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往常，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会急不可耐的让对方快说，但现在，我却有些犹豫了。
我没问，李平仙也没有催，过了许久，我看着李平仙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确定其中没有恶意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前辈，为什么，你今天会和我说这么多？”
面对这个问题，李平仙没有感觉到意外，而是看着我反问道：“难道你就真想一直怀揣着疑惑，懵懵懂懂的走到最后？”
“一些事情，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时候不到，再加上你没有资格。如今告诉你，是因为时候到了，你也终于有这个资格知道，九世铜莲到底是什么了。”
深吸口气，我接受了这个解释，看着李平仙，我正色道：“那您说，我听着，其实我也早就想知道，九世铜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
“九世铜莲和仙有关，是它布置的后手，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九世铜莲替它监管着众仙，当某位仙被手中的权柄迷昏了心智，想要打破天地间平衡的时候，九世铜莲就会出手，在九世铜莲面前，即便仙执掌了它的一部分权柄，却也毫无反抗之力。”
“听起来，和监察部门差不多。”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平仙笑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李前辈，莫不是九世铜莲，或者说它出现了什么问题？”
李平仙沉默片刻，面上出现了一丝凝重，似乎回想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道：“没错，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具体时间我并不清楚，但就在百年之内的某一天，它消失了。”
说到这，李平仙全然不顾我惊骇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道：“关于它的消失，是极为不可思议的，甚至让一些人惊惧，毕竟，高高在上的它忽然‘陨落’，这没法让人不惊恐。”
“关于它的消失，我分析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猜测，它的消失，罪魁祸首应该是这茫茫众生。”
我眼神有些迷茫，实在不清楚它的消失和茫茫众生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并没有急着问，李平仙既然这么说，一定会有着他的解释。
“初三，你有信仰吗？”李平仙忽然问道。
我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道：“没有，与其信仰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我宁愿信仰自己。”
李平仙得到这样的答案并没有丝毫诧异，反而感觉很正常，甚至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关于它的存在，我们一直有过很多猜测，昔日有大能猜测，它也许是太古时期某位大能突破自身的极限化身而成的，并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最终变的冰冷无情。”
“近代也有人分析过，它也许是外星文明的产物，毕竟关于生命的形成一直无法得到有力的解释，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只是化学演化中的偶然因素，如果有外星文明创造了我们，那么它的存在，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一开始，我是相信后者的，大部分人也和我一样，但随着它的消失，以及世人的慢慢变化，我有了一个不一样的猜测，也许这个猜测，能解答它的存在。”
“世人的变化？”渐渐的，我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就是世人的变化，在民智未开的时候，世人遇到苦难，遇到喜事，都会向上天祷告，这种祷告在掌权者为了维护自身统治的情况下渐渐得到推广，最终形成了常态，在以往，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老天爷是真实存在的，甚至以天为基础，世人又幻想出了许多神明。”
“例如，天庭，地府，例如王母，玉帝。一个人祷告的愿力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但十个人呢？十万人呢？十万万人呢？初三，你相信吗？也许它的形成，就是众生祷告的愿力聚合体。”
“也许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明为何它是那样的强大，浩瀚。”
“也许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解答它为什么明明这么冰冷无情，却还要维护世间的一切，一些人的祷告看似没有作用，其实一切都在改变。”
“当皇朝****，从上而下烂透的时候，众生会祷告，祷告自己的苦难尽早完结，于是便有了战乱，战乱不仅代表着死亡，也代表着新生，从前任王朝灰烬中钻出来的新王朝，往往会更加强大，更加开明，因为它们往往会吸收前者的教训。”
说到这，李平仙的眼中不由带上了一丝我看不透的哀伤，他看向窗外，远处的洛阳是那么的繁华，蓬勃且富有朝气。
“也许，这，就是它最终的造物。”
“也许，这，就是它消亡的原因。”
“初三，你不得不感慨，人类有时候，比天更加的冰冷无情。”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如果李平仙说的一切属实的话，那事实确实如此。
人在苦难的时候，祈求上天，祈求自己的生活能变的更好，祈求那些给自己带来苦难的东西尽快消失。
它感受到了众生的意愿，于是一代代王朝灭亡，兴起，最终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来到了。
诚然，这个世界还有着诸多缺陷，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世界和以往比起来，着实好了太多太多。
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大多只是一介白衣，一年到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哪怕是过年也难尝荤腥。
至于那些被世人歌颂着的，所谓的盛世，其实如果你仔细了解过的话，就不难发现，所谓的盛世，只是底层百姓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仅此而已。
而在这个世界，大多数国家的人民已经摆脱了最基本的温饱，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享受，这在以往，是我们的先祖想都不敢想的。
这个世界，确实比以往美好太多太多了，也比以往公平了太多太多。
人的生活一变好，还会向所谓的诸神祷告吗？不会！
即便在欧美，虽然很多人信奉着天主教，但那也只是给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寄托，或者说仅仅只是一个习惯，至于他们的祷告会有多虔诚，这就不言而喻了。
曾经的天主教，曾经的教皇，那可是众国的国教，曾经的各国国王以能吻到教皇的鞋子为荣，曾经的教皇只要以圣战为名，就能发动一次让千万人血流成河的远征。
而现在，这些都已经是历史了。
同样的，国内也是一样，甚至因为改革开放的大潮，情况严重了许多。
这是个信仰极度缺失的年代。
这是个人类极度自我，极度膨胀的年代，相比较诸神，人类更信奉自己，尤其是当核武问世的时候，人类更是认为自己有和诸神比肩的能力，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人类第一次学会使用火的时候，任何事物便再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了。
火药，蒸汽机，电，互联网，这些东西问世之后，即便是诸仙，也只能为之让路！
明白这些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语气复杂的道：“所以说当世人不再信奉诸神，不再向天空祷告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慢慢消亡了？”
李平仙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唯有这个解释了，不然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东西能够对它造成威胁。”
确实，除了众生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它造成威胁，同样的，能对它造成威胁的，也只有众生。
也许这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消亡之后，九世铜莲应该出现了什么问题吧？”明白了一些事物的我，如今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