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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潜归(一)

一个排的士兵稀稀落落散在野地,说说笑笑撒着尿。张梓男磕磕绊绊挤过他们身边,回头观察,只有下士跟着。再往道路上望,稽查处长的吉普也已停下,稽查处长下了车,正在和少尉向这边指着询问。

再好不过的机会,现在唯一要对付的只有这名下士。张梓男自信只要将他打趴下,靠着自己过硬的长跑速度,这些国军士兵根本别想追得上。

但下士的身材让人看起来就生畏,他少说也有一百九十公分高,膀大腰圆,肩下斜挎卡宾枪,正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擦着火柴准备点燃。

这是无法再寻的逃跑机会,张梓男装作弯腰提鞋子,捡起一块很大的土疙瘩,转身向下士扔过去。

由于张梓男太紧张的缘故,土疙瘩从下士的头顶飞过,落到远处。不知什么原因,下士却惨叫一声,扔下手中的香烟火柴,捂着眼睛蹲下去。

张梓男没时间多想,转身仓皇而逃。

正散在四下的宪兵围上来,纷纷询问下士的伤情。远在道路上的稽查处长和少尉也慌忙跑过来。

“张梓男跑了,你们为何不去追?”稽查处长挥动手枪问。

“你没看到,下士受伤了。”毕竟是自己的兵,少尉气愤地说,“追,追,还追个屁!”

“少尉,如果跑了张梓男,你我的性命都难保,一名士兵受点伤算什么。”

“我们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处长大人说的什么话。”

“畜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人跟畜生生的什么气。”

……

众人连叫带骂,稽查处长只能装作没听见。他望着张梓男逃跑的方向,想一个人追赶,又没那个胆量,举起手枪向张梓男的背影开枪射击。

“处长,您不是说日本人要活的嘛,怎么……”

稽查处长回头看清说话的是下士,奇怪地问:“你不是受伤了吗?”

下士笑笑说:“当兵的,受这点伤算什么,我们还是去追犯人吧。”

总算有个主动请命的人,稽查处长只得收起对下士的怀疑,指挥宪兵向张梓男逃跑的方向追去。

张梓男逃跑的方向正是他曾经杀死三名日本特务的黑松林,几里路的距离,虽说是慌不择路,但这是逃命,也顾不上脚下,很快跑进黑松林。

昏暗的黑松林,虽然是大白天,但松涛阵阵,直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张梓男清楚,追击的人马上就到,也顾不上许多,没命地在黑松林中穿行。

也不知道在黑松林中跑了多少距离,突然前方传来说话声,张梓男听出这是日语。他四下看看,这里正是他那天击毙日本特务的地方。

一阵毛骨悚然,张梓男心中叨念:“你们虽说都死于我的枪口,可都是肖云将你们领到这儿来的,要报仇你们也应该去找肖云。”

他马上想起,肖云已经随着陆攻运输机灰飞烟灭了,心中更加恐惧。自从他穿越至这个时代,他对神鬼之说已是深信不疑。

张梓男转身刚想逃跑,却听到另一个声音说的是中国话,并且是纯属的中国话。

“小元君,你说东条惠子曾经告诉你,她画的航校地形图就藏在这里,可是我们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呀!会不会是你的记忆有误,或者是东条小姐说的有误。”

原先用日语说话的人也改换成中国话,虽然说得很流利,还是能听出外国人生硬的语气:“顾颂君,这是不可能的。你当年在日本帝国早稻田大学留学时,就认识东条小姐,难道不知道你这位同学,她对待工作的认真细致是无人可比的。”

张梓男听出,交谈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日本人,另外一个是中国人,并且还是一个汉奸。

他最痛恨的就是汉奸了,就想干掉他们。当然,在干掉他们之前,一定要弄清他们想找的是什么东西。

张梓男匍匐在地上,一点点爬向有人交谈的地方。隔着两棵大树,他已经看清,在曾经手雷爆炸的空地上,两个人用长长的军刺在地上恨不能掘地三尺。

夏副官没有欺骗父亲,地上原先的鬼子身体都没有了,那是被夏副官带来的人抬走的。被手雷炸得四溅的火堆还保持着原样。两个人此刻翻弄的就是这些飞散在四下的没有烧尽的灰烬。

所有的灰烬都翻个遍,没有任何发现。那个明显是中国人穿戴的青年,抬起头擦擦被灰烬弄得非常赃的脸:“小元君,你今天找到我时,曾经告诉我,东条小姐被炸死了,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日本人头也不抬回答,“从愿意陪我来找东西就可以看得出,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也没有什么可瞒你的,东条小姐的座机是被你们的空军击落了。”

“我们的飞机?”中国人青年摇头道,“就国军那些飞行员的技术,怎么可能击落日本空军飞机,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妈妈的,汉奸!在你的眼里,咱们空军简直就是一堆臭****。全面抗战还未爆发,就出现这样的铁杆汉奸,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活着走出黑松林。

只听日本人继续说:“我们的谍报机关接到这个消息也感到奇怪,以我派去调查的人判断,飞机确实是被击落爆炸的,但又不像是机枪子弹击落的,倒好像是手枪子弹,这太匪夷所思了。”

日本人的动作真快呀,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基本情况他们就掌握了。张梓男心头沉甸甸的。

中国青年问:“会不会是飞行员驾驶不慎自己坠落的呢?”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日本人说,“驾驶这种运输机的都是帝国王牌飞行员,那天天气晴朗,能见度少有的好,不可能出现飞行事故的。”

“会不会是中国空军的飞机上装了什么新式武器?”

“顾颂君,您很聪明,据我们的军事专家判断,这个非常有可能。最近你们国家从美国运到一批****3型战斗机,这种飞机上原先配备的武器,我们早已侦知,从我们的调查人员判断,飞行员中的弹并不是这种子弹,和德国产的驳壳枪子弹十分相似,是不是你们空军对****3型飞机配备的武器进行了改装,这个我们要尽快侦探清楚,只有找到航校地形图,我们才能顺利找到****3型飞机。”

“怪不得航校地形图对你们这么重要,我们终于明白了。”中国青年奇怪地大笑起来。

“顾颂君,这里虽然树大林深,用你们中国话怎么说的,路旁说话,草丛中有人偷听……”

中国青年“嘿嘿”笑着说:“小元君,别看这里树大林深,已经有人偷听呢!”

张梓男被他这一句话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摸摸腰间,手枪早让稽查处长收缴,赤手空拳如何对付两名手持军刺的敌人?

张梓男回头四下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根可以利用的棍子。没让他失望,不远处,一根粗过手腕的小树歪倒地上。已经被敌人发现,他再也不怕暴露,跳起身,轻轻一折就将小树折断。这是一根朽木,但总算有比无强。

背向敌人是大忌,张梓男猛然转身,但敌人还没有进攻过来。当他再往空地上看时,惊得目瞪口呆了。

日本人听说有人在暗处偷听他们说话,急忙转身搜寻:“人在哪里呢?”

“人在这里!”中国青年手中的军刺迅速刺入他的后背,大笑起来。

原来他不是汉奸,刚才是为取得敌人信任才那么说的。张梓男一阵激动,刚想走入空地和此人相见,马上想到自己还是稽查处长追捕的逃犯,还是别给对方惹麻烦了。

军刺在日本人身上从后背直透前胸,他挣扎着扭过头:“顾颂君,你,你……”

中国青年面孔十分狰狞:“小元君,你马上就去和东条小姐相会了,告诉你真相也无妨。”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说,“东条小姐画的航校地形图我早已到手了。”

日本人问:“你又不是帝国情报人员,你要那东西有何用处?”

中国青年得意大笑:“谁说我不是帝国情报人员,我加入东北特高科只怕比你还早两年呢!这东西日本派驻上海情报机关想要,我们东北特务机关长更希望得到。”

“小元君,你不是一直暗恋着东条小姐嘛!这次你可以无怨无悔地到地下去爱她了。”中国青年猛地将军刺向外一抽,日本人前胸后背两道血箭向外喷射,他慢慢倒在地上,双眼还睁得大大的。

中国青年慌忙将手中军刺丢在地上,右手伸入口袋,像是掏手绢擦手的样子,张梓男没想到他掏出的却是一把手枪,对准他站立的方位:“出来吧,朋友!”

虽然此人已经说出他特务的真实身份,只有一根木棍在手的张梓男,如何敢出去和他决斗,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逃跑了。

张梓男转身要逃,却听到空地中传来连声“不许动”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