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上两个彩霞绚烂的大字,我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会出现鸿钧两个字?
一个闭着双目,浑身****的小婴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身周环绕着七彩匹练。
天地间发出嗡鸣颤音。“鸿钧”两个大字跳跃起来,姿势优美,仿佛正在进行一段舞蹈。
小婴儿睁开了眼睛,目珠黑白分明,乍一看普通无奇,但若瞧得够仔细的话,便能发现它的瞳仁中隐隐约约的有两座磨盘正自旋转。
虽然两座磨盘若隐若现,却透发着浓烈的洪荒气息。
我莫名其妙地心悸起来,逐渐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大压力笼身袭来,令我呼吸愈来愈困难,到最后竟然喘不过气来。
只不过才过去了一分钟时间不到,可我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那般。
无比震骇之下,我不敢再和小婴儿对视,阖上了双目。
那股无形的压力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我重新睁开了眼。
小婴儿瞳仁中的磨盘停止了转动,彻底隐去不见了。
天地间不再发出嗡鸣颤音。
随着小婴儿身周环绕的七彩匹练隐去,天上由彩云凝聚成的“鸿钧”两字也化为了虚无。
哇的一声,小婴儿哭叫起来,声音充满稚嫩,矮小的身躯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女人面上露出焦急心疼之色,赶忙冲过去将婴儿抱入怀里,柔声细语地哄了起来,急切的母爱写满脸上。
二桃注视着母子两人,目中透着深情,笑容满面。
一切好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我像根棍子一样杵在原地不动,心中犯了矛盾,不知道是该去还是该留。
“下一代是美好的,是希望!难道不是吗?”二桃笑着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他说得很对。
新的生命,就是希望。
两个人的美好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
我不忍心打扰,便要独自离去。
当我转过身,才发现,在我心中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还有什么比迷惘更令人感到寂寞?
我孤独地行走在路上。
太阳出来了,偶有飞鸟掠过。
大地寥落,人迹难寻。
我停了下来,放低目光。
地面上起了一阵阵颤动。
颤动愈演愈剧烈。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身形笔直地朝上而起,我悬浮在了半空中。
轰然一声,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山峦连绵崩碎了几十里。
地面上出现了一座湖泊。
湖泊里的黄色泥水异常浑浊,浪涛激烈澎湃。
我以为里面有一只怪物正在兴风作浪。
可钻出来的并非相貌丑陋的怪物。
而是一个人。
一个面容不再年轻的女人。
她美丽而不妖冶,散发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如果正常人看见她,不免会被吓到。因为她只有上半截身子是人类模样,下身则是拖着一条巨大浑圆的蛇尾。
此蛇尾轻轻一搅动,便能令湖泊里的水翻腾起浪。
“唉!”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面上带满了忧愁。
我悬浮在高高的空中,冷冷地俯视着她,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你可知我是谁?”她抬起头问道,有些呈中性化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味道。
“我是女娲!”
我忍不住咦了一声。
关于女娲的神话,既有女娲补天,亦有女娲造人。
她是一位民间传说中的好神。
令我不由得肃穆起敬。
她又发出一声叹息,流泪了。
泪水晶莹剔透,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泪水不断,滴落在湖泊里。令整个湖泊里的水都沸腾了。
过了一会儿。
我问她因何而流泪。
她说:“人类灭绝了,我视他们为儿女,这心里面能不悲痛吗?”
我说:“你还可以再捏!”
她摇了摇头,说:“我已没有玄黄之泥!”
我问:“当初你是怎么得到的玄黄之泥?”
她面上露出敬畏,回答道:“是鸿钧老祖赐给我的。”
我说:“你可以再向鸿钧老祖讨要些玄黄之泥,以重造人类!”
气氛变得沉默了。
湖泊烟雾腾腾。
过了良久。
女娲道出了一条惊人的消息:“鸿钧老祖已经遇难了!”
我不由得深深愣怔住了。
烟雾消散。
湖泊已干涸。
女娲倒在了龟裂的湖底,已然气绝身亡。
整座世界变得安静极了。
死一般的寂静。
我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时间依然在流逝。
天黑了,又明了。
太阳光芒照四方。
大地尽头,有一个身影出现了。
他正在慢慢走着。
不知走了有多久,终于挨得近了,他仰起头,冲我笑道:“不累么?”
我确实已经很累了。
累得几乎快睁不开眼睛。
一阵凉习习的清风吹过,使我的脑袋多少清醒了一些。
我慢慢地降落了下来。
看着对方神采奕奕,春风满面的样子,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他很年轻,好像永远不会老。
“你不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吗?”我问道。
“我不放心你,所以我又回来了!”他笑道。
“女娲是不是被你杀死的?”我又问道。
“守不住秘密的人,难道不应该死吗?”他笑道。
“你所指的秘密,就是鸿钧老祖已经遇难了?”
代伏天点了点头,苦笑道:“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女娲已经把秘密告诉你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鸿钧老祖好像是你的师傅!”
“没有永远的师傅,尤其是一个想永远做大的师傅!”
“你想做大?”
“没有人不想做大!”
有志向的人,永远都活得朝气蓬勃。
代伏天不仅有志向,而且他的志向很大,比天都要大,所以他活得比任何人都精神。
他这种精神,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我并没有觉得他有多可怕,反而隐隐约约的替他感到担心。
我不由得想到了杨大宝。我觉得杨大宝才是真正可怕的。
“我这次来,杀死女娲只是顺便而行,其实我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杀一个孩子!”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对!”
“你为什么要杀它?”
“因为它是鸿钧老祖转世!”
风大了起来。
刮得我们两人的衣衫呼呼啦啦地作响。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代伏天问道。
我摇了摇头。
代伏天离开了。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心中有牵挂。
不知不觉的,我又来到了房屋前。
这座房屋,还有院子中无精打采的双头狗,我已不再感到陌生。
如往日见到一样,炊烟依然袅袅,说明屋里还住着人。
院子是篱笆围成,低低矮矮的。
我跨过篱笆,来到了院子中,走近房屋前。
房屋的门子正敞开着。
当我进到里面,发现一个人正在一张椅子上坐着。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正在发愣,并且面上带满了忧愁。
上一次见他时,他还活得非常有精神。
像他这种人,是不会轻易犯愁的。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他们跑了!”代伏天的声音里充满了沮丧和无力。
“他们一家三口都跑了?”
“是的!”
“难道连你也找不到他们?”
“是的!”
安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炊烟还冒着?”我又忍不住问道。
“是我正在做饭!”
“你竟然会做饭!”我不由得吃惊。
“唉!”代伏天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堪。
又是两大碗白生生的水煮面条,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
我绕过去,在代伏天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先端起了一碗,用筷子慢慢地捞着面条,默默地吃了起来。
我也端起了碗,吃得津津有味的。
代伏天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碗,流泪了。
我依然在吃得津津有味。
碗空了。
我还想吃。
“你能不能别吃了?”代伏天从我手里夺过空碗,向后给扔掉了。
我呆呆地注视着他。
“你告诉我,转世后的鸿钧,厉害不厉害?”
我点了点头。
“有多厉害?”
“它的眼里藏了两座乾坤!”
代伏天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
他又问:“你和转世后的鸿钧谁厉害?”
“它!”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随即又补充道:“它比我厉害得实在太多,若是我和它斗起来,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代伏天又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
他突然又问:“你觉得咱俩谁更厉害?”
这问题让我不由得一怔,然后我摇头苦笑起来。
“我不知道!”当我说出这四个字时,代伏天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
他眯眼瞧着我,半晌后,开口道:“你这意思是说,我没有转世后的鸿钧厉害?”
我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他声音增大不少,显得有些激动。
气氛变得沉默了。
窗外阴天了,开始下起雨。
随着时间推移,光线逐渐变得暗淡下来。
天黑了。
我们两个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有动。
时间仿佛永不休。
“唉!”
一声叹息,充满了说不出的凄凉和无奈。
我耳中听得非常清晰。
“是谁在哀叹?”代伏天问道。
“不知道!”我回应了一句。
天明了。
外面依然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代伏天脸上带满了恐惧和不安。
“是谁叹息?”他又问了一遍。
我摇了摇头,重复回应了一句不知道。
冷,一种说不出来的冷。令我和代伏天两人同时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