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医生，你赶紧做手术吧。”一旁的扎特点头道：“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它的造化了。”
“听，听天由命吧。”
兽医取出医药盒，给狼崽打了支麻醉针，拿出纱布跟消毒药水清洗伤口。
狼崽的身体僵硬，呼吸微弱，连酒精蘸在伤口都没有知觉。温婉蹲在一旁，带血的双手紧握住它冰凉的两只前爪，眼泪禁不住流出眼眶，“宝宝，别睡，睁开眼睛看看姐姐。”明明是只狼而已，可是它却跟她讲人类道义，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都说狼心狗肺，可它倒好，为了她连命都豁出去了。傻子！！！
想到狼崽奋不顾身的救她，温婉痛得呼吸不来，揪心揪肺的难受。这便是她养的狼，不是一只白眼狼，在虚伪的人类世界，灾难来临之时别说夫妻反目成仇各自飞，就连血浓于水的骨肉间都未必有勇气献出自己的生命去救自己的亲人。
兽医清洗干净伤口，将狼崽的肠子放回肚子里，拿着针线缝合。温婉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别开脸不敢再看，手紧紧揪住胸口……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兽医褪下带血的手套，深深呼了口气。这头狼还真是命大，都过去一个小时了，竟然还没死！罢，真是要看它的造化了。
“看它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如果能熬过去，它活下来还是有希望的。”对于狼崽的伤，兽医很好奇，于是问温婉，“它是跟猎犬打架伤成这样的吗？”也不对，猎犬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温婉摇头，哽咽了半晌才道：“我在野外遇到狼，它为了救我杀了五只狼，要不然我只怕早见阎王去了。”
“它杀了五只狼？”兽医震愕的缓不过神来。
“医生，婉的脚也被狼抓伤咬破了，大晚上找赤脚大夫麻烦，你既然能医狼，顺带也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兽医也是医生，草原医疗条件不好，先将就一晚上等天亮再送医院。
兽医弯下身，查看着温婉受伤的脚，不禁一番感慨，“看来你的狼将你保护得很好，伤口不算重，我先替你消炎止血，明天一早要去医院就医。我虽然是医生，但兽生毕竟是医牲口的，治人还真是没多大把握。”
酒精涂在伤口上，钻心般疼。温婉紧咬着牙关，冷汗自额前滴落，她死死忍着没有吭声。这些皮肉伤，比起宝宝的致命伤，尚不及千万分之一。
无论是人类还是畜生，重伤失温的身体都会特别怕冷，温婉将浑身包扎成粽子般模样的狼崽轻轻抱回屋，放在床上，给它褥了层厚厚的毛毯。
温婉侧躺在床上，轻轻贴着它的狼脸，“宝宝，我们做个约定好吗？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为了救我丢失了自己的性命，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就剩你这根独苗香火了，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死，要不然到了阴曹地府狼爸狼妈也不会原谅你的。只要你醒过来，姐姐给你挑个年轻貌美的母狼，让它给你生一窝小狼崽。
说到后来，温婉都觉得自己已经精分了。不过从狼崽只要逮着机会就拼命揩自己的油来看，它是很好这口的，这个时候说些它爱听的话，指不定它会努力活过来的。
“嗷……喔……”
寂寥的草原，响起狼嗥声，一遍又一遍，遥远而贴近，带着关怀之意。
温婉轻轻摸着狼崽的脑袋，“宝宝，红太狼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你应该挺爱它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跟它偷偷私奔了。它的脾气虽然爆了点，不过爱你的心不假。就算不会为了我，你也得为她醒过来。”
起身，温婉披了件衣服走出扎特家，循着狼嗥声走去。在草原上呆久了，不觉得喜欢揣测不同狼嗥声的含义。愤怒的，高兴的，哀戚的……它们虽然不像人类一样可以用嘴巴说话，却是有动物独特的语言。
月光之下，一道孤单的身影傲然站立在土丘之上，仰天长啸。
温婉走向前，五味杂陈道：“医生已经给它缝合伤口了，要是能熬过今天晚上，应该没事的。你先回去吧，要是被牧民捉到就不好了。”
绿森森的眼睛，杀气腾腾的盯着温婉，半晌，红太狼转身跃下土丘，消失在黑暗中。
温婉沿路返回，浓重的露珠打在身上，侵蚀着肌肤，冰冷刺骨。
一瘸一拐的脚步沉重不已，温婉环抱着手臂，孤单无助的行走在草地上。短短几个月时间，她的生命在围着一头狼打转，有泪水有笑语，虚幻的像一场梦，却又是那般真实。在它陪着她的日子里，她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由，看清了人性的卑劣与高贵，收获了狼崽的誓死效忠。
活了二十年，一路孤单走来，她习惯了我行我素，曾以为纵然天塌下来也能撑过去。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是如此害怕孤独，害怕死一般的寂寥。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是靠着养狼的信念活下来的。在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的日子，她拼命打工挣钱，拼命告诫自己，她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狼妈，有自己的崽要养。
而如今，她的崽子呢？
温婉一个晚上没合眼，寸步不离开的守在狼崽身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摸它的嘴巴，探它的体温。
忐忑的滋味，犹如胆怯的等待死神的降临，揪心揪肺的温婉被折磨的快疯了。每次伸手量它的体温，心脏都卡在嗓子眼上呼吸不来，没有人知道她多害怕它的呼吸会停止。
她放轻手脚，钻进被窝里，将它的狼爪子放在胸口，想让它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跟她一起呼吸。
砰，砰，砰……
东方鱼吐白，守候了狼崽一个晚上的温婉打了会盹，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是一个陌生的国度，跟网游中古代王朝设计的场景般，一位年轻美丽的公主带着侍卫到森林去打猎，她杀死了两一只狼，却被一只怪物袭伤了手臂。她用箭射伤了它的手臂，侍卫将它生擒住，赫然发现它居然是个，狼人……
然后……然后温婉就醒了。唉，或许跟狼相处久了，再碰到昨晚的内疚之事，她竟然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温婉的指尖探向狼崽的鼻间。呼，还有呼吸！
一夜没睡的温婉很是憔悴，加之昨晚受伤失血严重，脸色如腊纸苍白。刚一下床，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了两下差点没摔倒。跌坐在床上，温婉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挣扎着站起来走出门外梳洗。
杨牧的电话一早打到扎特的座机，说是温婉的手机一个晚上打不通。隔着电话，温婉能感受到杨牧的关心，不争气的她当即酸了眼眶，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哽咽。
女人终归是女人，遇到无助的事时，心特别容易脆弱。
心细如尘的杨牧听着她低落的语气，担忧的问道：“婉，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外拍遇着暴雨，错过回牧区的时间，然后我在野外碰到狼群了，是狼崽救了我，可是它却受了重伤。”不管是从上下属关系，或是从个人情感考虑，对着千里之外的杨牧，温婉并没有将事情说得很详细，以免造成他的牵挂与困扰。
“你没事吧？”杨牧紧张的问道：“有没有受伤？”
“我只是擦伤了点皮，手机跟背包都丢在野外了，倒是狼崽重伤晕迷。”
“你没事就好。”杨牧不禁松了口气，“在外面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相信赤那会挺过来，你别太担心，让医生多费些心。”
“嗯，谢谢。”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温婉只觉得有股暖流涌进心里，安抚着忐忑不安的心。
“婉，我手上活很忙，等忙完这段我就去草原接你。”杨牧顿了一下，温暖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替我好好照顾你自己。”
温婉一怔，半晌才缓过神来，当即脸红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也要注意身体。”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笨拙的咬到了舌头。
“嗯。”杨牧在电话里笑，“晚些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温婉有些恍惚，坐在凳子上缓不过神来，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了。他的关心算是上司对员工的关心，还是夹杂着其它的东西？
甩了甩头，温婉将乱七八糟想法驱除出脑海，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保住狼崽的命，千万不能让死神给抢了去。
她拨通兽医的电话，说狼崽还有呼吸，让他尽快赶过来复诊。
兽医只觉得不可思议，一只被狼群攻击的体无完肤，连狼皮都被生生撕下好几块，失血过多的它，最致命的伤是肚子，伤情严重。他祖上历代都是做兽医的，自幼跟着父亲行医，他跟草原上的牲口打交道已经不下五十年了，诊断的病八九不离十，那头受伤狼的无论如如都不可能活过五更天的。
可是，它竟然还没断气？
他倒是想看看，这是一只什么样的狼，会有如此完强的生命力。
温婉熬了人参骨头汤，狼崽晕迷不醒，只能喂它一些汤水补充身体能量。
兽医很快就赶了过来，拿着听筒放在狼崽的心脏部位听了半天，眉头直蹙，“真是奇怪，心脏时断时续，按理这是死亡之兆，是临死前三到五分钟的回光返照现象。可是我足足听了半个钟，似乎又不是回光返照，还真是奇怪。我行医五十多年，还未遇到这么奇怪的事……”
穿藏服的年迈兽医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它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他必会拿出看家本领，尽力救活这头狼。
草原上医疗药品紧缺，兽医将自己最好的药都给使出来了，消炎药、营养液足足有三大瓶，看那架势挂点滴得到下午才能挂完。
“医生，它会不会有事？”见狼崽毫无生气，温婉紧张万分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