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代伏天。他不再似之前那般冷酷,脸上带着一种和煦的笑容,目中神采奕奕。他现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二桃笑了,眉眼弯起来,笑得也是非常开心。
八臂人魔的表情一怔,犹如吞了一个囫囵鸡蛋那般。
过了半晌,他问道:“你不是已经死了?”
代伏天笑而不语。
“怎么回事?”八臂人魔冲二桃问道。
可能他觉得天底下没有二桃不知道的事情。
二桃讥笑道:“亏你还会分身术!”
“难道我拼死拼活,那么辛苦打败的,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分身?”八臂人魔忍不住大叫,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二桃点了点头。
“你打败的只不过是他身上的某个完整或残缺的零件,或者割下来的一块肉而已!”
“你错了!”代伏天收去脸上的笑容,认真地对二桃说道。
二桃错愕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道。
八臂人魔的脸上同样透着强烈无比的求知欲。
此时,两人就像好学无知的小学生一样,眼巴巴地瞅着面前的“导师”,渴望他能将谜团尽快解开。
突然,何止数千万道人影自天降落,密密麻麻的一大群,无边无际,挤满了整个天空。
仔细一看,这些人全部都是一个表情,而且长得一模一样。
竟然出现了多得数不清的代伏天。
二桃和八臂人魔脸上出现了无比的惊骇,眼珠子瞪得差不多快要掉下来。他们实在难以相信眼前所见到。
但不管你信不信,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我虽然一根头发能幻化出分身,可就算将头发全部拔完用来变分身,我也做不到这般。看你真身完好无损,不像是割舍了身上的零件和肉。不晓得你这么多分身,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二桃盯着代伏天,面上难掩激动地问道。
“就算把我整个人切成肉末,用每一粒肉末去变分身,也决计做不到此等景象!”八臂人魔言语夸张,感慨不已。
代伏天说:“这些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分身,而是由一道道意念幻化成的!适才我和八臂人魔大战的过程中,几经尝试,终于和那颗璀璨耀目的心脏沟通上了,它同意回归到我的胸膛内。当我和它合二为一的刹那间,终于开始解悟大道真义。我急于完全参透,便留下一道意念化成我的模样,继续和八臂人魔战斗,而我本人则是怀着心脏匆匆离去了!”
气氛变得沉默了。
八臂人魔和二桃,俱是脸上沉重得不能再沉重了。
“代伏天,你现在到底有多厉害?”过得良久,二桃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代伏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你若杀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八臂人魔望着对方的眼里充满了复杂。
代伏天微笑着,并没有否认。
“我们应抓紧离开这个精神世界,所剩时间已不多了!”二桃催促道。随后,他低头望了一眼下面的苍茫大地,喃喃自语道:“不过,就这样走了,还真有点儿不舍!”
“我能感受到杨大宝的存在!”
话音未落,代伏天突然抬头朝天上一望。
我不由得浑身一颤,感觉我们两个的目光瞬即对接上了。
二桃和八臂人魔立刻变了脸色。
“杨大宝不是死了么?”二桃颤声道。
“不留一线生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璀璨心脏中所蕴含的最大道义,怕是让杨大宝给悟透了!”代伏天缓缓低下头来,望着两人,神情异常凝重地说道。
“他既然能悟出,你为何悟不出来?”二桃问道。
“因为我没有死去的勇气和舍掉的精神!”
“那你为何不敢死去,为何不舍掉?”二桃又问。
“我怕,万一失败了,我就不复存在!”
二桃笑了。
他笑得很真诚,说:“换我,我也做不到!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不敢拿命来赌博,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命很宝贵!”
八臂人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俱是抬头朝天上张望,目中透发出光芒万丈。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看到我。
不知为什么,我一时间感到酸楚不已,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地苍茫。
太阳隐去不见了。
阴沉沉的天空中下起了雨。
二桃大声喊道:“杨大宝,若你在天有灵,希望你能原谅我!”
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雨下得越来越大。
“走罢!”代伏天说道。
随即,三人隐去不见了。
倾盆大雨依然在哗哗不断地下着。
天地间一片水雾朦胧。
大地尽头,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出现了。
看见这个老人,我仿佛看到了老年的自己。
他止住了脚步,抬头望天,嗓音有些嘶哑地说:“你再不回到现实中保护自己的肉躯,这个世界就要崩坏于一旦了!”
我吃了一惊。
难不成他能看到我?
抱着试试的态度,我大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老人低下了头,仿佛在咀嚼这句话。随后,他又抬起头,将眼睛瞪得浑圆,声音嘶哑着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到现实中!”我道出了无奈。
“你此时正趴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上俯瞰着,你只需要站起来,转过身往前迈出,别管前方是什么,一直走,就可以了!”老人说道。
我意念一动,改变了视角。
一连改变了好几次角度。
最后以朝上仰视的角度停止了,仿佛自身融入了大地中。
老人低下头来,看着地面上,脸上带着不满地说:“我让你转过身向前走,你怎么依然保持着趴伏的姿势,而且还来回移动?”
“瞧你说得,我好像是一只趴在圆球上来回爬动的壁虎似的!”
老人咧开嘴笑了。
他说:“你形容得倒是挺贴切,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很大的圆球,你现在正趴在这个圆球上!”
“为什么大地和云雾遮挡不住我的视线?”我不解地问道。
“傻孩子,你已完全悟透这个世界上的大道真义,你的意念可以随意渗透至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意念到,还怕眼光不好使?就算闭上眼,你也可以看到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你现在是正用心看,又不是用肉眼!”老人解释道。
“用心看?我现在还有心么?我的心不是已经让代伏天得到了吗?”
“他得到了心脏本体是不假,但你得到了心之魂!”
“何谓心之魂?莫非心脏也有魂儿?”
“那颗璀璨的心脏,是独立生命体,当然有魂儿!它本体拥有能融入虚空中的特征。它自你的肉身上消失,来到了你的精神世界,寄存在你的灵魂之体上。这也是代伏天在现实中找不到心脏,进入你精神世界的根本原因。”
顿了顿,老人继续说道:“你的灵魂之体,是相当复杂的,就好比一个暖壶,外表上看起来那样,其实上里面藏着一个银色的胆。你的灵魂之体内就暗藏着一颗精魄。这颗精魄可是存在亿万年之久了。”
“至于精魄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我曾问过几位活了无数岁月的太古真人,他们都不知道。精魄具有融入灵魂内的特征。也不知道为啥,它偏偏选择了你的灵魂。导致你的灵魂体内长出天底下最坚硬的骨头,还有玄磁骨,连大脑中都能产生电流等异象!”
“我就说嘛,那颗璀璨心脏不愿意离开你,连肉身能融入虚空中的代伏天都嫌弃,是有一定原因的。它图谋潜藏在你灵魂体内的精魄。但只有你的灵魂之体死后,那颗精魄才会浮现出来。一旦精魄跟心之魂融合在一起,直接会组成一个实质化的魂魄。实质化的魂魄,不仅仅是对于精神世界来说的,对现实世界来说,它也是实质化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一具实质化的魂魄?”我感到万分震惊。
“对!别墨迹了,你快回到现实中去吧!一定要救到你的肉躯,保护好魂居,别让这个精神世界坍塌崩毁了!”老人语气加重地催促道。
经过几番努力,我终于转过了身。
眼前一片白茫茫。并非虚幻缥缈的雾,而是实质化的白色浆糊。整个空间积满了这种浆糊,黏糊糊的。
我谨记老人之言,穿行在白色浆糊之中,一直摸索着往前走。
走了不多时,遇到前方有一道软绵绵的屏障,总觉得是一块巨大的皮挡住了。我伸手一插,轻易将软绵绵的屏障给插穿了。随着嗤啦一声,我在这张软绵绵的屏幕上撕出了一道可容纳己身通过的豁口。
前方还有一层透明模糊的薄膜。透过薄膜往里看,是一片滚滚流动的红色血海。就好像来到了海底隧道一样,抬头望不到血海的高度。我将薄膜戳出个洞,血水顿时倾泄涌入。我猛然纵身往里一钻,通过薄膜,来到了滚滚流动的血海中。
我飘摇不定地徜徉在血海中,顺着海流不知来到了何方。见前面有一道模糊的青色屏障,自屏障那边有白色光芒透过来。我激动不已,赶紧稳住身形,来到青色屏障前,双手往上面一插,将之插穿了。
随着响起刺耳尖锐的裂帛之音,我将青色屏障给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水顷刻间通过大口子奔涌冲出,将我给带出去了。
砰一声!
我随一股血水砸在了坚硬冰凉的地面上。
光亮刺目。
我来到一片新的天地中。
原来这就是现实的世界中。
但我在这里,体积实在太渺小了,还不如一粒麦籽大,才比蚂蚁稍微大了那么一丁点儿。我看到一个参天巨人,衣服褴褛,蓬头垢面,正傻愣愣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目光呆滞无神,自鼻孔和耳洞中,不断地流出大量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