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大很包容,好像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权力。
我不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绝对不允许他存在。
他好像并不是一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他之所以杀死写出神奇小说的作者,是因为对方先对自己制造不利。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杀死原作者的性质非常恶劣,就好比一个孩子杀死母亲一样!”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道。
“这好像不是世界绝对不容他的理由!”我说。
“对!他绝对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是其它…”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犹犹豫豫起来。
他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我没有问。如果他不愿意说,我就是问十遍也白搭。
气氛变得沉默了。
屋内昏黄。
我若无其事般打量起油腻肮脏的灯泡。它就像一个默默无闻的工作者。虽然不是十分明亮,但它毕竟照亮了一块地方。有它,跟没它,是有着区别的。而且它还亮得那么稳定,不曾一闪一闪过。智者做人岂不是都愿意跟它一样,不愿意表现得太华丽,只是多少还有点儿用,稳稳定定地过上很长时间。
这个灯泡,看起来很老了,谁也不知道它到底亮了多长时间。就算知道,也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一个旧灯泡而费脑筋地计算一下到底使用了它多久。
“你对我,好像比对这个灯泡更感兴趣!”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苦笑道。
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完全像一个木头人。
“你还想不想知道,他绝对不能存在的原因?”
“说吧,我听着。”
“你好像失去了兴趣!”
我稍微扭下头,注视起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也正在注视着我。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地流逝。
“你到底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他笑起来问。
“我想看看你这个人是否真诚!”
“真诚不是用眼看出来的!”
“但看,总比不看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想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你的内心!”
“那你看出来了吗?”
“没有!”
“你疑心太大了,你应该学着相信别人!”
“听说,你曾和小说里的主人公战斗过一场,结果,你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累得睡着了,一直睡了很长时间。对吧?!”
“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对方到底怎么样,够厉害吗?”我问。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说:“你怎么问出来这样的问题!他何止是够厉害!厉害的简直不得了!其厉害程度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如果他愿意的话,我纵然有一万条性命也会在他手里顷刻间死上一万次!与其说我俩战斗了一场,倒不如说他玩我。就像一个成年人玩弄一只蚂蚁似的!”
“他为什么不杀死你?”我问。
“虽然他没有杀死我,但我并不感激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道,神态作得格外认真。
“为什么?”我不由得感到奇怪,“他迫你跪地求饶了?”
“没有!他是因为他太看不起我,而根本不屑于杀死我!其实上,这比杀了我更令我感到难受!”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脸上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是最好的!”我安慰道。
沉默了一会儿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一旦发生两件事情,做梦的主身便再也不能醒过来!”
“哪两件事情?”我忍不住问道。
“第一,你被杀死。第二,你还记得由神笔马良带到609寝室的那幅女人图画吗,图画上的大肚子女人一旦生下孩子,做梦的主身也是无法醒过来的!”
“谁会杀死我?”
“有很多人想杀死你!但未必能杀得死你。不过,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一定能杀死你!”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会不会杀死我?”
“他一定会杀死你!”
“为什么?”
“因为他不愿意正在做梦的主身醒过来!倒不是因为害怕这个由梦境变成的世界支离破碎!这个世界的破碎,已经殃及不到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道。
“他为什么不愿意做梦的主身醒过来?”我又问。
“因为做梦的主身是唯一能降服得了他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神情间充满敬畏道。
“做梦的主身到底有多厉害?”我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我只能这样回答你:他是最厉害的!”
“难道上古流云也没有他厉害吗?”
“听说,上古流云还没有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厉害!”
“听说的事情,未必是真的。只要生有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就避免不了以讹传讹!”我道。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再说话了。
我早已习惯了沉默的气氛。
时间过去了良久。
“我要走了!”
“走吧!”
“你能不能做到?”
“做到什么?”
“不要让写出神奇小说的原作者出生!”
“我该怎么做?”
“2008年4月8号,你去莫西庄的张瑜家,把腆着大肚子的张瑜给杀死!”
“张瑜……她……好像是我的母亲!”
“你错了!她是神奇小说原作者的母亲。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都把你误认成了写出神奇小说的原作者。所以,你才会把张瑜当成你的母亲。她,才是你的母亲!”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指着床上所躺着的,只穿一条三角裤头的白发老妪。
我没有答应下来,但也没有拒绝。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将堂屋的门子拉开了,就差往外迈出一步,回头看着我,说:“你最好别犹豫了!我曾经穿越去未来的很长时间里,并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想必,在不远的将来,你被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给杀死了!”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十足像一根木桩子一样,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脚迈出了门槛。
“等一等!”我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喊道。
“怎么了?”他再次回过头看我。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长什么样子?”我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你不是曾跟他战斗过一场么?怎么会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不相信对方,质疑道。
“他的形象很模糊。和他对战的那一天,我看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偏偏就看不清他的样子。好像我在看他时,眼睛失去了对焦功能一样!”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回答道。
观其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他问我。
“有!”
“你问!”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会不会知道我即将阻碍原作者的出生?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穿越过来杀我?”我提出心中担忧。
“这个你尽管放宽心。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是被创建在2008年4月8号之后的。他虽然异常强大,但始终突破不了穿越定律。所以,他根本无法穿越到2008年4月8号之前!”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道。
他离开了。
屋内的灯光昏黄。
我听见了咳嗽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老妪发出来的。不知何时,她已经醒了过来,并且在床上坐着。胸前挂着的两只白皙袋子,快垂到了肚脐眼上。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脸上布着迷茫。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没有吭声。
“宝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咱家出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连名字也是叫杨大宝!”
“哦,只是一个梦而已,没必要在意!”
“可我觉得它好逼真!”
“再逼真也是个梦!”
沉默了一会儿后,老妪问:“你爹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没有吭声。
咣当一声,门子被用力撞开了。
老汉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已脱掉了上衣,赤 裸着臂膀,汗流浃背的,浑身沾满泥土。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神态惊恐,仿佛看见了鬼一样。
“整这副兔孙样儿,怎么了?!”老妪斥责。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辣椒地里的老坟上,一头已经栽进了坟上的窟窿里。”老汉道。
“怎么?难不成你在窟窿里看到了什么?”
“窟窿里面黑洞洞的,我啥也看不到。但我做了一个梦!”
“做了个啥梦?”老妪问。
“我梦见咱们家出现了一个和宝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连名字也叫杨大宝!他把我往外撵,让我去坟洞里找宝贝!”老汉道。
“就这梦啊!也没什么吓人的!”
“但我发现,那座老坟,好像没有被动过!可我明明记得,白天的时候,我们村里的大伙已经将它给挖了。挖了好几米深,一直挖到天黑!我也记得自己跟大伙一块回家了,怎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老坟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汉急道,声音作得有些发颤。
没有人再吭声。
被灯光照得昏黄的屋内,充斥着浓浓的发霉味道,空气又闷又热,令人身上不停地冒汗。蚊虫不断地叮咬着肌 肤。我腾出两只手,一边啪啪地拍打蚊虫,一边嗤嗤啦啦地挠着皮肉。几乎将身上每处地方都给挠破了。更糟糕的是,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
“去坟洞里找宝贝吧!”老妪从床上下来,将松松垮垮的裤头往上提提,颤颤巍巍地走近了灶台,“在出发前,我给你做一顿香喷喷地面条。吃饱了好上路!”
老汉怒了,大声嚷道:“啥叫吃饱了好上路!盼着我去死啊!不知道那坟洞里藏着一个大辫子姑娘吗!说不准那玩意儿是吃人的!”
老妪从灶台上拎了一把黑黝黝的菜刀,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说:“你欠咱儿子的!你别忘了,你曾经做了一件特别对不起咱儿子的事情!”
老汉脸色一凛,人一下子变得没脾气了,低头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去坟洞里找宝贝,让咱儿子娶上媳妇。不晓得他能不能原谅我!”
“咱们儿子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不过,你心里的愧疚可不能丢!你得为咱儿子做些什么,尽量弥补他!”老妪神情作得严肃道。
又是沉默了良久,老汉最终用力一跺脚,紧攥拳头,瞠目咬牙,道:“好吧!我去坟洞里找宝贝!快给我做面条,多用油耗点儿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