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瞬间芳华 风流永驻:民国十大名媛才女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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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苏雪林:载将离恨过铜湖(4)

但几次书信来往后,苏雪林感觉张宝龄缺乏热情,不愠不火,而且话不投机,她信仰天主教,他却说基督教“博爱有益于人群”,又说“信仰是人的自由”,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反对它。苏雪林写长信辩驳,张宝龄也不接招,坚持自己观点。她与他谈起电影、跳舞等,他却说一概不喜欢。

通信本来交流培养感情,但他如此理性,跟例行公事一样,她感觉无趣。这和刚结束的那场如火如荼的爱情是多么不同!满怀期待找到情感归依,却如此失望,她写诗自怜:

一例春潮漫汗声,天风鸾鹤怨三生。

悲欢离合本如此,万一天填恨海平。

忽向东山感岁华,吟鞭遥指即天涯。

惺惺蝴蝶谁家宿,身世依然是落花。

忧病交加,得知母亲生病,牵挂家里,心情更糟。

张宝龄学成即将回国时,苏雪林曾两度邀请他到法国和欧洲一游,都遭到拒绝。所有这些,让苏雪林伤心失望。她的自尊和高傲在他面前一败涂地,羞愤难当。她要提出退婚时,张又解释说因为国内有人介绍了工作,所以急着回国,无心旅行。

客观说,张宝龄的回信和回绝也属正常,虽有些理性但不无道理。但此时的苏雪林,是一个典型的文艺青年,成天沉浸在对爱情的美好期待和想象中,所以对于他的这种理性就不理解了。而在学理工的张宝龄看来,苏雪林这么贪玩,迷于虚幻,又爱争辩,不免有些幼稚也不大可爱。

面对张宝龄的冷漠,苏雪林曾怀疑他心中另有别人,但父亲告诉他,张宝龄忠于婚约,在美国时还拒绝别的女生的追求呢,极力赞美未来女婿的人品操守。这正符合了苏雪林的婚姻观,于是她又对张宝龄有了期待。

苏雪林虽是新女性,主张男女平等,但在婚姻上,受传统观念影响很深,遵守从一而终的理念。她曾说:“平生取士,最喜的是有贞固不移之操,最恶的是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人”。她追求浪漫,但又明白爱情的虚幼,人性的善变,所以主张有婚姻的约束,认为倘若“没有条件,单靠空洞的爱情,婚姻的结果,定然危险”,对女人伤害更大。

她的这种观点,正是基于对自己权益的保护。所以当她听说未婚夫同样忠于婚姻时,她感觉十分满意——纵然明知两人个性不同,少爱情共鸣,也不拒绝这个婚约,不再追求所谓的浪漫爱情了。

由于感觉两人在婚姻理念上的一致,感觉婚姻有此作基础必定是有安全感的。所以她对于这份婚姻又开始乐观了,她甚至还对朋友说:“我们的爱情,虽然淡泊,但淡而能永,似比浓而不常的好。”

然而,张宝龄的过于理性和冷漠,以及不解风情似的无趣,让她终感觉到彼此间没有爱情的甜蜜,总感觉话不投机,要么就是无话可说。苏雪林只好将自己的浪漫情思沉湎于18世纪浪漫主义的文学作品中。或者在文字和宗教中寻求安慰。但每当看到成双入对的情侣,她总要顾影自怜一番,她多么希望张宝龄突然出现啊。但是没有,她一直没等到这样的浪漫约会。

有时,她经常一个人呆呆地看张宝龄的照片,相貌英俊,看上去也很风流倜傥的样子。她多么希望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是因为不解风情,还是因为无爱情所以感觉不到他的风情?

两个人个性不同,想法也南辕北辙,最初的交流就没有找到结合点,没有交集。一个感性细腻,一个理性冷漠;一个不以为然,一个期望总落空。是真的没有感觉,没有爱吗?苏雪林想:我一直在找感觉,找爱呀,怎么他张宝龄没有感觉吗?怎么如此冷淡?真是没情趣。

她曾想解除婚约,但遭到父亲强烈反对,母亲病中哀求,她只好服从家里的安排。但这一腔热情何以打发?好吧,以著述为业。

甘守一世孽缘

1925年,在家人的催促下,苏雪林未毕业就回国,在岭下村自己的家门口,与张宝龄迅速完婚。

婚礼办得隆重而热闹,是岭下村有史以来最隆的婚礼了,母亲给她丰厚的嫁妆,她风光出嫁了。多年后,苏雪林以101岁的高龄,重回故里,在当年她和丈夫的婚房——荆乐堂面前,徘徊不忍离去,令人动容。华年已逝,人已无追,感情不尽。

安葬完母亲,苏雪林回到上海夫家。张宝龄就职于江南造船厂,早出晚归。苏雪林终日无所事事,无聊烦闷。

1926年春,经人推荐,苏雪林到苏州景海女子师范学校和东吴大学任教,她住在女校。节假日时,张宝龄也偶来探望。新婚小夫妻,还算甜蜜。

后来,东吴大学也聘请他为理科主任,张宝龄因十分喜欢苏州的美丽,欣然而来。学校安排他们住在天赐庄。这里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很适合做学问。在这样的气氛中,夫妻恩爱,一起做饭,各做各的学问,和谐幸福。

后来,张宝龄在看上东吴大学后面的一块地,就买下来,自己设计成船样形状,盖起一座中西合璧的小洋楼。如今,在苏州大学南校门、百步街北口,依然可见到这座小洋楼,虽然破败不堪,但当年这对夫妻的温馨和美好,依稀可以想见……

或许是爱情的甜蜜,苏雪林创作激情迸发,在此写作并发表她的成名作《绿天》和《刺心》,还有学术上的成名作《李义山恋爱事迹考》。由此可见当年她的幸福和激情。

在这里,经过短暂的恩爱后,1929年,苏雪林夫妻于离开东吴大学,各奔东西。各自忙自己的事业,各自收养自己的孩子,联系时有时无,断断续续,聚少离多,距离越来越远,感情越来越淡。晚年苏雪林回忆说:“苏州天赐庄一年岁月尚算美满,但以后便是维持夫妇名义而已。”

解放前夕(1949年6月),苏雪林去了香港,之后去法国欧洲,再之后回到台湾。张宝龄先去了东北,退休后到了北京。

可以说,自苏州小洋楼之别后,两人的婚姻就名存实亡了。

苏雪林夫妻本就少感情基础,一旦分别,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都会拉远人心,让彼此更加隔膜,及到感情疏淡,彼此更无所谓了,只是保持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

试想,再好的夫妻,也搁不住长期分居,各忙各的,互不妥协,彼此必然生分疏远。都不顾家,家中无炊烟,没笑语,没夫妻生活,甚至没有吵架。那么,家还叫家吗?都不恋家,家就不再了。谁不恋家,守不住家,家就会抛弃谁。

说起来,他俩也算门当户对,才子配才女。虽是媒妁之言,但婚后可培养感情,应该也可以成恩爱夫妻的。但可惜他们没有这个幸运。

她感性浪漫,他客观理性;她热情似火,他性情孤冷。她说:“今晚的月亮真圆哟!”他回答:“哪有我用圆规画得圆。”她能说什么?

苏雪林曾因信仰天主教,受到基督教治下学校的同事的仇视,她倍感委屈,希望得到丈夫的安慰,但张宝龄反讥讽她软弱。

她认为他大男子主义,理性冷漠,缺乏情趣,性情偏狭乖戾;他不满于她太过活跃,且总接济娘家人,对家庭不尽心;她是才女,要求平等尊重,不善家务;他是少爷脾气,大男子主义,要求她相夫教子;他传宗接代思想严重,她一直未有生育,他只好养了一个侄子。她认同学的女儿为干女儿……

我想他们一定努力过,但感觉吃力徒劳,最后终陷于无味,毫无感觉。也许如苏雪林所说,是“一世孽缘”。总是话不投机,不能协调,互不妥协,积怨日多,矛盾日多,感情日淡,加上聚少离多,时空距离拉大,自然越隔越远,终至无情,及至对彼此无所谓了。

但他们并没有离婚,婚姻名分维持一世。

婚后24年间,同居不到4年,聚少离多,也未生子,想恩爱难有。漫长岁月,该如何度日如年?女人天生要爱的滋养,在无爱的婚姻中,岂不枯萎?在苏雪林宁可移情于创作,也没选择离婚,且创作激情和成就非凡。这该需要多大的耐心和坚强?

换作现代人,早离了。苏雪林夫妇没有选择离婚。他们的婚姻由父母包办,而后各自事业有成,离婚完全可以自主呀,但他们甘愿从一而终,所以忠于婚姻,都没出轨,寻找情人慰藉内心寂寞。

苏雪林说:“以为既如此的不美满,何不干脆离婚别寻良偶呢?以为我有旧脑筋,抱存有‘从一而终’的观点。”她认为离婚乃“夫妻感情之坏,以此为之根源”。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观念上接受不了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