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相忘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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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生者的命运(38)

“千年金缕衣,这是尸甲啊!”藏在观星台四周扶栏之后的镇妖团团员们顿时认出了厉害。楼兰这个神秘国度在荼洲的记载仅止于千年古尸。似乎这个国度从来都是以坟墓的形式出现在历史之中。在大蛮荒时代,随着地壳动荡变迁,楼兰古迹并入了荼州中部四州,成为了荼洲中土幽州的恶鬼山脉--阎罗尸地的重要组成部分。楼兰古墓中的金缕尸人在阎罗尸地中饱吸了残念鬼志,很多变身成了僵尸,甚至有飞僵的记载。但是这些飞僵都是特立独行的异兽,近似于邀梦犀,除了杀戮的欲望,再无他求,也无法控制。当这些飞僵被阴阳师们斩杀,飞僵身上残留着鬼念的楼兰尸甲被阴阳师们疯狂抢夺。根据传言记载,拥有尸甲的阴阳师可以继承飞僵众鬼之王的潜能,如果披挂尸甲修炼役鬼术,就有机会控制住威力强大的鬼魂为其效力。

“桑主事!”看到这身金缕尸甲,熟习阴阳堂各种镇鬼、役鬼和炼鬼之术的丁佐麒吃惊地大叫道,“你说过星辰海阴阳堂绝对不会滥用金缕尸甲,因为……因为金缕尸甲中的飞僵念可以驱役附骨鬼,这是违反荼洲相忘师法的重罪。”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法是人定的,当然可以由人来修改。而实力则是天赐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强者立法,弱者守法,这就是现实!如果你看不清真相,那么这个世界就不适合你生存!”桑闻涛的脸上露出阴惨惨的神情,冷笑着转头看了丁佐麒一眼。

“你……你……你……”丁佐麒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墙纸一般惨白,“你想要用附骨鬼来控制我!然后通过我来控制弟弟!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你手中的傀儡!”

“你以为我会费尽心力培养出一个不服我管教的犼师吗?”桑闻涛阴冷地狞笑着,“本来我索来的附骨鬼只是在你的体内休眠,偶尔被我激活,让你在组织内部为我做些事情,甚至为我提供一些情报。大部分时间,我会让你以自己的神志来行动。这样你还可以有一个勉强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组织已经发现了我所有的秘密,我不得不让它彻底控制住你。很抱歉,我的好弟子,要怪你就去怪把我们逼上绝路的组织吧。”

“附骨鬼……鬼已经在我身上!”丁佐麒拼命扒住自己的胸腹,目眦尽裂。

“你以为我们喂给你吃的炼器丹里面都有什么?”米彰阴恻恻地一笑,“那里面掺的就是附骨鬼之炼器。你已经服食了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炼器已经在你的体内合而为一,重组成完整的附骨鬼。拜托你用用脑袋想想,你手中掌握着我们花尽心血养成的终极兵器,你以为我们会让你脱离我们的掌握吗?”

“我和你们拼了!”丁佐麒一把拉下兜帽,奋力一吹骨哨,站在他身侧的丁佑麟顿时打了一声阴寒愤怒的响鼻,身子犹如发糕一般膨胀变大,罩在他身上的衣物纷纷撕裂,他兜帽被绷紧撕碎,露出了他的面庞,他的双眼一点点化为地狱血池般的金红色。他背部涌起两股躁动的黑影,它们伸展着,收缩着,膨大着,终于撕开丁佑麟背部肌肤,用力向天空中扑棱棱展开,夜色下的肉膜反射着周围念火灯的青光,看起来仿佛沾满了沥青的尸布,令人毛骨悚然。

“金缕尸衣!附骨鬼!赤眼犼!我的天啊,这个世界都疯了吗?”隋杏花看着丁佑麟一点点变身成了赤眼犼,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浑身无力地曲腿跪坐在地。在她的身边,十几个镇妖团的团员都和她情形类似。他们今夜出动的目的本来是为了从阴阳堂抢一个人。虽然这对于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他们来说,已经是石破惊天的壮举,但是目睹了桑闻涛和丁佐麒的真面目之后,从阴阳堂抢人这种事相比而言,已经变成了拔根鼻毛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吼--”赤眼犼展开双翅,张开臂膀,仰天着夜空中的明月,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一股股乌纱一般的烟云雾气从它的翅膀之下滚滚涌出,呈螺旋状盘旋而飞,一瞬间就弥漫了整个观星台,所有的念火灯灯火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整个天地似乎被浸入了一池黑水之中。

“嗯?”震天动地的犼鸣将在远朋居客床上昏睡的黄金龙吵醒。他条件反射般坐起身来,只感到浑身都浸满了惊出的冷汗。

“什么事?!”他着急地朝左右看去,发现墨凝香的梦中身正坐在床头柜上看着他。

“老李报告说,他们在观星台上截住了桑闻涛一行人。后来……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墨凝香的语音中也充满了困惑。

“阿?”黄金龙脑子顿时一片乱麻,“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为什么不等我?”

“我们也想啊。”墨凝香叹了口气,“可惜你打了一天擂台实在太辛苦,我们说什么也叫不醒你,只好把你抬到客床上让你睡个饱。”

“太过分了。”黄金龙连忙从床上站起身来,“叶师兄说过,我是杀死搜魂犼的人,只有我才能够压住赤眼犼的魔威。你们不带上我就去截丁佐麒不是找死吗?”

“你别忘了我们忽悠了多少星辰海弟子跟我们一起行动,有你没你已经差别不大了。”墨凝香没好气地说,“而且老李说桑闻涛和丁佐麒已经反目打起来了!”

“反目?有这种好事?!”黄金龙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兴奋了起来,他一把抓起墨凝香的梦中身,“快联系老李,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嗯,嗯!”墨凝香又追问了一番,随即连连点头,“老李立下了大功,他也不知道说对了那句话,桑闻涛居然自己把秘密操纵丁佐麒为其效力的阴谋爆了出来,丁佐麒立刻反了。现在二人正在对峙!其他人已经快要到了,这下子我们很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啊哈哈!这样的好事别落下我。”黄金龙连忙一把抄起床边的七海飞鱼剑,将墨凝香的梦中身揣到怀里,“凝香,走我们去看热闹!”

“也好,反正所有人都已经赶过去了!”墨凝香也随之兴奋起来,“赤眼犼和阴阳堂主的大战,一定很有意思。”

“喂喂,你们两个!”看到黄金龙起身出门,在门外守候的苏红豆、静仪、静湘、宫樱花和孔勿用同时围了过来,“我们也想去!”

“你们的功夫太低,去了也是添乱,等我灭了那只赤眼犼,你们再去好好看热闹,现在都给我呆着别动!”黄金龙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随即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入庭院,接着一个纵身上了远朋居外的回廊,一眨眼就消失了踪迹。

“哼!什么嘛!我可是英雄少年榜的榜末耶!”苏红豆追着黄金龙的背影挥舞着粉拳,“真是门缝里看人!”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静湘凑到苏红豆的身边问道。

“这个****龙真是气死人了,简直把我们这些后备团员当成死人一样!”苏红豆拼命一拍桌子,跺着脚说道。

“唉,我已经习惯了。”孔勿用无关痛痒地抱臂道。

“感觉我们的存在感好弱啊。”静仪惆怅地说。

“就是,跋大哥也没有领悟相忘诀,因为是男孩子就被派到前线去了。”静湘噘嘴道。

“姐妹们,咱们一定要雄起一次,让团长大人****龙明白我们可不是拖油瓶。我们也是打鬼团的顶梁柱。”苏红豆转过头来,激动地说。

“红豆,你有什么好主意?”静仪怯生生地问道。

“团长大人****龙为人行事这么缺心眼不靠谱,就是因为他这个人是不完整的,我们要帮他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苏红豆噌地跳上了远朋居大厅的八仙桌,握紧拳头说道。

“啊!”静仪静湘的脸顿时红了,“现在谈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早了一点?”

“早?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早!?姐妹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闯陈兵堂?”苏红豆兴奋得双眼贼光乱闪,嗓子已经激动得嘶哑了起来。

“陈兵堂?”众人都是一愣。

附骨连环计

“弟弟,去杀了这两个恶徒!”丁佐麒来到赤眼犼的身前,戟指点向桑闻涛和米彰,嘶声吼道。

“吼--”赤眼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张开庞大粗壮的臂膀,向着桑闻涛和米彰狠狠拍去。但是,就在它的兽爪眼看就要沾到二人顶门的瞬间,它忽然呜咽地收起双臂,踉踉跄跄向后连退数步。在它身侧的丁佐麒双手紧紧按住太阳穴,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整个观星台上的魔犼之雾,因为赤眼犼的突然退缩而停止了涌动,一点点被观星台上掠过的长风吹散。

“怎么了,我亲爱的弟子,是不是感到身子有点不像是自己的了?”桑闻涛的手此时正悠然自得地举在空中,他身上的金缕尸甲发出动人心魄的青芒,一缕缕青色光丝蔓延到他的手上,又从他的手延伸到丁佐麒的身上,丁佐麒的身子犹如一件任人摆弄的玩偶,七扭八歪地晃动,“我可以负责任地跟你说,这不是你的幻觉。”

“哼哼哼。”听到桑闻涛的话,米彰阴冷地笑了起来。

“附骨鬼!你们已经启动了附骨鬼!”丁佐麒嘶吼一声,从背后抽出自己的两把短柄细刃刀对准自己的胸膛就狠狠插去。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落入桑闻涛的掌握之中。但是他的刀刚刚递出一半就凝在空中,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巨手控制住了他的双臂。让他无力自毁躯体。

“哟,这个小子虽然资质平庸,但是却有股子壮士断腕的狠劲,没看出来啊。”看到丁佐麒的举动,米彰吃惊地一笑。

“哼,可惜他发狠得太晚了。”桑闻涛的脸上露出惨碧色的狞笑,“我这只附骨鬼可不是凡鬼,他是我有生以来索得的最猛之鬼。他本为鬼族将军,死于鬼族阻止鬼魅东来的决战,化身厉鬼之后又变为鲸吞魔怪,鲸吞被破之后,他被第二次击败,化为散魂,飘散四野。但是他的鬼志难消,残念铮铮,横行世间,只求重炼魂核,铸造鬼形。因为它曾经经历两次战死,世人称之为双殁。我以八十一道炼器为引,以丁佐麒的身体为炉,炼到如今,它已经再次凝聚魂核,上了人身,乃是真正的附骨之蛆。想要那么容易就摆脱它,休想!”

随着桑闻涛的话语声在夜风中不紧不慢地鸣响,丁佐麒身上的痉挛一点点平静了下来,而他也渐渐放弃了挣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头软绵绵地垂到了双膝之间。赤眼犼发出一声凄厉而哀婉的嘶鸣,身子一伏化为狮头麟身之形,爬到丁佐麒的身上,伸出暗绿色的舌头,轻轻舔着他的脸。

“双殁,你可在吗?”桑闻涛喝道。

“是你在呼唤我吗?”丁佐麒低垂的头颅一点点地抬起来,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一个被困在罐中之人发出的声音。

“丁佐麒的灵魂已经被你俘获了吗?”桑闻涛冷然问道。

“他就在我的鬼核之中。”丁佐麒缓缓站起身,双眼闪烁出森然的碧光。

“很好,立刻让他派赤眼犼去干掉这个人!”桑闻涛振臂指向一直保持着目瞪口呆模样的李南星。

“他很愿意服从我的命令,但是他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双殁忽然开口道。

“条件?他根本没有提条件的资本!”桑闻涛惊怒交集地说。

“他的确有……”双殁用它平板无情的声音继续说,“因为他有死志。有了死志的灵魂一旦自散魂核,我就无从操纵。”

“什么?难道你无法完全控制他的灵魂?”桑闻涛失声道,“你已经是附骨鬼,你可以同化任何人的灵魂。”

“愚蠢的人族!”双殁的语调中产生了奇特的起伏,“我的确可以同化灵魂,但是却不等于操纵灵魂。这就好像我能吃猪肉,却不能骑着猪跑一样。想要取得操纵灵魂的权利,我必须签订鬼之契约。想要契约生效,我必为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桑闻涛和米彰失声道。

丁佐麒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他举起手,猛然打了一个响指:“那就是杀了你们俩!”

“吼--”一直依偎在他身边的赤眼犼发出凶猛异常的咆哮,身子跃入高空,挥动起它无坚不摧的尸爪,对准米彰疾拍而去。

“不好!”米彰双袖一弹,两枚镇鬼锁魂符疾射而出,准确地点中了赤眼犼的双眼。赤眼犼的头部仿佛被钉上了两枚木桩,一下子沉于地上,扑击之势为之一缓。米彰趁势向后急跃,希望尽速和赤眼犼拉开距离。但是,就在这一瞬间,赤眼犼的身子忽然发生了飞快的变形,青红色的烟雾猝然从他全身喷出,它的身形从半狮半麟的兽形,化为了银翅披甲,满头长发的旱魃之形,而钉在它双眼之处的镇鬼锁魂符,也转移到了他的肚脐两边。这只赤眼魃厉啸一声,身子依照奇异的轨迹空中一个扭转,它背后银灰色的肉翅犹如两片大号的关刀,划着螺旋形的轨迹,斩向跃到半空中的米彰。

“小心--!”桑闻涛双手猛扬,电射出四枚轻身符,成菱形钉在米彰的背后。米彰的身子陡然一轻,凭空向上直窜了两米,险过毫厘地躲开了第一道银翅的突袭,但是第二道银翅犹如冰盘一般凌空飙至,闪电般掠过了米彰的双腿,将其齐膝斩断。灰黑色的血雨在空中喷成伞状,随风四散,米彰声嘶力竭地惨嚎一声,还没有落在地上就已经昏死了过去。

“中!”桑闻涛双袖狂舞,十八枚镇鬼锁魂符犹如疾风暴雨一般狂卷向力斩米彰的赤眼魃,以九重桎梏彻底将它的身子镇住。接着他抖手飙出七道定身符,分别钉在赤眼魃的头、双臂、两腿、双翅,阻止了它的下一次变身的可能。

“双殁,你应该执行我的指令,而不是丁佐麒的指令!既然是我将你索来,就可以将你散去!”桑闻涛厉声道。

“愚蠢的人族……”双殁冷笑着摇了摇头,“我被你索来时,是一个魂核破散的散魂,自然听从你的调遣。现在你的八十一炼器已经将我的魂核重新合而为一,我就是一个拥有灵魂的灵鬼,想要驱策我就要签订鬼之契约。请问你签订了鬼契了吗?”

“我……这……,当初教我附骨炼鬼之术的人并没有提到需要签立鬼契!”桑闻涛失声道。

“她当然不会说,因为她已经和我签立了鬼契。”双殁阴沉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