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最昂贵的地方,我们又去了最便宜的地方,公园、博物馆、大学校园等等这些不要钱的地方,一圈逛下来,累得够呛。还不到下午四点,班长就催着要回去,说不能错过了回去的车。但是,出来了,我也不能空手回去,临走前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喝的、抽的,一部分给班长路上吃,一部分给小牧和岳枫。结完帐出来,班长说,他想给母亲买一顶帽子,于是我们又寄存了东西,进去买帽子去,看班长对价格比来比去,我说要买一顶送他,他不同意。最后买了一顶最贵的,我也选了一顶帽子,说是送给我爷爷,但其实是为班长父亲买的。结完帐出来,班长想起说忘了给父亲买礼物,我就把帽子给他,可他就是不要,非要回去买,可碍于时间不够了,他就要给我钱,我哪里会要他的钱啊,强扭不过,他还是收下了。
在回去的车上,班长跟我说:“这是我最刺激的一天,去了好多地方,比与团长作对还刺激。”我点点头附和他,于是他眉飞色舞的说了半天,突然说到一个敏感的话题:“这城里人,差距也蛮大。在那个美美力诚吧,一定帽子要好几千,在超市里也就一百多啊。”
说完这句话,我们都沉默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八零后有一个共同病根。他们从小接受雷锋、董存瑞、赖宁等红色教育、英雄主义教育、自强不息的民族主义教育,在心底里埋下了红色的根苗,可是当他们长大成人,面对的却是金钱主义、利益至上、私权等西方精神文化。根苗的血统和现实的冲突,导致了一代人畸形的思想和行为模式,他们的内心,时刻都在走钢丝,一边是民族的,一边是世界的,一头是红色的,一头是蓝色的。他们可以在国内生存,可以在党旗下发展,可以在军旗下献身,也可以在欧美立足,更可以在日韩成长。谁给予他们生存的空间,似乎谁就是他们的上帝。
面对国内的贫富差距鸿沟,没有多少八零后可以超脱到淡出的境界。
过完最后一天,班长就要走了,带着红花,光荣的退伍了。我没有机会去送他,因为机关后勤处给我命令,让我当天一早去养殖基地报到。
我想去送送班长,可我不敢违抗命令。当我背着行李走出仓库时,我看到了小牧和岳枫,他们在门口等着我,等我一起去给班长送行。
我把昨天给他们带的吃的、喝的给他们俩,说:“我要去新的地方了,不能去送班长了,你们替我告诉他一声。”
小牧说:“班长就在操场,团部首长要给他们送别,我们过来时他们已经在集合整队了,就去看一眼吧,几分钟。”
我回头看着送我离开的一个老兵,他立即将目光移开。
岳枫将我买个他的一盒烟拿出来,塞给老兵,客气的说:“班长,你就通融一下,那个贺班长对我们像弟弟一样,我们就想去看看他,道个别。”
那老兵瞪了一眼岳枫,说:“军令如山,你要迟到了,知道后果吗?”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心里琢磨,不就是个养殖场吗,有什么不得了的,晚到几分钟那些鸡、鸭、猪、狗的就饿死了不成。
没等我开口,小牧已经发火了:“不就是个养殖场吗,有什么不得了的,晚到几分钟那些鸡、鸭、猪、狗的就饿死了不成。”
小牧说完,回头看着我,他是担心我对这话往心里去。
岳枫直白的说:“大山,别往心里去啊,小牧他……”
我点点头,对小牧说:“小牧,不要为难班长,班长也是好心!”说这话真违心,但是眼看新兵连的指导员就到小牧背后了。不过还是岳枫聪明,他见到指导员就大声的地说:“指导员好!”
指导员回了礼,说:“我现在不是指导员了,这次是过来任今年新兵连长的。”
我们都敬礼,喊连长好。
指导员还礼后,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岳枫夹枪带棍地说:“有老兵长势欺负人,不让新兵蛋子去送自己的老班长。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退伍,会当一辈子兵的。”
小牧接着说:“你错了,对于自己没有感情的人,还指望别人有感情吗?一个军人,没有感情,就是一支枪、一挺炮、一颗子弹,一把大刀。”
指导员笑呵呵的说:“你们在唱和什么呢,不就想去送送老班长嘛,去送就是了啊。”
“可是,这位班长,不让大山去,因为他要负责送大山去养殖场,不能迟到,担心饿着了那些鸡鸭猪狗。”
指导员毕竟是指导员,他把那个老兵叫到旁边,问了情况,回来对我们说:“这个命令啊,我看还是不违抗的好。你们两个去送送班长就是了,林风服从命令吧!”指导员说完就要走,小牧叫住指导员问:“指导员,你欠我们的是不是该还我们了?”
指导员糊涂地转过身,小牧接着说:“记得我们刚进新兵连,咱们三个第一次洗澡,你欠我们一人三分钟,现在该还给我们了吧。”
指导员有点犹豫,岳枫补充说:“你说过,随时来取。现在还作数不?”
指导员很为难的说:“哎!你们什么时候来取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你们自己决定的,九分钟,一起取走吗?”
“是的!”我三个异口同声的回答。
就这样,我赢得了去送贺班长的九分钟时间。正如指导员的叹气,我在最不该的时候,去要了自己该要的东西。
见到贺班长时,他带着大红花正在列队,见我们过来,便请假出来和我们打招呼。
不能来吧,心里有好多话要说,真见面一句话也没有了。大家随便闲说了几句,我就走了,小牧和岳枫在哪里继续和他们说话。
临走前,贺班长说:“大山,你是个好兵,别放弃!”
那时候,我听不中这话,我就要去养殖场了,还有什么放弃不放弃的。
想到贺班长要走了,心里还是堵得慌。我都不敢想象,他离开时会是什么样的离别场面。
秋叶片片落,随风也起舞。就在我离开操场的时候,另外一个班长也来到了这里,他也戴上了大红花,准备离开了。他本想在这里看看我,可我偏偏走了;他想可能看不到我,来之前还写了一封信,打算托人交给我。这个班长正是在哨所的那个班长,他也是这时候退伍。
走了很远,再回头,操场上红花一片,泪水迷离的眼睛,折射出秋天的寒意,落红不是无情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