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太行猎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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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亲人

恍惚中,桃花一直听见有人在呼唤她:“桃花,不要睡,坚持住,不能死啊!”但是,桃花彷佛看到了海生站在不远处朝他张开双臂,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桃儿——桃儿——”桃花慢慢的走向他的身边。

忽然,桃花看见了太行猎杀队队员们的头,被鬼子用铡刀铡了下来,一个个血淋淋的头滚在她的脚边,鬼子长着大嘴朝她笑着,刺刀上挑着刚出生的婴儿……

“啊,别杀他们,别杀他们,放下那个孩子——我要杀光鬼子,杀光鬼子,为你们报仇,报仇——”

这时,桃花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桃花,桃花,坚持住啊,不要睡,醒来啊,桃花你可不能死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桃花?”

“好吵啊。”桃花慢慢睁开了眼睛,嘴里喃喃:“胡队长,这是哪里啊?我们的太行猎杀队,我们的战友们?他们?”

胡志明微笑着说:“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呢,活着呢。”

哦,活着呢,这在那个年代,是最好的消息了。

“活着就好。”桃花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感觉到右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绞痛。“哦哟——”桃花浑身一阵痉挛,头上冒了一层汗。

“我以前在香港的时候,学过医,我现在要给你取出子弹,但是我们没麻药,你能挺得住吗?”

胡志明一字一顿的说。

“我能!”桃花坚定的说。“开始吧!”

桃花的脸色依旧惨白,憔悴,额头上满满的一层汗。

“你相信我吗?我从来没动过刀子,你不怕我?”胡志明对自己的能力有些怀疑,手有些发抖了。

“我相信你!”桃花毫不怀疑,坚定的说。“我相信你!”

胡志明握着刀子的手不抖了,用钦佩的眼睛看着桃花,说:“如果你很疼,就咬着这根木棍,很快就好了!”

桃花点点头,环顾一下屋里,屋里除了她和胡志明,已没有其他的人,桃花疑惑的问:“战友们呢?”

“他们在外面警戒,这是太原城郊外的一个小村子,你的伤不能再拖了,必须把子弹取出来,放心吧,这儿还算安全。”胡志明给桃花介绍完当前的情况,看看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春妮和我大哥去太原城找药了,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桃花担忧的说。

胡志明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又叹了口气说:“现在全城都缺药,消炎药麻醉药止血药这些最基本的药都很紧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搞到?”眼睛时不时的飘向门口,焦急的等着。

这时,屋子的门打开了,春妮和徐骏气喘吁吁的进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药呢?”胡志明迎上去着急的问。

徐骏拿出一点消炎药止血药消毒水和纱布,一脸失落的说:“只有这么多了,整个太原城都是鬼子,医院布满了鬼子和特务,根本插翅也飞进不去……”

“咋办?”春妮看看炕上惨白的桃花。

几个人同时看向桃花,没有麻醉药,她右胸口的子弹就要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动刀子了,他们用眼神征求桃花的意见。

桃花点点头:“我能行,动刀子吧。”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了。

他们把桃花的手脚绑上,春妮和马莲花在旁边做帮手……

整个取子弹的过程,桃花没有叫喊过一声,忍住忍住再忍住,嘴里的木棍都已经咬断了三根,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头发湿淋淋的,枕头也已经湿了,嘴唇都被牙齿咬破了,血流出来。

三国时代有关公刮骨疗毒,这个屋子的正堂桌上供着关公老爷的画像,桃花的眼睛死死盯在关公老爷的画像上,想象着关公老爷当年割开皮肉刮骨去毒,都能面不改色,饮酒食肉,谈笑弈棋,现在只不过是从肉里取出一颗子弹,能挺过去,一定能挺过去。

边上的春妮已经花容失色,吓得哭了出来,心疼的替桃花擦着脸上不断冒出来的汗,说:“桃花姐,疼就叫出来吧,别忍着啊——”说话间,桃花嘴里的木棍又被咬断了,马莲花赶快把另一根放进桃花嘴里去,桃花的嘴唇全是血,马莲花已经不忍心看桃花一眼,把眼睛放在取子弹的刀子上。

胡志明已经夹住了子弹,把血淋淋的子弹取了出来,放在碗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说:“啊,终于取出来了,桃花,你还好吗?”

“胡大哥,桃花又晕过去了,怎么办?”春妮着急的擦着桃花脸上的汗,和嘴唇上的血,恐惧的伸手去桃花的鼻子底下试了试,拧紧的眉头马上舒展了。

“让她休息一下吧,她太累了,我出去透透气。”

胡志明洗了洗手上的血,走到屋外,屋外的战友们立马都涌过来,紧张的问他:“咋样?子弹取出来了?桃花咋样?”

“是啊,队长,桃花姐咋样了?”小后生伸着脖子问。

胡志明说:“子弹取出来了,桃花没事,没有麻醉剂,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桃花太坚强了,太坚强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我觉得她比得过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胡志明显然是被桃花震撼了,连连赞叹,太行猎杀队的男人们,无不从骨头里佩服桃花的坚强。

“是啊!”苏光明点点头。“她不是别的女人,她可是桃花,是俺妹子。”他想到了牺牲的张海生。

桃花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痛,生离死别,血海深仇,姐妹间无法说得清的爱恨情仇……但是她还活着,她还有什么痛扛不过去呢?

但是皮肉上的伤痛能好起来,但是心里的伤痛呢?

钻牛角尖的二妹杏花,让桃花一想起来就会心痛不已,毕竟是她打死了二妹夫潘玉龙,潜伏在敌人队伍里的自己的战友和兄弟,杏花肚子里的孩子的爹啊,这是铁打的事实,纵然是敌人设好的圈套,挖好的陷阱,可是桃花偏偏跳了进去啊。

桃花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次任务失败,想必那个青野少将已经安全到达辽县了,那个危险的鬼子,像黑色幽冥一样,将辽县的天色也变成了恐怖的黑色。

桃花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脸色嘴唇依旧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黄昏时分,遥遥的村路上忽然走进来几个黑影,好像受伤的样子,走路东倒西歪的,被村里的民兵队安排在村口的流动岗哨拦下了。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一个后生用枪指着他们凶凶的问。

“我们,是从鸭绿江边来的,我们是朝鲜人,是义勇队的。”说话的人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

“什么鸭绿江边,什么朝鲜人,什么义勇队啊,不会是鬼子的奸细吧。”一个小后生和另一个小后生低声说。

另一个更低声的说:“现在鬼子全城抓太行猎杀队,决不能放松警惕,要不咱们先把他们抓起来?”

话还没说完,忽然,脖子上一凉,被抹了脖子,断了气。

假装受伤的鬼子赶快向后面招招手,隐藏在路边的鬼子匆忙向村子里挺进,而他们继续装受伤的朝鲜义勇队的同志,一边走,一边解决着流动岗哨的民兵。

村子里响起了几声狗叫声,太行猎杀队住的主家老乡大娘和三个嫂子,把玉米面窝窝蒸好,糊糊饭做好,就饭的山药蛋条炒好,端上了桌。

大娘抱歉的说:“这年头年景不好,闹饥荒,你们呢,就将就着吃吧啊,这粮食是村里的大队给的,让专门做给你们吃的。”

苏光明啃了一口窝窝头,憨笑着说:“大娘,真好吃,谢谢,谢谢。”

胡志明拿起筷子,却又放下,眼睛里含着泪看着趴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一桌饭菜,流着口水的几个孩子,站起来,对大娘说:“大娘,你们也都来坐下一起吃吧,让孩子们进来一起吃吧。”

大娘推着胡志明说:“孩子,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吃不饱饭哪有力气啊,你看你们都瘦成什么模样儿了,大娘真是看着都心疼啊,你们不要嫌弃饭菜不好,咱村里闹饥荒,是实在拿不出来啥好吃的了,你们就将就着多少吃点,啊,吃饱了才有劲儿打狼吃日本鬼子呢。”

“是啊,我们吃树皮草根都习惯了,啥日子都能挨得过去,没事的,你们吃,别凉了。”这家的大嫂子也笑着说。

“大娘啊,你这让我们怎么吃得下去啊,你们的日子过得这么艰苦,却给我们吃这么好的粮食……”胡志明哽咽着说。

“孩子啊,别这么说,军民一家人哪,俺那老头早年死了,俺三个儿子都当了八路军,上了前线,这年头,前线一直打仗打得苦,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俺看着你们就想起俺那三个儿子啊。”大娘大哭了起来。

其中一个嫂子安慰大娘说:“娘啊,别难过,别哭了,等仗打完了,打跑了狼吃日本鬼子,咱们的大锁二锁三锁就都能回家了,啊,娘,别哭了啊。”安慰着安慰着,三个嫂子也哭了起来。

太行猎杀队的战士们都沉默了,眼睛里的泪也掉了下来,因为他们早就在队伍里听说了太行山杀敌英雄,大锁二锁三锁的英雄事迹,他们都已经壮烈牺牲了……但是,苏光明不想斩断了大娘和三个嫂子的希望,大娘这个岁数,还能活多久呢?

“对,嫂子说得好,大娘啊,您的三个儿子都是好样的,嫂子们啊,你们的丈夫都是了不起的,太行山三把锁,那是咱太行山出了名的杀敌英雄啊,鬼子一听到他们的名字,浑身都要抖一抖,冒一层冷汗呢。”胡志明还是说了谎。

大娘和三个嫂子高兴的笑了出来。

“来来来,孩子们,都进来上桌吃饭啦,”石头起身把趴在门上的孩子们叫进来,同时,春妮和马莲花擦了擦脸上的泪,把大娘和三个嫂子拉到桌边坐下。

大嫂站起来,端起窗台上的一碗鸡蛋汤说:“这个呀,是俺家的鸡下的蛋,是专门给桃花妹子冲的,俺给桃花妹子端进去。”笑嘻嘻的端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