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这撞门的力度,我以为会闯进来一个庞然怪物,再不济也应该有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而且一刹那间,我猜测最大的可能,是那头母驴破门闯进来了。
然而,门口处空荡荡的,连一个人也没有。
屋内屋外,俱是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吹进来。
老妪和床上坐着的人也正在注视着门口,脸上均是带着紧张不安的神色和一些迷茫。
气氛异常沉闷,还有不断逼出体内汗水的高温,令人感到极度压抑得慌。
时间在静默中过去了良久。
床上坐着的人先开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妪摇了摇头,面上作得如同死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门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自己脱落门框,而且还飞出这么远的!”
“是的,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撞上了!”老妪道。
沉默,又是沉默。
又是过去了一会儿。
“我以为凡是很厉害的人物,都被做梦者驱逐出这个世界了!”老妪喃喃自语道。
“看这种情况,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很厉害的人物!”床上坐着的人接口道,神情呆滞木然。
“什么样的厉害人物,才不会被做梦者驱逐出这个世界?”我忍不住问。
“恐怕有两种!”老妪道。
“哪两种?”我又问。
“一种是做梦者的朋友,另一种是比做梦者更厉害的人,他驱逐不走!”
我不再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我觉得你举列出来的这两种,并不准确!”有一个额外的声音慢慢地传出来了。
我不由得惊呆住了。
然后条件反射地转身寻找。
并没有在屋内发现多余的人。
另外两人,和我一样,也是显得十分吃惊。
“谁能听出来声音来自哪个方向?”老妪问。
我和床上坐着的人对望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我感觉刚才的声音好像来自于四面八方,又好像是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似的!”床上坐着的人道。
额外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不要费心思了,你们是不可能找得到我的!”
“你到底是谁?”老妪喝声问道。
“我是谁不要紧,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的存在就行了!”额外的声音说得不紧不慢,听起来,应该是由一个性格较为温吞的中年人发出来的,令人感受不到丝毫凶恶之意,反而不由得将一颗悬起来的心放落下去不少。
“有一件事情,我想确定一下!”又是老妪发话。
在我们三人中,她好像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什么事情?”
“你在不在这间屋子里?”
“我一直都在!”
“你在这间屋子里呆了有多久?”老妪又问。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呆的时间比你们要久!”
“不可能!”在床上坐着的人冷笑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这间屋子是我用泥巴混和着麦秸堆砌起来的!”
额外的声音沉寂了一阵,道:“不要纠缠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是什么东西把门子撞飞的?”床上坐着的人道。
“是一个你们看不见的人!”
“为什么我们会看不见他?”
“我也不知道。”
“那你能不能看得见他?”床上坐着的人又问。
“我能看得见!”
“他长什么样子?”我忍不住问道。
“身上穿着一件黄袍子,头上留着中分的披肩长发!”
“二桃!”我不禁惊呼而出。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能感受得出来,他异常强大!”额外的声音道。
“他现在在哪儿?”老妪抢问。
“杨大宝,那个穿黄袍子的人,正站在你旁边!你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及到他!”额外的声音道。
“真的?!”我不免更加吃惊,但持怀疑的态度。
“你将左手伸出,便能摸到他,不如你试试。”
我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我还是不伸手去摸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摸住他,对我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他到这里来,一定没有什么啥好事儿!”
“哦,他冲你笑了!”
我笑得更加苦涩了,说:“他是不是笑得很讽刺,包含着一种对我的蔑视?”
“你错了!他对你笑得很真诚!”
“是吗?”我有些愣住了。
“杨大宝,我倒是觉得他更像是你的一个朋友!”额外的声音加重了一些语气,似乎是在强调。
我再次苦笑起来,没有吭声。
气氛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除了仍旧闷热外,好像不再令人感到那么压抑了。
对于二桃,我总觉得他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哪怕他是敌非友,具有多么厉害,但他就是不令我感到恐惧。我只是觉得他很坑人。坑得令你防不胜防。就算明知会死在他手里,我也只是觉得他很坑,而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可怕。
我忍不住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额外的声音再次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
“我觉得好笑!”
“你觉得哪里好笑?”
“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反正就是想笑!”
“你正在想着谁?”
“二桃!”
“他已经走了!”
“走了?”我不禁感到意外,“他为什么走?”
“你应该问他为什么来!”
“他为什么来?”我问。
“他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他刚才在你耳边说话,难道你一点儿也没听到?”
“我一点儿也没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后,额外的声音道:“他说自己已经死了,只留下一道魂念过来向你告别,希望你能好好保重!尤其有一点,让你千万要注意!”
二桃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因为我认为,二桃是根本不可能死的。
就算所有的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死的。
如果一定要说他死了。那我觉得,他即便死,也是死得有目的的。
不晓得他又玩什么花样。
“哪一点儿,我需要千万注意?”我问道。
“如果你再吐出来了肉块,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将它捡起来,自己吞回去。万万不可再让它有机会掉进地面上出现的窟窿里!”额外的声音道。
“为什么?”我赶紧追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那穿黄袍子的人就是这么说的!”额外的声音回应道。
“请问,你觉得那位穿黄袍子的人到底有多厉害?”老妪突然大声插口道。
额外的声音道:“这个不好说。他确实只是来了一道魂念。但他的一道魂念足以令我感到十分压迫。我可以这样说,能强大过他的人寥寥无几。这一点,让我感到非常奇怪。做梦者不是驱逐了很多厉害的人物吗!像他这么厉害,不应该成为漏网之鱼才是。”
老妪道:“要么他是造梦者的朋友,要么他比造梦者更厉害!不外乎这两种可能!”
“没有这两种可能!第一,造梦者根本就没有朋友,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他是最孤独的。第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造梦者更厉害!”额外的声音作得肯定道。
“那为什么穿黄袍子的二桃没有被做梦者驱逐?”我甚感疑惑不解。
“只有一种原因!”
“什么原因?”
“穿黄袍子的二桃被造梦者杀死了!适才,他自己不也说过了吗,他已经死了,只留下一道魂念过来向你道别!”
“什么是魂念?”
“魂念就是破碎的灵魂!灵魂的碎片!”
“也就是说,他不仅身体死亡了,连灵魂也被造梦者粉碎了?!”
“是的!”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中。
我一遍遍地捋着自己的思绪,总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终于被我找出来了。
因为如今的鸿钧老祖也异常强大,但他依然在辣椒田里的老坟里呆着,并没有被做梦者驱逐出这个世界。
于是我道:“敢问,为什么鸿钧老祖没有被做梦者驱逐出这个世界?”
“鸿钧老祖?你指的是由他将自己炼化而成的大辫子姑娘?”
“对!”
“他成了大辫子姑娘后,再没有原本那么厉害了!达不到被驱逐的条件,所以就留在了这个世界上。就算他想私自离开,却也比登天还难!我猜,鸿钧老祖一定后悔极了!”额外的声音道。
“那你呢?”我突然问。
“我?我怎么了?”额外的声音有些错愕,问道。
“你好像也是个很厉害的存在!却没有被追梦者驱逐!”
“是吗?你认为我有多厉害呢?”
“我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但我认为有一件事情跟你有关系!”我道。
“什么事情?”
“白天时,另外一个乃上古流云一道潜意识的杨大宝,之所以在门前守着,一直不敢进入到这间屋子里,一定是被你震慑到了!”
“你错了!那并不是我!”额外的声音道。
“不是你,却又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额外的声音不再平静如前了,作得有些不稳。
“哪一点?”
“那个潜藏在这间屋子里的神秘人物,不仅震慑到了乃上古流云一道潜意识的杨大宝,他还惊退了一位更大的人物!”
“更大的人物是谁?”
“上古流云本尊!上古流云本尊本来要毁掉这间屋子的!檩条不是断裂了几根吗!若非那个潜藏在这间屋子里的神秘人物阻止,这间屋子恐怕已经不存在了!”额外的声音道。
不难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难抑激动。
“神秘人物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遭到做梦者的驱逐?”
沉寂了良久后,额外的声音道:“只有一个原因。造梦者驱逐不走他!”
“在这个世界上,造梦者不是最厉害的吗?他怎么驱逐不走神秘人物?”我问。
“最厉害,并不代表他自己最厉害。有时候,第一名往往是两个人!”额外的声音道。
“你的意思是说,神秘人物跟造梦者,在这个世界上斗成了平手!”
“是的!”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缄默一会儿后,我道。
“什么问题,你想不通?”
“做梦者不是一直做着梦未醒吗?一个人在睡眠状态中,如何驱逐别人?”
“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情,这是在他的梦境中!”
“我一直都很明白,这个世界乃做梦者已变成现实的梦境!”
“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岂有自己不入梦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做梦者自己也进入了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