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踪后关了几天,就放他回家了。”唐承珣望定她,“他一直在发疯地找你,每天都会在公馆门口等我,问有没有你的消息。”
叶青然一阵心酸。
这座山就像一个枷锁困住了她,更像一个保护壳护住了她。
使她暂时不用去面对抉择后的艰难。
一旦面对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她那些诀别的话如何开口?
“茉茉,出去以后,给他做个了结。”他的手指轻巧地挑起她散乱的发梢。“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女人老是被别的男人惦记。”
既然接受了唐承珣,与苏文的了结是早晚的事儿。
她点头。
只是她内心一直有个奢望,不想伤害那个光风霁月般的男子。
可是有了选择就会有伤害,她无法做到两全。
“走出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的婚事给办了。我不能再放任你脱离我的视线,你根本就想象不到你失踪那十几日我是怎么捱过来的?茉茉,不许摇头,不许说不。嫁给我!”他低沉的嗓音重重撞在了她的心上。
如果不是这场灾难,她永远没有机会在他面前坦露自己的内心。
如今,她与他都安好,还要顾虑什么呢!
“我有一个条件。”她认真地回望着他,“我要接着上学,毕业后要出去工作。”
他眉头一皱,华眸微漾,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答应你。让雪七跟着便是。”
她倚在他怀里。
人间一切美好,不及此刻。
········
一个男子高顷壮硕的身影在夕阳的余霞中倍显落寞。孤山寂寂无声,夏日的风吹起他浅灰色衣衫,内心没有一丝温度。他鹰隼般的厉目扫着远处空旷深不可测的山谷,右手狠狠攥在一起。
她,生死一念间,还是选择了那个男人。
就算跳下这生死莫测的万丈深渊,也不愿给他机会。
十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把她当做他的妻了。
他幻想着有一天,把她带回故国,两人徜徉在樱花的海洋里,享受春光的温暖。把她带到母亲的坟前,让长眠地下的母亲也能安然无忧。让她给他生一堆儿女,围绕膝旁,品尝天伦。
终究,不过是妄想。
两次不择手段抢来的相聚时光,在记忆里都是那么的不堪。
“先生——”一个灰衣男子匆忙赶来,“附近的山头都被炎龙堂的人把守,我们不能靠近,只能远处打探,看样子,夫人还是没有消息。”
他寂寥地挥挥手。
灰衣男子面有难色,低声道,“石原大人已经到上海了。”
石郎猛然抬头,却又沉默下去,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宗元调动了炎龙堂三分之二的人员在这几座山下开始了地毯式的搜寻。
找到唐承珣与叶青然时,已经是十天后。
当他们走出浩瀚的松林,看到空旷的平地时,叶青然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片莽莽苍苍,心中唏嘘——
她要感谢上苍给了她这十天,与他相依相知,同食同住,俨然夫妻。
这片松林是她与他爱情的见证。
十天艰难的生存,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活的几日。
如今要做的就是与苏文解释清楚。
“茉茉,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不然,我们还是住在这里得了。”唐承珣打断她的思绪。
“嫁给你可以,记住你说过的话。”她嫣然一笑。
她轻快地转身,步子迈的大大的,长长的发辫垂在腰际,像阳春三月的柳枝拂过江南流水,越过亭台轩榭,醉了一池碎苹。
对面的宗元正对上她如花的笑靥,有些痴了。
唐承珣笑着追上她的步伐,“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宗元怔在原地,眸中划过浓浓的失望,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旋即,他又笑起来,有没有这一天,自己不都是没有机会,她能幸福,就够了。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宗元脸上照旧是昔日慵懒的笑容。
叶青然笑而不答。
唐承珣华眸光彩尽生,“盼望已久的那一天终于到了。我要娶妻成家。”
唐承珣在山谷中呆了多日,炎龙堂的事务一直是宗元和谢宝衣打理。
国民政府第七军的棘手事务堆积不少,他别过青然直接去了军中。
前段日子,叶家忙了将近一周才把租来的院子收拾利落。何玉芯与孩子们住了主房,叶介之与田艳秋住了西厢房,吴妈住了一间东厢房,其余两间分别做了厨房和饭厅。
叶青然被雪七送回叶家已经是傍晚。
周传明带来一个消息,苏文前天已经回法国了。
一股浓浓的心酸溢上心头。
老天当真连个告别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叶氏夫妻一直以为叶青然跟唐承珣回了趟云南,青然没有解释,他们也就没问。
叶青然心中一直回味着谷中那几日的生活点滴,他的体贴,她不曾靠近过的温柔,绵绵的情话,彼此肉体与灵魂交融时的悸动,脸上绯红不断。
她要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把自己的少女心理往人妻方向转变,结婚的事儿过几天再给父母说吧。
叶家如今的院子不比以前宽敞,叶青然费尽口舌把死活赖着不走的雪七撵回唐家。
次日一早,叶青然在雪七还没来到就回学校。
刚下电车。
“叶小姐,借一步说话。”一个似曾熟悉的中年女子尖利的声音叫住了她。
桂妈。
唐老夫人的贴身女仆。
这个时候唐家的人出现,叶青然甚是好奇。
她紧跟着桂妈的步子进了“息雪庵”。
推开一扇斑驳的黑色木门,狭小空旷的庵堂里坐着一个雍容富态的老妇人。
“老夫人。”叶青然笑着给她打招呼。
唐老夫人神色凝重。
“叶小姐,开门见山的说吧——”
叶青然浑身一冷,她与唐承珣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未来婆婆竟然唤她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