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沟公社坝上坡村的坝基旁只住了一户人家,那就是姚根发家。
省里要建一个大型水电站,选址就是姚根发家所居住的地势开阔的坝上坡村。
建水电站要征用坝上坡村部分人家的房屋和土地,姚根发的家也是被征户之一。当时,距离他们家八十多公里的江水县城南也正在筹建一个钢铁厂,正赶上钢铁厂要招收一大批的工人,省里便与江水县政府协调研究决定:招收部分因建水电站失去土地的村民们到钢铁厂工作。姚根发和妻子王秋妮幸运地被招进了钢铁厂,成了令人羡慕的大型国企的工人。
其实,姚根发真正的老家,是在距离坝上坡还有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叫洼子村的小山沟,那里因地势低洼而得名,是个十年九涝的地方。
姚根发的父母是解放前从外地逃荒来到大沟公社洼子村的,他们家只能算是洼子村的外来户,村里除了他们一家,全村的人家都姓贾。父亲和母亲在此接二连三地生下了七个孩子——四男三女:姚根发上面一个哥两个姐,他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一群兄弟姐妹跟随父母在村北边山脚下一个摇摇欲坠的茅草棚里艰难度日。自打他们记事儿起,贫穷、饥饿和挨打就像阴影一样纠缠着他们甩都甩不掉,最绝望的时候,山里的野菜都是他们家唯一的主食,而且还经常因为兄弟姐妹众多争抢不均而饥肠辘辘哭闹不已。家庭的贫困以及因是外来户的因素,使他们兄弟姐妹七人从小就受尽了村里人的欺辱,姚根发时常要边逃跑边躲避着村里孩子们砸来的石块,还要尽量庇护着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多年的屈辱在他年幼的心里根植了一个坚定的决心: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一定要盖一座比村里最富有的贾旺家还大的院子!还要盖上宽宽敞敞三间红瓦房!一年四季都穿着贾旺儿子过年时才穿的那种缎面衣裳!让那帮混蛋远远的看着眼馋去吧!
这个强烈的愿望伴随姚根发艰难地熬过了饥饿的一年又一年。
后来,他终于熬到了结婚的那一天,娶的是坝上坡村纯朴善良的姑娘王秋妮。
再后来,他又带着老婆孩子无奈地离开了洼子村,搬到了王秋妮的娘家——坝上坡村。
他当时的离开,并不是去为了实现自己少年时期那个远大的抱负,而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弟弟结婚后,爹妈实在没有能力再给他们盖房子了,四家媳妇挤在三间房里,还有几个哭叫吵闹的孩子,全家十几口子人整天裹在一起生活,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大哥家孩子多,整天哭哭打打,大嫂李菊香即自私又凶悍,两个弟媳妇也一个赛一个厉害,妯娌们婆媳间的吵骂打架隔顿不隔天,孝顺的姚根发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父母整天哭天抹泪唉声叹气。他便跟自己媳妇王秋妮商量:去她的娘家坝上坡村附近找一个地方搭两间草棚搬走,离开洼子村,离开这个整天争吵不休的家,也给年迈的父母减少一点负担。
生性胆小温顺的王秋妮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巴不得第二天就搬走。自从自己嫁给姚根发,就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更没少因为这个大家庭的纠纷而挨打受气,尤其是在自己受了不白之冤和窝囊气时,丈夫姚根发从没有向着自己说一句公道话,无论是谁的错,他都怨在自己媳妇身上,王秋妮若是敢跟他顶撞两句,姚根发就立即大耳光子扇上去,有时还会拳脚相加。其实,很多时候姚根发也知道是自己的媳妇受了冤枉,但他不敢吵嫂子骂弟妹。因为嫂子娘家住的近,家中又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兄弟,他惹不起;那两个弟媳也是一个个泼得远近出了名的媳妇,俩弟弟又是极力袒护老婆的男人,稍微惹恼了哪一个,爹妈都要跟着一起挨骂,孝顺的姚根发只好把怨气都撒在王秋妮身上去平息一场又一场的纠纷。
王秋妮的娘家远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坝上坡村,年迈的父母是中年后才喜得三女的,膝下没有儿子,王秋妮是家中老大,六十多岁的老父亲长年卧病在床。姚根发之所以敢经常打骂王秋妮,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不用担心她娘家能有人来找他算帐。
王秋妮第一次挨打时,就委屈地哭着一路跑回了娘家,姚根发当时心惊胆颤地过了好几天,害怕王秋妮找来几个堂兄弟来收拾自己,谁知几天过后,王秋妮一个人孤零零的回来了。姚根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姚根发并没有看到她娘家人来,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渐渐地他打老婆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其实,那次挨打后,王秋妮跑回娘家,本想向爹妈大吐了一番苦水,再叫上几个堂兄弟去把姚根发收拾一顿给自己出出气,可没想到跑回娘家一看,体弱多病的老父亲病情又加重了,年迈的母亲为了不给王秋妮原本就不舒心的日子添乱,一直瞒着她没有说。这次回来,由于姚根发平时对钱管得很紧,王秋妮又是赌气跑的,身上除了出村时向邻居借的两块钱路费外,她拿不出一分钱给老父亲看病,无奈之下,她只好在父亲的床前尽心尽力服侍了几天,借口家里很忙,又急忙赶回了洼子村,她不想给贫困交加的娘家再添一张吃闲饭的嘴。
王秋妮的无奈和忍让被姚根发逐渐掌握。随后的日子里,王秋妮与婆婆或妯娌之间稍有矛盾冲突,姚根发都是小题大做地把她暴打一顿,他要杀鸡给猴看,其用意就是警告兄嫂和弟媳们对父母的不孝敬行为!有时明知道不是自己媳妇的错,但他仍然故意把王秋妮拉到门口殴打,可事实上,无论姚根发怎样打骂王秋妮,对姚家混乱的家庭状况还是起不到一点震慑作用,相反,倒成了兄弟妯娌们之间讥笑的把柄。
刚开始姚根发在院里打王秋妮时,兄弟妯娌们还时不时地这个拉拉那个劝劝,可时间长了,大家都从姚根发指桑骂槐的话语中明白了他的用意,也都索性避开不管了,一旦姚根发再打老婆,他们便各自关紧自家的屋门或转到村子里闲逛去,愿打愿骂随他去。有时,王秋妮被打得气不过,也会顶骂几句:“姚根发!你还算个人吗?他们虐待你爹娘,你不敢惹他们,倒跑来打我撒气,你有本事咋不敢打骂他们?你这个欺软怕硬的混蛋!你不就是想杀鸡给猴看吗?只可惜你就是把我这只鸡杀死了,那猴子照样上天!你还不是干瞪眼!”姚根发内心深处的懦弱和打人动机被媳妇戳穿后,他更是恼羞成怒变本加厉,于是,王秋妮又招来一顿更凶狠的辱骂和毒打。
到了晚上,姚根发剥光王秋妮的衣服压在她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快活着,疯狂地发泄着报复性的****。王秋妮的眼里流着泪,心里在滴血,可她不能反抗更不能哭喊,草帘隔开的另外半间房里住着三弟一家人,她不愿自己白天被丈夫毒打夜晚又遭此蹂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王秋妮犹如一具僵尸躺在那高粱秆铺垫的后背被咯得生疼的炕上,任凭姚根发丧心病狂地发着兽性。王秋妮每到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但她舍不得三岁的儿子姚存毅,她怕自己死后,幼小的儿子在这个家里就更加难以生存了,当娘的不能给他快乐的生活,就只好委屈自己一辈子,给他一点点温暖和保护。就着样,每当王秋妮饱受凌辱之时,她的心里就想着可怜的儿子,依靠着这个信念支撑着自己忍辱负重地活下去。而在她的内心深处,时时刻刻都在诅咒着丈夫姚根发:不得好死!不得好报!
所以,当姚根发提议去坝上坡时,王秋妮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离开姚家,自己就没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了,也不会经常挨打受气了!再说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过几个月也要出生了,她不能再让这个孩子跟着自己窝在这样的家里受委屈。
王秋妮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赶回娘家跟爹妈商量,她唯恐过几天姚根发再突然变卦。爹妈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即,老父亲拖着病弱的身体拄着拐杖亲自去求当村长的侄子王春堂给王秋妮要地去了,因为坝上坡地处比较偏僻的河坡上,村里人少地多,批一块宅基地划一片荒坡地还不是件难事,所以没两天这件事就办成了。
当王秋妮兴冲冲地赶回洼子村给姚根发报喜时,姚根发却并不愿意住在村里面,他想住在村西北边的浪河边上,他怕村里人把她当成上门的女婿低眼相看,更怕别人说他无能,把日子过得还要靠娘家人帮衬。他现在只想依靠王秋妮的娘家帮他渡过这个暂时的难关,不愿将来被王家人捏着这个把柄说事,他要住得离村子远一点,让村里人明白他姚根发不是来靠着王家人过日子的。最后,王秋妮的大堂兄王春堂依了姚根发的意思,把浪河边上通往坝上坡村的水闸房附近一片平地批给他盖了房子,明着说是给村里照看水闸,实际上也是给姚根发一个面子。坝上坡的土地肥沃且平坦,又紧邻着一条水流舒缓宽阔的浪河,这里的自然条件要比姚根发家的洼子村强多了。
姚根发和王秋妮站在水闸房前,看着眼前大片的绿莹莹的土地和奔流不息的河水,他们那被十几口子挤皱的心终于舒展开来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