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样的一个深深的带着点潮气和神秘感的大山谷里,桃花她们所在的,是一处阳面的地方,然后,突然的,桃花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段日子以来,经历了太多的酸楚和伤痛,骤然的明亮和热烈的光芒,让桃花像一棵树一样不由得的牢牢地挺立在地上,是这样的日出,把桃花心底的黑暗悄然的驱除了一半。
“桃花姐,今日的日出真美啊,这是春天的日出吧?”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凛冽的晨风却还是让田喜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搓着两只冻得发红的脏兮兮的梨花白的手,手指头上都冻得裂开了一个口子。
“田喜,你的手?”桃花关心的拎过田喜的手指,查看着那个口子,从手帕上撕下一块布帮田喜死死的系住。“不能任由着它再裂开了,否则,会更疼的,得,你不要挖树根了,你就帮着拿一拿得了。”田喜原本冷兮兮的心,现在给桃花这一关心,顿时热乎乎的。本来,田喜作为一个晋商的千金,本来就没干过这么苦的事儿,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住过这样寒碜可怕的山洞,走过这样崎岖不平的山路。
“你看你一个有钱人的闺女,你来干这事儿干啥,走这么不好走的山道,翻山越岭子弹里来炮火里去的,那子弹跟炮火又不长眼睛,不是活受罪吗?我们皮糙肉厚的,吃惯了这种苦,都没啥,唉!”唢呐哥刘玉堂的老婆月娥一边挖出一个干蘑菇,一边往旁边的布里扔过去。
田喜却乐呵呵的笑起来,目光迎着那样越来越美好的喷薄而出的红日,说:“月娥姐,话不能这么说的,现在,放眼望去,这泱泱大中国哪里还有一块宁静的地方呢,咱们都一样,不管是怎样的出身,都是中国的一份子,打鬼子,每一个中国人都有责任,这都是我爸爸告诉我跟我哥哥的。”没想到,一个晋商竟然有这样的觉悟,顿时让宇文月娥没话说了。“好了,好了,嘴巴厉害的都赶上啄木鸟了。”
宇文月娥一向说话都很少的,最近的话却多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安慰唢呐哥的缘故吧。
“桃花姐,你说说,我说错了吗?不过月娥姐姐,桃花姐,我一想到马莲花他们就伤心,鬼子太可恨了,太狡猾了。”田喜突然难过起来。“现在就连狼人大哥也离开了,我现在总觉得咱们大家的心有时候都不在一块了,到底谁才是那个可恨的凶手啊,什么时候才能把真正的凶手给抓出来啊,不过要我觉得啊,那凶手肯定就是鬼子特工,那就是鬼子特工故弄玄虚,咱们猎杀队里面谁都不像凶手,如果像,那只有一个人像。”
“你倒说说谁像啊?”宇文月娥继续往布上面扔去一个干蘑菇,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那还能有谁,就是狼人大哥呗,他总是凶神恶煞的,不过,哥哥怎么可能杀妹妹呢?我哥哥就不可能杀我,怎么下得去手啊?这么说来,就肯定不是狼人大哥喽!”田喜肯定的说,一边摩挲着手指上的布。
“啊呀!”桃花赶紧把布上的几个干蘑菇给捡了出来,“月娥姐,这个蘑菇是毒蘑菇,吃了会让人立刻一命呜呼的,不能吃!”随手把毒蘑菇给扔到了山的另一边去。
“啊?这么可怕,月娥姐,你不是在山里住了很多年吗?怎么连毒蘑菇都认不出来啊?”田喜紧张的问,又去细细查看那布上面其他的蘑菇,问桃花:“桃花姐,这个是不是毒蘑菇啊,这个呢?这个呢?那个呢?还有那个,那个……”
桃花摇摇头,“没有了,可能是月娥姐之前也没见过这些,她那会儿在大山里自己种庄稼吃。”
三个人快走回山洞的时候,却撞到了涨红了脸跑出山洞的魏文凯带着石头、张河水、李志高三个小后生,他们满肚子的怨气写在脸上,嘟着个嘴,小后生张河水愤愤的说:“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这说不信任就不信任俺们了,顿不顿就调查,问的都快底儿朝天了还问个没完没了,这是干啥嘛这是,不干了,俺回村儿里种地去,要不,俺就去参加游击队,在这儿一刻都不舒心,打鬼子打的也不顺畅,心里堵的慌,就是怀疑谁还能怀疑自己人呢?真是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打鬼子上哪儿不是打?狼人大哥真是走得对,这猎杀队已经不是以前的猎杀队了,已经不能待了,既然不能待,那就走吧!走!”
“就是,爷爷上哪儿都是打鬼子,既然人家不相信咱们,咱们这是干啥呢!”小后生李志高也愤愤的说。
李志高又对像霜打了黄瓜一样的魏文凯和石头说:“文凯哥,石头哥,打起精神来啊,这都不算事儿啊,咱们去找游击队,那游击队照样打鬼子,还比在这儿待着打得痛快呢!是不是?”
“就是!怀疑来,怀疑去的!”小后生张河水说。“这就让人的心里非常的不爽快!”
魏文凯低低的眼睛里还留存着几分的不舍得,无奈的说:“走就走吧!”
“文凯哥,你到哪里去?”石头问。“我到哪里去?我那桃花村都给鬼子给屠光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上哪儿去?”
“文凯哥,石头,跟着俺们回俺们村儿吧,咱们整个游击队打鬼子去!”小后生李志高说。魏文凯和石头二人点点头,“好!走!”
“石头,你这是跟着起什么哄呢!你给我站住!”听他们说了这一通,桃花也听明白了状况,而这个时候,胡志明、黄蜂他们几个也追了出来。胡志明想喊住他们,但是他们一见是胡志明他们追了出来,也不想再多说,石头丢开桃花的手,狠狠的丢下一句话:“人家都不信任我们了,我们还厚着脸皮留下来干啥,大姐,你放开我,我走了,你保重,如果哪天你也待不下去了,你可以来找我!”同时,看了桃花一眼,就跟上魏文凯他们离开了。
“这是干啥啊这是!”贾斯丁用手臂支着自己的脑袋不解的说,金城武着急的问胡志明:“队长,我去追他们回来吧,他们要是走了,咱们猎杀队就真的散了!”
但是胡志明却也气愤愤的回话说:“咱们这太行猎杀队没了他们还不运转了?笑话,要走就让他们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没他们猎杀队也不会散,不是还有咱们几个嘛,不用去追他们回来,让他们走,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人嘛!”胡志明的胸口也剧烈起伏,满肚子的气。
金城武退了回去。
“唉,这事儿给闹的。”师爷黄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走吧,都走吧!唉!”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返身一屁股坐在山洞口的一块大石头上,搓着两只手。
桃花也不理他们是怎么回事,就朝石头他们追了上去,任胡志明在后面喊她不要去追,她是不容许自己的弟弟这么糊涂的。桃花头也不回,没想到他们几个人走得那么快,桃花追了有好长一段路了,才追上。
“你们这是干啥呢?咋说走就走了,这气可不能赌的啊,走,你跟我回去,你们都跟我回去!”桃花气呼呼的拦在他们的路上,堵住他们的去路,说。
“哎呀大姐,你就不要捣乱了!”
……
而山洞门口的几个人,也默默的,谁也不说话,宇文月娥默默走去山洞里做饭,她话少,现在就更不说话了。唢呐哥刘玉堂跟着去帮把手,宇文月娥却不要他帮手,只低低的说:“你今天是不是也被调查了?”唢呐哥去添柴,宇文月娥却又加重声音问:“是不是?你倒是说话呀,跟个闷葫芦似的,你倒是吭气啊?”唢呐哥点点头,也像是被霜打了一样。
对于他们来说,不信任是致命的,必会伤筋动骨。
“怎么能这样,都是同志,都是战友,怎么就能这么整人,那凶手怎么可能是咱们自己内部的人呢?他们要是再敢审问你,咱们也走,走得远远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何必待在这里受那个心病。”宇文月娥已经好久都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唉,你说啥呢这是,就是咋样都不能走,不能离开猎杀队,反正我是死都不会离开的。”唢呐哥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人家都怀疑你了,你还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不走,你可真是一身贱骨头贱肉啊,要走就走,都不愿意被人怀疑,谁愿意被人白平无故的怀疑啊!”宇文月娥的话音还未落,门口的师爷黄蜂就走了进来,喊唢呐哥的名字。
宇文月娥腾一下站起来,说:“师爷,你这是想干嘛,几次三番的审问我们家玉堂是想干嘛,他九死一生活了下来,还是罪了不成?你到底还把不把我们当自己的同志和战友了?你今天就把话给说清楚!”一看宇文月娥气势汹汹质问师爷的模样,唢呐哥就一个劲的猛给自己的老婆使眼色,叫她住口,可是宇文月娥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呀,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又冲唢呐哥吼:“你这个窝囊废,人家都骑到你的头上拉屎撒尿了,你看看你,还是一副窝囊废的样子,我真的当初真是眼瞎了我,怎么就找了一个你呢我,你给我站起来,既然这里不能留,那我们也走,马上就走!”
“往哪里走啊我们?”唢呐哥喏喏的问。“哎呀,你不要这么激动嘛,问一问也是正常的嘛,毕竟我们的同志死了三个,谁都想早点把凶手给抓出来嘛!”
“窝囊废,走!”
白毛女宇文月娥和唢呐哥刘玉堂,也愤愤的离开了山洞,走到山洞口的时候,还差点把师爷黄蜂给撞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