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息尧点头，将车子发动了。
谢尔音笑着道：“要带我去哪儿？”
“喝酒，看风景。”靳息尧随口道。
谢尔音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看了靳息尧一眼，“我，和你？喝酒？”
靳息尧也笑了起来，笑意从眼底漫开，止于唇角。
谢尔音知道这个笑容的意思。她和靳息尧都是酒量不太好的，靳息尧干脆就是不喝，而她是出了名的不怕醉。她甚至还挺喜欢喝醉了之后的放空感，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好啊，喝就喝。”谢尔音点头道。
这个邀约来得突然，但是谢尔音很快也适应了。
她伸手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屏幕，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日期——自从和靳息尧有了那个赌约了之后，她每一天都会习惯性地看屏幕，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她也会习惯性的忽视。但是今天，她知道是什么日子，只是最后确认一下，给自己判个死刑而已。
果然，屏幕在亮起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日期。
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就是今天。
赌约结束，一切是重新开始……还是归于沉寂？
谢尔音的心里一沉，这些问题在心里形成之前，她就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了窗外，伸手将窗户打开了，微风从窗子里缓缓送了进来，轻轻打在了谢尔音的脸上，她突然觉得一阵释然。
他应该……要选择结束了吧。不然不会特地有一个仪式一般的行动，给这个美好的梦境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也不无不可。
车子在一家像猎人小屋的地方停了下来，周围都是木头栅栏，老式的灯塔沿路开放，灯光点点，门口还挂着兽皮和刀叉之类的东西，迎面便是海洋，一瞬间将人拉到了远古时代。
“这里风景不错。”靳息尧开口道，先走进了门内。
谢尔音看了屋内密闭的木壁一眼，有些压抑——风景？外面是海景不错，但是这里并不是可以直接看见海景的地方啊。
跟着靳息尧继续往里走，立刻就看见了一条扶梯，谢尔音一愣，靳息尧已经转身，示意谢尔音先上。
谢尔音爬上了楼梯，转头见靳息尧的手指刚从扶梯的边缘拿开。
他刚才是在帮自己扶着这个扶梯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深想，面前顿时豁然。越往上走，海平面就越发清晰起来，今天的月光很亮，洒在海面上，混着沙子的颜色亮晶晶地抓人眼球。
谢尔音的眼神渐渐也跟着亮了起来，脚步放轻了，一点一点，直到完全进入了这个露天的小场地。
这里有几个藤蔓的椅子和木桌，旁边还摆着遮阳伞，今天的天空也有些隐隐约约闪烁着的星星，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
谢尔音故意让自己忽略掉心底里传来的那一丝小小的异样，对于即将要结束的遗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一些。
她走了上去，在藤蔓椅上坐了下来，转头朝着正在拍打的海浪的方向看去。
海水的声音通过涌上来的波涛，传到了谢尔音的耳朵里，咸湿的海风也跟着一起送了过来，昏黄的灯光和香薰蜡烛，一切都是她梦境中的样子。
更加不真实了。
“好美。”谢尔音低声开口道。
靳息尧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也跟着将眼神移向了大海的方向。
他盯着海浪两秒，就重新将视线转了回来，定格在了谢尔音的脸上。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里坐坐。”靳息尧开口道，声音透着风里的冷清，竟然在对比之下有了一丝温度。
谢尔音回头，看着靳息尧精致绝伦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欣喜。恍惚的是靳息尧此刻随意的态度，惊喜的是靳息尧居然和她开始分享他自己的生活了。从前他从来不会说自己的情绪，仿佛这就是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一般，不会喜怒哀乐不会为了某件事情生气或伤心。
这确实也是靳息尧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
“那……现在的心情呢？”谢尔音玩笑一半地问了一句。
靳息尧的笑意从眼底又再一次漫了上来。
谢尔音也笑了，对着靳息尧看了很久之后，发现这张冰山脸在线条柔和的时候更加引人瞩目。
“现在的心情足够让我抵消之前所有不愉快的总和。”他简单说。
谢尔音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胀，她只是开了一句玩笑，没有想到被靳息尧的话给击中了……
为了掩饰自己面色的潮红，谢尔音将头给转过去了，重新望着大海。
“我喜欢这里的视野。”靳息尧继续道。
谢尔音点了点头，“确实，看着大海能让人想到很多事。”
“大多都是释怀。”靳息尧抿唇，也跟着一起面向了大海。
谢尔音的余光轻轻一扫，转到了靳息尧的脸上，只看见了一个坚毅的侧脸，带着些许云淡风轻。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靳息尧这样的状态。
今天的靳息尧似乎有点不一样，是因为……要结束了吗？所以将自己平常不太轻易显露出来的一面都对她开放了。
谢尔音抿了抿唇，点头道：“好在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释怀的，真的心结倒是有一个，也不必释怀。”
她指的当然是家庭。
靳息尧没有细问，只是听着，连追问都没有。他知道这时候问下去，只能是徒劳。
谢尔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对面的靳息尧拿出了什么，放在了桌上。
她一看，是一个盒子，精致的盒面上有些暗纹，没有任何图案，纯黑，只是在灯光下能看见盒面那些特别的花纹。
“这是什么？”谢尔音开口问道。
“打开看看。”
打开？
她的心瞬间就揪紧了。
这一瞬脑子里飘过了很多答案。靳息尧难道想用一份礼物来作为这段关系最后的结束？
“打开之前我可以问一句话吗？”谢尔音抿了抿唇，开口道。
她有些紧张，手指甚至都开始颤抖了。平常的谢尔音不是容易紧张的人，因为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了，对于所有事情也就多了一份通透，但是在遇见了靳息尧之后，这份通透似乎也只是摆设了。
靳息尧点了点头道：“你问。”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谢尔音犹豫片刻之后，开口道。
靳息尧点了点头。日期他当然记得清楚。
谢尔音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依旧是将自己想问的事情问出口了：“你有没有，一点点的不舍得？”
她只想知道这个。如果结果是离开，她想要确定自己在靳息尧眼里到底是怎样的。他没有明显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只有那一次让自己听心跳的时候，谢尔音才能够接收到一丝。每一次的眼神对视，两人的中间都像隔了重重迷雾一般，望不到头，她很少有能够直接从靳息尧眼里读到情绪的时候。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坐着，她看着，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舍？”靳息尧挑眉，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谢尔音点头。
她虽然有很多事情会习惯于逃避，但是谢尔音并不是胆小的人。想要知道的事情，想要做的事，迟早都会去实现的。
靳息尧一笑道：“你先开盒子吧。”他看着她紧张兮兮但是又强撑着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起来。
谢尔音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对于这一句靳息尧掩饰一般的话语，感到十分难言的落寞。
她点点头，作罢，伸手将礼物盒给拿在了手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将盒子的边沿打开。
光亮一点一点透进了盒子里面，这个盒子的重量不轻，所以谢尔音理所当然地就以为里面应该是一个比较重的东西，没想到一直将盒子开到了半截手指的高的缝隙时，竟然还没有露出一角。
她用了点劲，将盒子推开了，一愣。
里面只是一张已经折叠了的纸。
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一张纸而已……
谢尔音伸手将纸拿了过来，从背面看不出什么，完全没有字迹和折痕，十分工整。
她一摊开，熟悉的字体就落进了她的眼里。
“隐婚协议书……”
谢尔音手一颤。
他送自己这个干什么？这份协议她也是有的，白纸黑字，名字还是她亲手签上去的。
“喜欢吗？”靳息尧笑着道。
他的笑容很少出现，此刻拨开所有云雾，直接递到了她的眼前。
谢尔音怔愣了许久，才开始缓缓猜测到了这份协议的意思，“你的意思……你……”
“协议作废。”
四个字直接砸进了谢尔音的心里，她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协议作废……这代表了什么？他说的不是继续，也不是什么承诺，而是协议作废……那就代表了他们从这一刻开始，婚姻算作真实？
谢尔音的鼻子一酸，还怔愣着。
“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有了吗？”靳息尧开口继续问道。
谢尔音心里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一般的暖流，身子也只会颤抖了，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动和喜悦。
“嗯，有了。”她点头，笑容里泛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