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一把自己扔在床上,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的骆一,大脑里浮想联翩,突然从窗外飞进一道亮光,军人出身的他不单身手敏锐,感官更为发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循着那道亮光,他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上带着一张纸条扎在门上。骆一一跃而起,飞出窗外,谁人如此大胆敢在政府里面搞这一套?可收入眼中的,除了院中的几棵葱郁的白蜡树在清风中摇动着枝叶,再无其他,气氛静得有点诡异。骆一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四下扫视了一圈,看来是个高手,自己如此快速地冲出来,居然连扔匕首的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突然,他意识到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便又以最快的速度从窗外跳了进来。匕首闪着寒光仍牢固地扎在门上,看来此人是专程来送信的。骆一拔出匕首拿下纸条轻轻展开:“明早八点,国民礼堂外见。骆一心中一动,国民礼堂距此不过千米,既然敢在大白天闯进政府办公大楼,怎么没有胆量与自己见面,还要另约时间地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但转念一想,会是什么人想见自己?见自己又想干嘛?寻求合作还是威逼利诱?要知道现在的局势已是人心惶惶,到处都在传言日本即将投降,当地的日本驻军更是表现得犹如到了末日般,以疯狂地吃喝、肆意地打骂、无故地哭喊发泄着对战局的不满。与日军的垂死挣扎相比,中国老百姓则是满脸喜气,街上、酒馆里到处都在举杯庆祝,八年抗战即将结束,怎能不让人兴奋。尽管日本天皇还没有在投降书签字,但事已成定局,任他再怎么折腾也已无力回天了。作为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此时应该激动,但骆一感到的只有失望。现在的汪伪政府上下勾心斗角,绞尽脑汁只是为了能够得到日本人赏赐的那一丁点的好处。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为了钱居然不顾同事之情,战友之谊,同胞之亲。
骆一慨叹连连,从那只琳琅满目酒香扑鼻的柜子里随手拿出一瓶酒,从不喝酒的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醉酒的理由。不知不觉眼前一片迷离,扪心自问,自己的生命价值何在?当初那个热血沸腾拥有崇高理想的骆一哪里去了?整天在这里混日子……
骆一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他摇了摇头,昨晚喝的酒到现在还余劲未消,头有些胀。跌跌撞撞进了洗漱室,当一捧清水扑到脸上时,他突然想起昨天的那张纸条:“八点,国民礼堂见。记忆的复苏让他整个人也立刻清醒过来,管他是谁,先会一会再说。镜子里,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上一双清眸熠熠生辉。
既然不是办公事骆一就换上了一身便服,这身衣服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是街上的进步青年,只不过更精神俊朗些。骆一有种感觉,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扔纸条的人。他佯装毫无察觉,一副闲逛的神情。这条街要是城中最繁华的街道, 各种中外店铺肆鳞次栉比,电车、行人络绎不绝,骆一一路走来,时不时拐进一家店铺寻东问西。他感觉那双眼睛像拥有很强的穿透力,任凭他走到哪,都能被那双眼准确无误地注射到,这让骆一犹如背生芒刺。想当初学反侦察专业时,他一直是最高分并因此得到过汪精卫的嘉奖,后来汪精卫看其是可塑之材,破天荒收他为义子,可今天怎么感觉技不如人呢。骆一不是一个贪图富贵享受的人,对权势也是嗤之以鼻,他的理想是报效国家,驱除鞑虏、为国民制造一个详和的生存环境。然而,现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汪伪政府亲日,被世人唾弃,属于明显的不会审时度势;蒋老头党派争权,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冷眼旁观,蒋与汪已经背弃当年的承诺:密切革命军与人民的配合,建立廉洁政府,提倡保护国内实业?保障农工团体利益并扶助其发展。现在的时局,不论是南京还是重庆,都已经与民心所向渐行渐远。自己真的有必要考虑下去向了,不然,首先说服不了自己激情的内心,二来,对不起满目疮痍,遍体鳞伤的国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要躲在家里为家国偷偷地祈福默哀而无所作为吗?那还是我骆一吗?
正在思绪飞驰,骆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神思瞬间恢复。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跌倒在路上,脸上挂着泪,她的身边是散落一地的玫瑰花。骆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碰了一下,他蹲下身,语气尽量平和,“对不起,小妹妹,伤到哪了?”
许是见撞自己的人并不凶,小女孩的眼泪才敢哗哗流下来,她用手背拚命的擦着眼泪,却不敢出声,只是呜呜的哽咽。
骆一最见不得别人哭,更何况是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让他想起了当初的米米,那时没人陪米米玩,米米也是如此,眼里挂着泪。骆一扶起小女孩:“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小女孩摇摇头。
骆一抱起她,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不哭了不哭了,是哥哥不好,光顾着看热闹撞到你了,对不起。”小女孩挣开他,去捡地上的花。
骆一拿出几张钱币,递到小女孩的手里:“我赔你好不好?别哭了,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草。”小女孩带着颤音回答。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哥哥是什么人,但似乎并无恶意。
“小草。”凭着军人的敏感,骆一扫视着四周,他肯定那双眼睛就在附近,“看你腿摔破了,很疼吧,你家住哪,哥哥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小草抖掉骆一的手,挂满泪痕的小脸上有着几分倔强和固执。
骆一心中一动,有些不忍,不由分说抱起了小草,小草挣扎不过便不再坚持,却指着地上的花:“花,花。”
“花已经摔坏了,不要了。”骆一抱着小草佯装很吃力,身体晃了几下后,便快速躲到了左边店铺的霓虹灯招牌后面,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地寻找着可疑的人员。突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自己的同事,赈济科长何子艮。
何子艮不是无缘无故跟踪骆一,那天他从外面回来,无意中看到骆一从机要室出来,上午他分明看到璃米出去了,璃米不在骆一去她的房间干嘛?想起这两个人他就难以抑制内心的嫉妒:什么金童玉女,什么郎才女貌,屁!我看纯粹是男盗女娼。一对狗男女整天在一起,当别人是透明人呀,卿卿我我也不找个背人的地方,真是有伤风化。最令人不愤的是,他平步青云、高高在上。而自己只能这样两袖清风,孤芳自赏,想一想自己能在勾心斗角的政府里安稳至今天,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唉,什么理想,那不过是人们在茶余饭后的小情调。战乱时期,有钱才是王道。可这个骆一明明手里握有实权,日本发下来的物资,及供应日军在津行动的经费及少量武器都被他一手掌控,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可他却是守着金山出去要饭吃,这人不是傻就是迂。换作是我,早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自己养的膘肥体壮。何子艮越想越气愤,便躲到暗处随时偷窥,试图抓住骆一的把柄。可骆一从璃米的机要室出来后便不再有动静,何子艮有点摸不着头脑,便试着去推机要室的门,“吱呀!”门开了,何子艮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保险起见,赶紧退了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骆一可是精灵的很,说不定在给自己下套。吃完饭,何子艮无事又来找骆一闲聊,目的自然是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别的蛛丝马迹。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骆一的门上插着一把匕首,那亮闪闪的寒光让他腿肚子微微打颤,后背发凉,看来姓骆的也有仇家,一定是人家来寻仇了。虽然害怕,但好奇心占了上峰。室内没人,或许骆一还不知道门上的这把匕首。上面的纸条实在太具诱惑力了,有了他,就相当于拿住了姓骆的的小辫子,到时,还怕他……呵呵,何子艮已经在憧憬自己坐在政务处长宝座时的情景了。就在他的脚刚抬起时,突然,他看到骆一从窗外飘了进来,何子艮赶紧闪到了暗处。他心中盘算: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怎么不走房门要跳窗,难道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同是军人,又在一起接受训练,何子艮当然知道骆一的实力,这小子反侦察能力非常了得,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何子艮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窥视着骆一的举动,甚至连呼吸都极小心地控制到细微。直到骆一拔下匕首,沉寂了一会后,又关上了房门。何子艮这时才敢活动几近僵硬的身体。纸条上会写什么呢?他又在门外偷听了一会,确认没被骆一发现才撤身回去。第二天一大早,何子艮又开始偷窃骆一的一举一动。从骆一打开房门,走到街上,到遇见卖花小女孩,无一不入何子艮的眼睛,他想知道骆一究竟要做什么,可骆一却在抱起小女孩后一晃身不见了。此时何子艮才明白,刚才与卖花小女孩的相撞是骆一刻意制造的“事件”,看来他已察觉到被人跟踪。何子艮拍着脑袋,唉,这小子太谨慎精明了。既然目标被跟丢了,何子艮便折身返回,但愿骆一没看到自己,何子艮伸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尽管他并不是基督徒。
就在何子艮无功而返的一刹那,却不知骆一已经看到他了。
###第二十五集 置之死地
面对何子艮的背影,骆一的大脑瞬间分析出几种可能:一、何子艮身负使命,二、受人指使,三、好奇心作祟,四……看来要想想回去该怎么解释自己今天的去向了,作为同学兼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会提起今天的事。放下卖花小女孩,骆一又安慰了几句,便继续今天的计划——赴约。
高木在大悲禅院叩拜完毕,一抬头发现随身翻译张尤不见了,他心中一惊。张尤向来是与自己同进同出,今天怎么消失了?兴许是自己许愿的时间过长让他失去了耐心,高木找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张尤不在,没人讲解,这让他游览的兴致消失殆尽,便索然无味的步出了寺院。
最近几天,千叶不知道抽哪阵风,有事没事找高木闲聊,高木不好意思甩手出去,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气氛不温不火不尴不尬。高木心里怨声连连,吃不到美食,逛不到美景,赏不到佳人,这简直就是软禁嘛。终于,在坚持到第三天时,他忍无可忍,向千叶提出申请出门,一是察看津城的动静,二是寻找上次千叶所说,寻找可藏匿武器的地点。
千叶眼皮一挑,干笑了几声,口气不阴不阳,“沉不住的气不止你一个。”
高木在逛了一圈回来后,破天荒敲开了千叶的房门。
千叶倒没什么惊诧,在这个多事之秋,世事都不为人所掌控,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高木,看你脸色红润,津城的美食美景很受用吧。”千叶的脸上挂着一丝先知先觉的笑意。
“还好还好。”高木不客气地坐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中国后他对品茶小有研究。一股香气直冲他的肺腑,兴致所至端起茶杯随口吟出一句诗:“碧螺飞翠太湖美,新雨吟香云水闲。”
“好!都说知音难觅,知己难求,这明明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千叶的兴致也调了起来,“高木君,你的中文大有长进。”千叶挑起大指,由衷地赞赏。
“品这清香袭人、鲜爽生津的名品碧螺春,一如欣赏一件中国的工艺奇珍,个中妙境难以言说,实在是一份难得的雅致。”高木小啜了一口,闭上眼陶醉着。
自高木来到中国后,看似每天游山玩水,实则是在挑选文物珍品。此次天皇分派多人来到中国,把看重的中国宝贝记录在册,到时大队人马回国时夹带而走,高木负责津城。却不知道,物品可以偷走,美食也可以模仿,但中国古人的智慧却是无法复制。
“这句诗运用的恰到好处,看来张尤对你下了苦功。”千叶频频点头,对高木的变化颇为满意。
说起张尤,高木放下茶杯,脸色由刚才的兴致盎然的脸上转瞬挂满了心事。
千叶看在眼里,也猜出几分,“出事了?”
“千叶君,你对张尤怎么看?”
“很忠诚敬业的一名翻译官。”
“今天张尤陪我去大悲禅院礼佛,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高木说出了自己的心病,此时,他多么希望这个日本同僚能够像个心理专家般为他开导,帮他解开这个心结谜团。
“哦,消失?”千叶不解,“你是说他消失?”
“中国话的意思就是,不见了,失踪了。”高木试图用更简单直白的中国话来解释。
“绑架,暗杀?”千叶猜测着可能性。
“如果是绑架暗杀,目标也应该是我。”高木不是想抬高自己,只是一时找不到一个绑架张尤的理由。
千叶在室内踱着步,频率越来越快,这是他深思时的习惯。一身青色长衫瑟瑟生响。
高木不再说话,场面冷下来,空气中流动着一丝紧张的气氛。
突然,千叶停下来,盯着高木的眼睛:“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高木一愣。
“时局动荡,人心不稳,要做到防患于未然。”千叶说出一句意味深长,似有所指的话,“中国有句俗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高木似有所悟,还没等表态,千叶又拍了拍他的肩:“你来得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高木默默地斟上两杯茶, 此时的碧螺春已然不能让他品出清香幽雅了。
“中国有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在大悲禅院的遭遇却正好给了我启示。”千叶的话里透着玄机,“天皇再发密电,战局已不能挽回,现命驻华日军把武器秘密藏匿,以备日后东山再起时用。”
高木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惊奇,如今听到千叶的这一番话越发地吃惊,“既然战局已定,这样做还有意义吗?”
“中国有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千叶端起茶一饮而尽,“高木君,我不得不劝你一句,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有时间多读多看,会让你受益匪浅。”
高木操着蹩脚的天津话说了句:“你个二五眼就会胡吣。”
话音未落,千叶已经乐不可支了:“津腔津韵,很地道,只是不太文明。”
“说正事吧。”乐完,千叶马上正襟危坐,“你明天再去大悲禅院,这次可不是去敬香礼佛,你的任务就是仔仔细细地看,认认真真地瞧。”看着有些不安的高木,千叶又安慰道,“放心吧,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风险的,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
“谁?”高木一直对千叶独断专行的作风大有意见,如今没有任何征兆地又蹦出一位神秘人物,而事先却没有一个人向他提起过,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代号青蛇,他是天皇安插在****内部的特工,本应和璃米执行7·26计划,但事发突然,只好临时调整,当然,这也是对你的安全负责。”
屁!高木在心里骂了句。什么对我负责,还不是想监视我。没准张尤的消失也是他搞的鬼,兴许张尤也是他派在自己身边的卧底。“7·26一直在行动吗?”
“高木君,有些事还是知道的少为好,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千叶敲着边鼓,含沙射影地警告高木。
“这么说张尤就是太好奇才消失的。”高木突然给出一个定论。
“高木,我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是在执行天皇的密令,既然身负使命就要尽心尽力去完成,而不是让你对无关紧要的事物去产生好奇和妄加猜测。”
璃米推开机要室的门,敏锐的感官告诉她,室内有陌生人来过的气息。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谁来过的情况下她装作并没察觉到什么。随手关上门,又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在缕缕清香中倚窗品茗,一切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看似悠闲实则璃米是在观察外面的动静,兴许此时,那个进入自己房间的人就在窗外的某个角落窥视着自己,而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无一遗漏地进入人家的视线。会是谁呢?用意何在?窗外,一片绿地,油亮亮的绿色让这个气氛低沉压抑的政府生出几许生机来。璃米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再一抬眼,看到绿地对面有一扇打开的窗户,窗户里的人正直勾勾盯着她,是何子艮。璃米心中一阵不舒服,光天化日之下摆出一副色狼样,恶心!但脸上却佯装出几分欣喜,向对面打了个招呼:“何长官,难得看到你如此悠闲。”
何子艮灿然一笑:“璃米小姐,昨天玩得可尽兴?”
璃米对何子艮的话外之音故作不知,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看得出来,何长官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分享一样。”
“哪有什么好事,烦事倒是一箩筐,如果璃米小姐有兴趣听的话,何某倒是愿意过去一叙。”何子艮欲擒故纵。其实他的内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与璃米面对面交流了,一来享受与美女近距离接触,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二来就是探听昨天她去了哪里,三来可以试一下她的口风,对时局,对政府,对骆一,以及对他何子艮的看法。何子艮的第六感意识到璃米与骆一一定在暗地里搞什么阴谋,不然,为什么昨天她不在屋的情况下骆一能自由出入她的房间?机要室,顾名思义,里面是机要文件。虽然骆一是政务处主任,但如此大摇大摆地随便出入机要室,而且还是在机要室无人的情况下,明摆着两人关系不一般,想到“不一般”这三个字,何子艮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璃米倒也爽快:“何长官能赏光,是璃米的荣幸。”
“呵呵,与璃米小姐品茶交谈才是何某求之不得呢。”何子艮一脸兴奋,为即将开始的见面酝酿着情绪。
“就别隔山隔水地吆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呢。”要窥测一个人的心理,莫过于当面锣对面鼓,从细微处的反应便可知他人内心的十之八九。璃米顺水推舟,正好借机探一下他的底细。
璃米才转身把杯子放下,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笃笃笃”。
璃米嘴角轻扬,整了整军装。她喜欢穿军装,不是因为威武,而是不受活动限制,哪怕动起手来也不会有牵绊。因工作特性决定,随时都要做好动手的准备。
打开门,何子艮像头恶狼似的扑了进来,“璃米小姐,你越来越神秘了。”
“怎么说,璃米愿意领教。”璃米漫不经心。
“别搞得气氛这么紧张,今天咱一不谈公事,二不涉及私人敏感话题。”何子艮的眼神像膏药粘在了璃米的身上。
“哦,那谈什么?”这倒出乎璃米的预料。
“现今,战乱时期,世事多变,时局不稳,不知道璃米小姐对未来局势有何看法?”这种话题满大街都在谈论,现在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状况?何子艮的话等同于废话。
“璃米区区一个小女子,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只图温饱无忧足矣。”璃米轻描淡写,仿佛什么局势,什么未来对她无关紧要,而她最关心的只是吃饱穿暖这种最基本的需求。
何子艮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谁会相信一个身在政府部门的机要秘书工作只是为了混个温饱,更何况她还与日本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看上去越是简单的事物,其内部成分越复杂。 “可是时局动荡,恐怕连这种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能不能满足都快成问题了。”
“哦?子艮长官,璃米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面发生的事知道的实在少得可怜。”璃米那凝碧的秋波无辜地望向何子艮。“如果何长官能赐教一二,璃米倒要十分感谢。”
璨若星辰,皓腕凝雪,蛮腰紧束,如此一个绝色女子就这样英姿飒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何子艮觉得自己已然被那双亮眸的光芒摄去了魂魄。
“子艮长官,子艮长官。” 璃米在何子艮面前晃着手,这个色狼直着眼,流着口水,直愣愣地盯着她不说话, 八成是灵魂出壳了吧。
“哦。”何子艮的神思被拽了回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是说,像璃米小姐这样绝色的女子自然会有办法生存下去,反倒是我等九尺须眉。”何子艮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生不逢时呀。”
“看不出,子艮长官还如此地忧国忧民。”璃米给何子艮倒了杯茶,“男人多愁善感可是不多哟。”
何子艮接过茶闻了一下,“璃米小姐真会享受,这庐山云雾翠绿幽香,味醇鲜爽,在宋代可是贡茶呢,能在璃米小姐这享受一把皇帝的待遇,实在是人生之幸呀。”
璃米展颜浅笑:“璃米可不懂什么贡茶不贡茶的,只知道喝了解渴。”
如果论时事谈战况,何子艮可能会大放厥词满嘴胡沁,可若说起茶叶渊源、鉴别方法等有关茶叶的话题那他可是如数家珍,他的家乡河南,是中国名茶信阳毛尖的产地。“这茶要细细地品,慢慢地咽,才能品出味道。古人云: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何子艮兴致所至,引经据典论茶道。
璃米插话:“照这么说,我喝下这一壶茶岂不是成神仙了,呵呵。”
“《红楼梦》里妙玉说过,‘一杯为品,两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何子艮越发拽文嚼字,卖弄起来。
璃米放下杯子,嘟起嘴巴,嗔怪道:“璃米自知对中国文化知之甚少,对饮茶也是外行,可你这明讥暗讽实在有违君子之风。”
齿如含贝,明眸善睐,肌肤若脂,再加上温婉可人的气质,何子艮觉得自己飘离凡尘了。眼前哪里是凡间女子,分明就是上帝派来勾人魂魄的小妖。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对他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何子艮咽了咽口水,贼眼骨碌碌地在璃米身上扫着,活脱脱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其实谈话一如品茶,与美女相谈,好似在饮一杯西湖龙井,清香怡人,沁人心脾。而与生气的美女谈话,就好似在饮香气馥郁,滋味醇甜,茶中上品的黄山毛峰。”何子艮以茶为题轻松化解璃米的嗔怒,美人即便发怒也是美得动人心魄, 尤其是衣领间的粉颈处,那细腻细滑吹弹可破的肌肤,他在心底轻轻的吸了口气,恍若嗅到了美人的如兰吐气,若不是任务在身真想上去撕开亲个够。突然,何子艮看到那个香艳之处若隐若现挂着一个系有丝线的小玻璃瓶,是那么的晶莹剔透,一如佳人的粉妆玉琢。
璃米无视他的神情,端起杯子:“既然子艮长官对茶深有研究,不妨给璃米讲上一课,就说说这庐山云雾茶从采摘到成品的过程,如何?”
何子艮端起茶杯轻啜,一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二是分析璃米话的含义。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见到璃米都像三魂少了七魄,会不会是这个女子对自己施了什么蛊术?想到蛊术,何子艮大脑里闪出家乡的传说:为了能够掌控心爱人的感情,养蛊之人把****种进对方的身体,一旦对方心外有属,****便会噬血蚀骨,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子艮放下茶杯,“中国历来讲究修身养性,而茶,不仅可让人的感官得到充分享受,还能以茶雅志,以茶交友,以茶敬宾。通过茶更可阐释佛家的禅机,道家的清寂,儒家的中庸。”
“中国的茶文化真是博大精深。”璃米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何子艮,“为了感谢子艮长官为璃米讲解茶文化,璃米以茶代酒敬子艮长官一杯。”
何子艮端起茶一饮而尽,别说茶里被施了蛊,就是有毒药他何子艮也不会犹豫,因为这是璃米——他心中的女神所敬。
“喝茶时一定要记住一点。”眼前的女子完美的甚至带有几分邪魅,何子艮的眼神迷离了。好象有人说过,越是完美的越是邪恶。
“哦?”璃米摄人心魄的清眸直视何子艮,期待下面的答案。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要知道茶喝多了也会醉人的。”眼前的可人儿身形飘忽,美的迷离。
“醉茶?”璃米脸上挂满了问号,刚要继续讨教,门被推开了,骆一没敲门就径直闯了进来。
何子艮还没有从“醉茶”中醒过来,仍直呆呆色迷迷地盯着璃米。
璃米一惊,“骆主任,有事吗?”
骆一瞥了一眼何子艮,眉心紧皱, 转身把璃米拉到自己身边,仿佛何子艮是个吃人的魔鬼般,口气不太友好,“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骆一的反常让璃米感到了一丝压力,还从没见过骆一如此严肃的神情。
骆一看了一眼何子艮,意思很明显,何子艮在这是怎么回事?
“何长官说喝茶会醉人,他正在做示范。”璃米调侃了一句,试图把气氛搞的轻松一下。
“这小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骆一松开璃米,反手拽起何子艮。
何子艮推搡了一下,嘴里冒出一句话,“色绿、香郁、味醇、形美,这是品茶的四大标准,璃米小姐,怎么样。”
骆一没有再给他表现的机会,连拉带拽地把他推了出去。
高木再次光临大悲禅院时已近暮色时分,一袭中式的青衫,一顶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俨然一个教人识文断字的教书先生。如果不张口说话,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驻津日军事务处的二号长官。想起昨天与张尤来此,一路谈笑风生,此时,倒真的有些想念这名身份莫测的翻译官了。
正想着看着,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高木扭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张尤?”
“嗨,高木君。”张尤仍旧一身随从装束,像是早就掐算好他会来这里而专程在此恭候。
“你,怎么会在这?”一丝错愕中,高木满脑的疑问。
“我是奉命行事,在此恭候高木君。”张尤语气淡然。
“你消失了一天,怎么解释?”高木还是希望张尤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个回头再向你详细解释,现在我的任务是陪你在这个寺院仔细瞧,认真看。”
这是昨天千叶对自己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高木的心里又多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