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父的话语,龙婆的眼眶已然红润,老泪纵横地叹了一声,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我大限将至,已经无力回天,就算得到麻仙的生血,也无法让我起死回生,我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我不甘心让麻仙继续蛊惑百姓,她做出的这些恶行,本就不配成为苗寨的大祭祀。更加不配拥有百姓们的爱戴……”
说出此话,龙婆的声音冰冷之极。
师父紧皱眉头,说道:“但龙婆想必不知道,我杨某从来不会帮人作恶,而此次就算通过了龙婆的试探,也断然不会为龙婆铲除那麻仙婆婆,倘若麻仙婆婆是妖邪自当别论,但麻仙婆婆是人,我只除妖伏魔,不会帮你杀人!”
龙婆微微摇头,说:“老太婆自然是知道杨道长的为人,也不会让杨道长去杀她,其实真要杀她,我之前就有机会,可我……可我下不去手啊……杨道长,我老太婆要拜托你的是,揭开麻仙的假面具,我死了,她并不会就这么坐享其成,我要让她身败名裂,让百姓们都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恶事!”
“这……”闻言,师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许久后才开了口:“可杨某乃是一个外人,你们苗寨之人凭什么就相信我所说的话呢?再说那麻仙婆婆现如今已经是你们苗寨的大祭祀,无论是威望还是权力,恐怕都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撼动的吧?”
龙婆叹道:“杨道长,只要你肯答应帮老太婆这个忙,就一定可以做到。”
师父迟疑了半天,摇头道:“这毕竟是你们门派之事,我始终是个外人,不方便插手,再说做这些事情,也不符合杨某的性格,请龙婆恕罪,这件事,杨某不能答应。还请龙婆另请高明吧。”
龙婆听到师父的话,神色再度黯然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了口:“老太婆知道杨道长此行苗疆,正是为了那神洞藏有的秘宝一事。”
师父当即开口说道:“就算到时难免和麻仙婆婆为敌,但也是我茅山派的事情,和你们门内之间的争斗无关,杨某会自行想办法解决的。还请龙婆将石山的蛊毒解了去,杨某就此告辞!”
龙婆苦笑一声,说:“杨道长……纵然石山那小子的蛊毒能够解开,那你徒弟的蛊毒又如何解的开呢?”
“啊?”我一听龙婆这话,顿时惊起,急急地问道:“龙婆前辈,你,你没开玩笑吧?我,我也中了蛊毒?!难道……难道我刚才喝下的那药水……就是你下的蛊?!师父!你看这……”
师父闻言也急了:“龙婆,杨某没想到你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唉,都怪杨某看走了眼啊……难道小徒刚才所中的蛊,就是……”
“不错……”龙婆微微点头,并说道:“老太婆深知杨道长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更加不喜欢参与别派内部的争斗,但这次老太婆是临终相托,务必要将这个重任托付出去,所以请恕老太婆下手阴毒,将体内噬心蛊的毒,转移一部分出来,给了你的徒弟李二狗,现在李二狗和老太婆所中的蛊是一模一样,杨道长,你再拒绝,总不至于拿你徒弟的命开玩笑吧?”
“哼!”
师父起身冷哼一声,转身背负着双手,不再理会龙婆。
“师父,我……”我的腿都吓软了,看看龙婆现在的模样,想象着我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呢。
“你闭嘴!”师父怒声喝止了我,转身向龙婆说道:“噬心蛊如何解?还有,什么时候才会发作?这些,你务必全部告诉我!另外,怎样才能接近那神洞,这一点,龙婆想必也应该知道吧,现在我杨远山算是被龙婆彻底将了一军,为了小徒的命,杨某也只得无奈答应。虽然那麻仙婆婆为人恶毒,但杨某还是不忍心取她性命,龙婆你,你真是不该……”
龙婆苦叹一声,说道:“杨道长,老太婆也是没办法,不过杨道长请放心,你徒弟李二狗所中的蛊毒,比起老太婆差的太远了,所需那麻仙的生血,也不多,待解了你徒弟的蛊毒之后,麻仙的一身道行算是废了,却也不会致死,若杨道长不忍心下手,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哦?真的不会让麻仙婆婆致死?!”师父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老太婆乃是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会出言欺骗你呢?”龙婆顿了顿,才艰难地接住说:“你徒弟体内的蛊毒,尽算是老太婆体内的三成都不到,只需要麻仙的一碗生血足以解开蛊毒,但还是要注意蛊毒发作,虽然没有老太婆的严重,但也不能小觑,每月十五圆月之夜,噬心蛊就会发作,你徒弟还算运气好,现在恰逢月底,要到下个月圆月之夜,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如果这二十天内能把你徒弟体内的蛊毒解开,便不用担心蛊毒发作了。”
我急忙追问:“龙婆,那噬心蛊发作时是怎样的症状啊?”
龙婆看了我一眼,说道:“犹如万箭穿心,希望你这个小家伙福大命大,在下个月圆月之前就能把噬心蛊的蛊毒解开,就不用担心蛊毒发作了……”
我双腿一软,顺势瘫坐在地上,万箭穿心,那是何等的煎熬和痛苦啊……前番吃剜心草已经差点把我痛死,但若是比剜心草还痛苦,我真的怀疑我能不能熬过去,我真是蠢啊!剜心草的剧痛熬过去就没事了,我为什么要喝那药水呢?为什么?!现在好了,心口暂时是不痛,但若是再痛,可就是要人命的痛了!
师父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若是不伤及那麻仙婆婆的性命,我杨某就算赴汤蹈火也必然要解开噬心蛊的毒,但凤凰岭的神洞想必也不是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进去的吧?”
龙婆气息微弱地停歇了一会儿,才聚足一口气说道:“那是自然……神洞不但有麻仙坐镇,还有整个苗寨看守,不逢祭拜大典,任何寨子内的人都不能轻易的前往神洞,更不必说一个外人了。但我还是有办法能让你们进得去……我在凤凰岭寨子有个小徒弟,几十年过去了,想必她现在也已经为人母,若是她肯卖我这个面子,一定会帮助你们,拿我的衣钵给她看,她肯帮忙自然会收下,若是不肯帮忙,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说着,龙婆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床下,我惊诧地看了一眼,刚才误喝葫芦内的药水就中了噬心蛊,这龙婆的一切我都觉得不安全,更是不敢再触碰任何东西。
倒是师父将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拿了出来,并问道:“就是此物?”
龙婆点了点头,然后艰难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瓷瓶,并说道:“这个瓶子,是……是解石山那小子的尸虫蛊的解药……还有……”
说着此话,龙婆很显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忍看下去,说道:“龙婆前辈,你慢慢说,不着急。”
缓了一会儿,龙婆才接着说道:“我让石头村的村民抓矮骡子,想必杨道长已经抓来了,杨道长请放心……我这个老太婆已经快要死了,不会再无故造杀业,但……但我需要它们头上的灵草,只有用灵草将我的尸体焚化,我身上的蛊毒才不会扩散出去,对附近百姓造成灾祸,我……我死后……用灵草将我的尸体焚化,然后将我的骨灰一并交给我的小徒石岚,她会明白怎么做,还望……还望杨道长……”
师父当即开口说道:“龙婆的意思杨某已然明白,这一点,杨某自信能够做到。还请龙婆安心才是。”
龙婆闻言,最后掉下一滴热泪,她艰难地张着嘴:“多……多谢……了……”
“了”字的尾音还未落下,龙婆的身子突然僵硬,气息也同时断开,与此同时,摆放在龙婆床边的那根拐杖,也莫名的“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断成了两半,看到这里,我确信龙婆已经是死了。虽然我被她下了蛊毒,但我还是不由得佩服她,孤身一人,隐居在鸡尾山数十年,而死后,仍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没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或许,这就是一个修行之人的宿命吧。
深深地叹了一声,我扭头看向师父,说道:“师父,我们真的要将龙婆的尸身焚化吗?”
师父微微点头:“不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乃君子所为,况且龙婆身中噬心蛊至深,尸身若不妥善处理,蛊毒一旦蔓延开去,势必会对附近的百姓造成一场灾难,龙婆提前想到了这一层,我们行道之人,自然要成人之美。为师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二狗,你将那两个矮骡子头上的灵草取下来,然后放它们走吧。随之我们便将龙婆的尸身焚化,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