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铭被重新押回了地牢。
这一次,铁牢里面不再是漆黑的一片。在铁门上方有一扇小气窗,从外面能打开,而打开之后走廊上闪烁的亮光就会照射进来。每一次,这扇气窗被打开的时候,就会有人扔进来好几份报纸。
刚开始雷铭还很诧异,不明白奎因安排他看报是为了什么。直到,雷铭拿着报纸站在气窗的亮光下,看见头版头条那被加黑加粗加大的新闻主标题,雷铭整个人的眉头都狠狠地拧成一条麻花——
“凯盛集团股票继续下跌,或是新一轮的金融海啸前奏?”
“从凯盛集团的股票下跌中,经济学博士得出的七条结论。”
“深海市曾经的擎天柱,是否面临破产危机?”
“股票跌停、员工罢工、股东对骂,凯盛集团生产线已经崩溃!”
……
所有的报纸上,都是关于凯盛集团危机的报道。雷铭被关在铁牢里,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奎因送来的这几份报纸。每天早上,气窗准时打开,报纸准时被扔在地上。
雷铭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唯有一杯水,隔上一天会送到雷铭的面前。
奎因还没有得到雷铭的答复,所以不会让他死得这么早。
奎因,只想要慢慢折磨他,而且是精神上的折磨。
雷铭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无力地吹着眼睑,将刚刚扔进来的报纸捧在手里。他的后背靠着冰冷的铁墙,左腿蜷曲着瘫在地上,右腿的膝盖弯曲着撑着自己的手肘。看着手里的这些报纸,它们在全国都具有权威性,传播性很广,连续几天凯盛集团都是头版头条,甚至在经济金融的版面上还会有更详细的分析通稿。
看来,奎因是在暗示他,这是最后的机会。
雷铭只扫了眼标题,就随手把报纸扔在了地上,无力地叹了口气,缓缓后仰着头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奎因不想要雷铭得到片刻的休息,没过多久,铁牢的喇叭里就传来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每个台的新闻,只要是关于凯盛集团的报道,奎因都让人放给雷铭听。
雷铭可以选择不看报纸,但完全不能选择不听新闻。
无论用什么堵住他的耳朵,该死的新闻播报还是能窜进雷铭的耳朵里,在他的大脑里翻天覆地。雷铭强迫自己必须冷静,只有这样他才有办法想出应对奎因的法子来。当初他既然自己设计,自己一步步牵引奎因来找自己,那么雷铭就是想好了一旦进入虎穴的后果。所以,他完全相信自己也有这个能力,从奎因的手中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对,还是活着走出去!
雷铭猛地睁开了眼睛,气窗的窗户还没有关上,冰冷的白炽灯光正好照在他棱角分明又略显削瘦和憔悴的脸上。哪怕他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耗,但是雷铭的目光依旧冷冽如刀。因为饥饿消瘦凹下去的眼窝,此时反而衬托出他尖锐又冷峻的眼神。
他双手撑在地上,强迫自己站了起来,面对着自己身后的这堵墙。
在亮光的照射下,墙上一竖竖的竖线格外引人注目。这是雷铭自己刻下的时间线,从他被扔进来,雷铭就在记录。以前,是根据“钱小沫”被虐待的叫声来梳理白天黑夜。到了晚上叫声就会停止,到了白天新的一轮折磨开始,所以雷铭记得很清楚。现在,他则只需要根据报纸被扔进来的时间来推算,报纸都是当天上午发行,奎因肯定会迫不及待折磨他,所以绝对不会等到晚上,如此一来,也给了雷铭记录时间的标准。
雷铭用石子在墙上狠狠地划下了一竖,到现在为止,墙上已经有整整齐齐的六条竖线了。
这也是雷铭被关在地牢里,整整第六天。
第六天,一个星期不到,外面的世界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
……
疗养院,清晨的曙光拉长了钱小沫立在院子里的身影。
她不停地播着电话,可是手机听筒里都是无法接听的嘟嘟声,让钱小沫没来由的紧张。
自从凯盛集团的新闻登出来,钱小沫立刻联系雷铭,可这么多天来雷铭的电话始终打不通。钱小沫心急火燎,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去过凯盛集团,可是集团写字楼的大门外不是记者就是凯盛集团的业务合作伙伴,还有不少股东,又乱又闹,保安加警察也只能勉强维持局面。
钱小沫见状,自己也根本进不去,望着高耸入云的凯盛集团写字楼,钱小沫忽然觉得心里发憷。这么高的建筑物,如果一旦倒塌,得压死多少无辜的人啊!又该有多少员工被迫下岗失业,又有多少家庭因此而走上困难崎岖的道路。
钱小沫越想越害怕,曾经高高在上的雷铭又该如何面对和适应这样的巨变?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车水马龙的转角,钱小沫转身离开。
她寻思,雷铭肯定是躲起来了。
可是深海市这么大,雷铭是躲哪里去了呢?
钱小沫找遍了公寓和雷家别墅,但是都没有雷铭的踪影。因为凯盛集团的负面消息,雷家原本的佣人现在都走了不少。不管是公寓还是雷家别墅,现在都布满了厚重的灰,里面空无一人,钱小沫站在客厅里,阳光下尘埃漫天,她就好像是站在世界末日后的大陆上。
“还是联系不上?”
李乔的声音突兀的在钱小沫的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
“嗯,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钱小沫将手机收了起来。
李乔安慰道:“雷铭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商界经常有这种大风大浪,他能让凯盛集团成为深海市的中流砥柱,可见他的实力和胆量。我认为,他只是需要冷静一下,你不用太担心。”
钱小沫点了点头,其实根本没有把李乔的话听进心里。
“李院长,我想……”
“去吧。”
钱小沫话都没有说完,李乔已经浅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是要去找他吗?去吧。”李乔又补充道。
钱小沫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道了声谢,便急急忙忙朝疗养院的大门跑去。
李乔一直望着钱小沫的背影,沉默,没有再说一句话。
钱小沫出了疗养院,公交车刚好停在站台。她急急忙忙跑上去,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了一路,钱小沫的心也是忐忑不安的七上八下。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如果看不到雷铭,钱小沫这几天根本睡不好,也吃不好。
转了好几趟车,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钱小沫最后坐着出租车停在了月间别墅外面,巡逻站岗的军人看见是她,也并未阻拦。
钱小沫一个箭步冲进了别墅里,大口就大喊道:“香妈?香妈!”
“欸……来了来了!”香妈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还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见是钱小沫,香妈脸上的疑惑就被欢笑所替代,“小姐!钱小姐来了啊!这几日不见,香妈好担心你啊!”
“雷铭呢?”钱小沫顾不上和香妈叙旧,跑进客厅环顾左右,直奔楼梯上去。
没想到香妈却突然说道:“少爷不在别墅啊!”
钱小沫的脚步顿时悬在了空中,重重地落在楼梯上,像是一块铁砸在了她的心里。
“他……不在这里?”钱小沫诧异地回头看着香妈。
香妈点了点头,神色哀伤,“我也看了新闻,可是……少爷真的不在这里,他也没有来过。杜夫人每天都试着和少爷联系,但是一直联系不上,所以……”
“什么人在这里大吼大叫的!”
杜建萍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显然是钱小沫跑进来的喊叫声打断了她的工作。
钱小沫抬起眼眸望上去,正好对上了站在二楼楼梯拐角的杜建萍的目光。
杜建萍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来找雷铭的。”
“你不是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吗?还来找他做什么?”
钱小沫抿着唇角微微垂下了眼睑,应道:“即便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杜建萍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楼上走。
“雷铭不在这里,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难道您就不担心吗?”钱小沫追上了杜建萍,皱着眉,揪着心,“凯盛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雷铭却失踪不见了,难道这其中没有关系?难道就不是……”
就不是组织的人在里面暗中捣鬼吗?
钱小沫咬着唇角,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杜建萍挑了挑眉,并未发现钱小沫的怪异之处,“雷铭的下落,我自然会查清楚,用不了你提醒。”
“那,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钱小沫急切地看着杜建萍。
杜建萍只抛下一枚白眼,说了句“没有”,就淡漠地与钱小沫擦肩而过。
钱小沫怔怔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栏杆上,是啊,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香妈在楼梯下望着她们,又是担忧又是紧张,唉声叹气地也无可奈何。
杜建萍回到自己的书房,还在走廊上,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走路还踉踉跄跄的小孩,穿着粉红色和白色相间的婴儿开裆裤,头发贴着头皮很短,屁颠屁颠地挥着手里的仙女棒走来。杜建萍莞尔一笑,朝小孩大步走去,蹲下身伸出双臂,小孩就咯咯咯的大笑着撞入了杜建萍的怀里。
“哎哟,我的乖孩子,怎么跑出来玩啦?”杜建萍侧脸摩挲着小孩的脸。
小孩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跟在后面的保姆这个时候才急急忙忙跑来。
杜建萍瞪了眼保姆,责怪道:“跟你说过,不要让她到处乱跑,就在玩具室里面,要是出了差池,你能赔吗?”
“对……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杜建萍女军人的气场将这个小保姆吓得够呛。
小孩却什么都不懂,在杜建萍的怀里扯着仙女棒,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杜建萍浅笑着看着小孩,抱着她朝玩具室走去,一面说道:“我的宝贝最乖了,我们回去玩游戏,好不好啊?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