,为此,还请人制作了一个磨墨机,每天要雇佣两个人磨才能上所需。柯璜习画,初学恽南田,后宗八大山人。作画喜用草书笔气,以为写意复写意,爱画藤萝和松柏。新中国成立前夕,阎锡山亲自到重庆歌乐山云顶寺,动员柯璜赴台,以年老婉拒。当时柯璜云顶寺的寓所内挂一幅孔夫子的像,阎锡山临走曾感慨道:“或许孔子思想能够帮助中国”。抗战胜利后,留在重庆,为艺术教育奔走呼号。一九四九年,与美术、教育界知名人士办蜀中艺术专科学校,被推举为校长。一九五一年,蜀中艺专与西南美专合并为重庆艺专,任校长。后艺专并入西南师院美术系,任西南师院筹备主任,并当选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西南区美协主席、重庆市文史馆副馆长、政协四川省常务委员。一九五七年,回山西定居,任省美协主席,全国政协二、三届委员,政协山西省副主席。柯璜总结自己的一生,自谓:“如果把我说成是一个孔子门下的忠实学生,我大概不会反对。”輥輳訛老友徐朗西海上书至(癸未春)患难别垂四十年,一书驰到意欣然!

发封惆怅思南海,也念苏卿北海边。

仆顷与朗西书云:弟尝作数语自勖云,我出则为文文山,处则为傅青主,今日纵不能写文文山,亦当为傅青主,想吾兄当以为不辱故人也輥輴訛。

徐朗西(一八八五~一九六一),字朗西,陕西三原人。一九〇五年赴日本留学,入东京预备日语学校。在东京加入中国同盟会,奉孙中山之命负责联络反清帮会。半年后即回国,在上海加入青帮,为青字辈,洪门峪云山山主,与同在上海联络帮会势力反清的陈其美结下友谊。辛亥革命时,徐朗西领导的洪帮对上海光复做出过贡献。民国成立,徐朗西任南京临时政府造币厂厂长。孙中山就任全国铁路督办时,徐朗西为秘书。“二次革命”期间,徐朗西与陈其美在上海起兵讨袁。反袁失败后,在上海参与创办《民意》《生活日报》《民国日报》,继续从事反袁宣传。一九一八年,任七省靖国联军援陕前锋总指挥。北伐成功后,徐朗西在上海继续与刘海粟、汪亚尘在民国初年就办起的上海图画美术院(后改名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又与中西画双绝的汪亚尘创办了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上海沦陷,校舍被夷为平地。为不使学子失学,他与汪亚尘竭资瘁力在租界赁址施教。一九四四年,日伪逼迫学校登记,徐朗西和汪亚尘予以严拒,遂解散学校。为避免日伪纠缠,遂剃发为僧。新中国成立前转道赴香港。一九四九年,以特邀代表出席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后历任上海市人民代表和政协委员。

除此之外,景耀月在《大众》月刊刊出的诗作还有《挽余叔岩联》《癸未上巳傅沅叔郭啸麓夏蔚如傅治芗诸公招约禊集探韵得雎字再探得稽字为二首》和《答俞士镇》等。

景耀月在《大众》月刊刊发的诗,写得实在是好!令人叹惋的是,这位怀着“太平有象吾能俟,头白河清未是迟”的坚定信心,以民族大义和气节来抗日的英杰,没能等到日寇无条件投降、汉奸被审判的那一天就逝去了。

景耀月在去世之前,曾有一封致何澄的信。信中有何澄对他的关怀和惦念的感谢,也有对自己病重的陈述,是一封具有史料价值的书札,尤其是对于景耀月的确切死因,可解众多不确之说:

亚农仁兄足下:

手札拜悉。弟病未减,烂骨甚大,恐出危险。若再入协和行手术,因心脏、糖尿等病,身气极弱,蒙药后或者一醉回不来亦不可知。现在不知敢如此办否?若非如此不可,知生命可虞,或者至吾兄夏日北来时,弟已不在人间亦未可知,念之怆痛。病系由拔齿,久为腮漏,由腮漏转为多骨疸,现在败骨日日增大,不取出恐难逃一死,强取之又恐立死,此现状也。弟非畏死,但尚有许多事未完毕,又贫甚,死不起,惟此尤可叹也。

故人来函,恳切念我,兹为感心,谨述近状详陈之。

又网师园二首,略有润饰,乞酌。又前五古一首在静庵(按:温寿泉)处,匆匆一阅。因坐有别客传看,未能详读。原作压上纸韵,内有失字,失字入声;四纸韵中有失字,恐兄笔误,须酌改正为妥(失在入四质韵,改正后钞示,弟必一和)。又前尚寄一函,有数首在内。

弟太昭顿首三月卅一日对于景耀月的逝去,何澄以自己的方式予以沉痛的追悼。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号的《大众》月刊发表了他的《挽景君太昭》。其中两句被出刊人钱芥尘“×”掉,也许是怕何澄骂南北汉奸太露骨的词句,会给何澄及《大众》带来杀头、查封之祸吧。

此诗及《大众》月刊原“编者按”如下:

挽景君太昭撒手西归去,脱离百病缠。

文章犹有价,清白自无钱。

×××××,×××××。

此生君莫恨,不死又谁怜!

编者按:景太昭先生,名耀月,为同盟会老同志,任国会议员有年,更从事新闻业,有声于时。中间一度依袁,乃为同盟会人所疏远!近年旅居北平,穷愁赍志以殁,身后殊为萧条,闻何克之先生(其巩)为经纪其丧,始能成殓,是可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