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满天星光。
月盘垂直地悬挂在头顶上方。
我低下头,依然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独腿变得越来越粗,直径已逾超了腰肢。大脚丫子像一只用来装麦子的簸箕。
“你到底进来不进来?”西屋里面的声音催促道,不再似之前那般平静,蕴含上了一丝怒气。
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一阵接一阵,愈来愈密集。
终于,风一直在吹。
天上的星星正在逐渐减少。
终于,天上连一颗星星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轮月盘。
月盘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天上开始飘起了乌云。
一朵朵的乌云,正在互相聚拢,凝结成更大一片面积的乌云。
可随着天越来越阴,月盘却变得愈发明亮。
轰隆隆.....
天上炸响了雷声。
一道道光芒乍然迸现。
闪电如金蛇般在厚厚的乌云层里蹿游不止。
风,呼呼烈烈,越刮越大。
刮断了树枝,掀起了屋顶上的瓦片。
我抬头仰望着空中。
断枝旋舞,瓦片纷飞。
唯有西屋顶上的瓦片完整地留了下来。
风力继续增加,吹得连墙上的砖头都一块一块地掉落。
待风更大一些,可以卷带起砖头在空中盘旋飞舞了。
或许是独腿太粗和脚丫太大的缘故,我稳稳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曾因受到澎湃风力而摇摆。
“唉!”自西屋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雷鸣不断,闪电不休,愈演愈激烈。
终于,天上落了点点滴滴。
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哗哗作响。
可天上那轮似银盘的明月,依然高高地悬挂在天空正中位置,照得天地间一片通明。
我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风寒加袭,使我浑身哆颤不止。
“不如进来吧!”西屋里的声音再度发出了邀请。
我终于打算进去了。
可无法将粗重的独腿弹跳起来。这就意味着,我根本挪不了步子。
“你可以躺倒在地上,打滚进来!”西屋里的声音建议道。
当我欲将身体歪倒在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这个简单的目的也达不到了。我可以往下倾倒,但身体挨不到地面。因为巨大的脚掌紧贴在地面上,仿佛完全被钉住了一样,无法从地面上揭开。
“是不是这就是天意?”我不禁发出感慨。
“你身上这条独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西屋里的声音说得非常肯定。
“这时候说它是不是好东西已经晚了,它已经深深地在我身上扎根了!”我十分无奈地说道。
风雨声和雷鸣作得很大,但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西屋里的声音总是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中,而身在外面的我不管用多小的声音说话,西屋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你为什么不把它给砍断?”
“它是从我的****里扎出来的,就算砍断,也去不了根!”
“或许,你可以把它屙出来!”西屋里的声音又给了一条建议。
我忍不住笑出来。
笑得非常苦。
光芒摇晃不定。
天上的情况非常激烈。
数万道闪电从乌云层里钻出来,凝结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击向了那轮似银盘的明月。
明月受到冲击下,起到了微微颤抖。
“我没有便意,怎么屙?难道硬屙吗?”我苦笑道,满面雨水溢流。
“你不妨硬屙一下试试!”沉默片刻后,那道声音充满诚挚地劝道。
我深吸一口气憋住,用力硬屙了一下,却感到钻心剧痛袭来,几乎令我撑不住,不禁张大嘴发出吼叫。
“不行!”我痛苦地喘息道。
“怎么了?”
“我感觉这根独腿像是从我的心脏上长出来的!”
说罢,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身上结结实实地掠过了一个寒颤。如果它真的是从我的心脏上长出来的,我该如何将它除去?
“这下麻烦大了!”西屋里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
“我......我该怎么办?”我心中涌满了恐惧,声音禁不住有些发抖。
“这个,你得想办法来到西屋里,我才能帮到你!”
轰!
天上,由数万道闪电组织成的金色光柱将银色月盘给击碎了。
随后,雷声停止,闪电无踪,风小雨停。
乌云消散,满天星光。
天气又恢复了晴朗。
西屋里的声音充满失望地道:“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要离开了么?”我问道。
西屋里没有出声。
“你为什么不将我弄进西屋里,想必你的本事一定很大!”我急道。
“如果我能把你弄进西屋里,我一定会做的,可惜,我做不到!”西屋里的声音透着些沮丧。
我沉默了。
西屋里的声音一直不再传出来。
天渐渐亮了。
我依然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红红旭日东升。
有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
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一个老朋友,心中不由得充满了亲切感。
可我明白,他永远不会是我的朋友。
我也绝不会跟他这种人交朋友。
他正在望着我微笑。
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你本来应该在堂屋里面的,因为你已经跨过了堂屋的门槛。”他说。
“是的!”我应道。
“为什么不见一块砖,不见一片瓦?”他问道。
“因为砖和瓦,都被昨夜的大风给刮走了!”我如实答道。
“可你,却没有让大风刮走,而是停在原地一动也没动过!”他说。
“是的!”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挪动一下?”
“因为我做不到!”
气氛变得沉默了。
二桃静静地注视着我,脸上已没有了笑意,而是作得格外严肃。
我感到异常疲倦,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很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在安静中流逝过了。
“修炼无上神通第二步骤:先死而后生。你后悔了吗?”他问道。
“后悔了!”我承认道。
“可世上并没有卖后悔药!”
“是的!”
“你打算怎么办?”二桃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桃慢慢走近了西屋。
最终,他在西屋门口停下了。
“为什么这间屋子是完整的?”二桃问道。
“因为里面有一个杨大宝!”
“你不就是杨大宝吗?”二桃扭过头来,盯住我。
“还有别的杨大宝!”我苦笑道。
“到底有几个杨大宝?”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吐出仨字:“不知道!”
二桃扭回去了头,身子往后退了退,目光瞧着西屋门口打量起来。
气氛又变得沉默了。
我非常希望二桃闯进去。
在等待中,连心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过去了老大一会儿。
二桃突然开口道:“这间西屋我不敢进!”
我禁不住吃惊。
二桃是谁?
连他都不敢进去的地方,到底充斥着什么危险?
“为什么不敢进?”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怕我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二桃侧首看我,神情较为凝重,不像是开玩笑。
他突然抬腿一跺脚。
地面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延绵至西屋门口内。
随着地缝越裂越宽,西屋的墙体也出现了裂缝,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二桃又猛跺了一脚。
轰然一声大作。
尘土弥漫。
西屋倒塌了。
还没来得及从尘雾中看清什么,于一霎那间,西屋又恢复了原样。
二桃蓦然转首瞧向我,脸上已露出明显的惊骇,大声喝道:“快走!这里一点儿也不安全!”
“我走不了,你得把我带走!”我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尽力将上半身往前倾斜,急叫道。
随着慢慢靠近我,二桃望我的眼神愈发透着古怪,在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站住了。就像打量着一个怪物一样打量着我。
“你不要再装了!”他说。
“我装什么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西屋里守着的,明明是你!”他说。
“你莫胡说八道,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伫立在这儿,一动没动过!”我辩解道。
“停在这里一动没动过,并不代表你不在西屋里!”二桃说得语气十分肯定。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使目光瞥开了,不再与他对视。
“你根本不需要懂,因为你根本是在装!”二桃提高了嗓门。
我苦笑不已。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二桃笑得更苦:“无上神通的第二步骤:先死而后生。你已成功突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进行无上神通的第三步骤?”
我沉默不语。
“无上神通的第三步骤是什么?我倒是很期待!”二桃目光紧紧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