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
何玉芯在床上看着好容易才入睡的女儿,陷入了深思。
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那位唐先生对女儿并非“仗义相救”那么简单。
她曾从叶介之口中得到一些唐承珣的个人信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风流不羁。
作为一个母亲,她最想看的的是女儿获得真正的幸福,与金钱权势无关。女儿与那个叫苏文的男孩情意相投,那位唐先生却硬要插上一脚,女儿一向洁身自好,性子刚烈,又岂会容他人亵渎,虽未亲眼看到她手腕上绷带下的伤口,但从女儿的沉默中也感受到了那股深入骨髓的愤怒。
她恨自己不能保护女儿,恨叶介之有家不回,恨伤害女儿的那个人,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泪水打湿了床头。
次日一早,何玉芯就把早饭端来。牛肉生煎,鸡丝粥,桂花软糕,全是她爱吃的。
何玉芯拿起一块凉毛巾给她擦脸,“茉茉,昨天谢小姐已经给我说了。”
“妈——”青然倚在母亲怀里,泪水潸然而下。
“孩子,一切都过去,别再想了。我们先把伤养好。”何玉芯叹着气,“昨晚,谢小姐就把药送来,嘱咐你按时吃药,还说七天后,会有医生来给你拆线。”
“妈,我恨他!”她咬牙,左腕又痛了。
“青然,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何玉芯小心的问。
“他骗了我们。所谓的救我受伤纯粹是他搞的一场闹剧,他利用我的不安,就是要把我留在他家里,我真傻,竟然上当了。妈,我的心里只有苏文。”
“妈知道,可他在上海有权有势,我们能躲得过吗?”
“我想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足不出户。等大学通知书一到,我就去北平。”
“茉茉,昨天上午苏文来找你,临走时给你留下这个。”何玉芯递给女儿两页折叠好的信纸。
她接过,放在枕头下。
“妈来喂你,茉茉。”何玉芯给青然垫高了枕头。
叶青然被母亲喂了半碗粥,就喊吃饱了。
何玉芯只得把剩下的饭端下去。
目送母亲关上房门,她用右手取出枕下的信纸,放在心口,似乎能感受到苏文的温度。
打开,就是熟悉的字体,骨力遒劲,潇洒清秀,这独属于心中男子的写字风格。
青然:
我来家见你,你不在。心中怅然。
这次会面匆匆,久悬于心的考试终于告一段落,你好好休息,享受一下悠闲时光。昨晚收到母亲电报,让我急回北平,我只有先离上海,等忙完一切,定尽快折返。
时间有限,笔端诉不尽思念。
谨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愿你:安好
文
从字迹中青然能看出苏文是来给自己道别,未能见面,匆匆而写。
她把这张纸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
苏文,你若回来,叫我如何面对你,就算这伤不留疤痕,心底的千疮百孔如何能对你说!
“茉茉,静雪来啦。”传来母亲的声音。
她刚把信纸压在枕头下,母亲就与静雪推开了门。
“青然。”静雪看到她左腕缠绕着的厚厚纱布,惊住了。
“静雪——”她苦笑了一下。
“那天你跟着宗先生去了唐家——”静雪有些失声,“姓唐的欺负你了,是不是?”
“······”青然没有回答。
何玉芯拍拍静雪的肩膀,摇摇头,“静雪,别问了。”
“何妈妈,都怪我!他们看在青然的面子上帮我解了围,青然才不得不跟他们而去,让他们钻了空子,都怪我——”她泣不成声。
“青然保住了清白,只是伤了手腕。”何玉芯解释着,她也不想这个苦命的孩子如此自责。
“静雪,不怪你,就算那天不遇到你,他们也会把我骗去唐家,他们预谋很久了。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些坏人,唐承珣救我还挨了一刀,我傻傻的信了,还服侍了他两天。这都是阴谋!为的就是让我走近他!真的不怪你!”她躺在床上,起起身子。
江静雪“扑通”一声跪在何玉芯面前,“叶妈妈,都是我,都是我害了青然。”
青然挣扎起身想去扶她,母亲已经扶起静雪,“孩子,你如果想让青然安心养伤,就赶紧起来!”
江静雪抽噎着起身,青然伸出右手给她擦泪,“你再哭,我的伤又该疼了!”
“我不哭,不哭——”静雪握住她的手。
“静秀报上名了吗?”青然转移话题。
“报上了,下个月就开学。她可高兴坏了,连做梦都会笑醒。”
静雪发现不知何时,叶妈妈已经离开,她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青然,那一千块现大洋怎么还?我妈在得知我被卖到歌舞厅,就上吊自杀,还好发现的早,救了过来。我回家以后,把宗先生拿钱救我的事给妈说了,妈妈典当了金镯子,才凑了二十几个大洋!”
“他们有的是钱,不还了!”青然气愤的说,“劝劝你爸,以后真的不能再赌了。”
“他看到我妈自杀,羞愧万分,剁掉了小指,说是再也不赌了。”江静雪低头诉说着伤心事。
“我们换个角度看问题,如果这次你爸能戒赌,也算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
“青然,要我怎么谢你——”静雪喃喃道,“明天我要开始帮妈妈洗衣服糊纸盒,多赚些钱,那些钱,只能慢慢还你了。”
“你应聘的学校快开学了吗?”
“还有十多天。”
“钱当然要赚,可别苦了自己。”
“青然,我和淑淑早就看出那个人对你有爱慕之心。”
“不是爱慕,是不轨。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恨透了他!”
“这些事苏文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怕他担心。我现在盼着通知书赶快下来,好离开上海。”
“他会不会继续纠缠你?”
“不会了,他从我这里尽讨没趣,他的女人多得是,该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