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光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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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华北血拼(15)

关山豹开的最后一枪,直奔着菅原联队阵营中最高级的目标而去。菅原大佐身为老兵,第六感同样灵敏。可是他感知到危险已经太晚,爆速飞行、肉眼不可见的中正式步枪子弹自峭壁顶端某处飞来,菅原软塌塌倒地。聚精会神看皇军士兵蜂拥进入一线天的长谷川一时没有发现,直到勤务兵大吼一声:“联队长阁下!”长谷川扭头一看,菅原的脑门上多了个黑窟窿,菅原面目狰狞,呲牙瞪眼,已无生命迹象。

“支那兵有狙击手!全体后退!”长谷川终于喊出了积压于胸中许久许久的一句话,这句话同样是士兵们所期盼的。他们不怕死,他们敢于进入狼兵坟与支那兵血拼。可是他们真的厌倦了这场看起来无休无止的追杀。有什么意义呢?他们的目标是稳固后方,支那兵都已从皇军的后方跑到长城一线了,早跳出了皇军的扫荡范围,菅原大佐不依不饶的,只为给他那愚蠢自负的外甥宇多田报仇,付出的代价是让联队的战士不断伤亡。凭什么?只有你菅原大佐的外甥值钱?我们这些帝国军战士就是炮灰?

可以说,菅原联队除菅原大佐外,已经十分厌战。武士道精神武装头脑,不代表他们不会厌战。被人当枪使,无意义的送死,这可不是武士道。

如今,菅原大佐自食恶果,士兵们没必要再进行一场永无休止的追杀。联队长副手长谷川一声吼,全体菅原联队开始后撤,后撤的速度不快,距离却足够远。唐龙凯和关山豹看到,菅原联队缓缓的朝南方地平线移动,直至彻底消失于他们的视野。

冲入狼兵坟的最后一个日军被中国人戳倒。战场归于平静。吸入毒气、因激烈肉搏而脱力的中国人纷纷躺倒在地,残存一点儿力气的摘下战死日军的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也有人往毒气相对较少的地方缓缓爬行。放眼望去,好像所有中国人都快不行了。

吸入毒气较少的老钮强忍不适,将还能喘口气的中国人一个个拖往安全的地方。

洪江河也是满嘴鲜血,他无力地靠在一块巨石上,颤巍巍指着老钮,断断续续的骂道:“你他娘的……不仗义……”

老钮没工夫答话,只是将一个个还活着的八路军战士和草寇拖到没有毒气的地方。忙了一段时间,老钮也脱力了,眼见毒气即将彻底散去,老钮躺在尸堆中闭目养神。他太难受了,肚子里火辣辣的,洪江河攒了些力气,爬到老钮跟前一把掐住他的胳膊,低吼道:“你们这帮子国民党反动派!老子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居然干那种天打雷劈的土匪勾当!还他娘的打老子的兵!你们以为跑回来帮我们打退了鬼子,我们就能饶了你们?”

老钮忍着不适回道:“回来也没指望你们饶了俺们,俺们只想打鬼子!”

这时候还没死的战士和草寇纷纷站直身子打扫战场,有的战士和草寇没在战斗中阵亡,却在战斗结束时倒下就再没爬起来。有的因毒发而亡,有的纯粹被活活累死。还活着的人忍不住巨大的悲恸,不少人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搜集武器弹药,战友的尸体没工夫收殓了,他们不知日军已经撤退,脑子迟钝到没认真想想日军为啥没有继续发炮轰击他们。活着的人拼足了力气将一些日军的尸体堆在一线天的口子上。命大没死的钱大脑袋和拴柱子,同样一嘴鲜血,浑如行尸走肉,这时将两挺刚缴获的歪把子机枪架在尸堆上,弹斗码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他们预备迎接日军下一场攻势了。

洪江河攥紧鬼头大刀,对老钮恶狠狠地说:“老子这次要没死在鬼子手里,绝饶不了你们这帮白匪兵痞!”

老钮惨然的笑笑,说:“老钮这次要是没死在鬼子手里,任你杀!”

这句话让洪江河的凶狠中添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柔情,类似于那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但最终,洪江河剩下的只有凶狠。他攥着鬼头大刀起身,踏过积尸甚多的生死场,走到拴柱子和钱大脑袋身边坐下。好多活着的人仍在咳血,行动上却利索了许多。他们各就各位了。

老钮走到不省人事的罗真金跟前,轻轻踢踢罗真金。罗真金缓缓睁开眼,看着似乎被硝烟熏黑的天空,说:“俺没让她死。”

忽然有一双手死死卡住罗真金的脖子,是那众被保护的书生中的一个,不是端木彧,是相对较强壮的那位,一直伴随端木雪附近。他面部狰狞,双手的力道丝毫不减,罗真金翻白眼了。壮汉骂道:“混蛋!混蛋!”

老钮一看不好,一脚将壮汉踹翻,壮汉挣扎着爬起还想再打。老钮扑过去一记漂亮的擒拿,将壮汉死死压制在地面。老钮低吼道:“你疯啦?真想掐死他?”

壮汉仍在挣扎,嘴上低吼:“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他对小雪做了……做了……我饶不了他!!”

洪江河往他们这边吼道:“想打架到阴曹地府再说!没被鬼子打死还有力气是不?给老子消停待着!”

端木彧飞扑过来拉开老钮,又按住壮汉道:“张岩你别胡闹!别胡闹!现在不是时候!”端木彧看向罗真金的眼神也充满仇恨和憎恶,但他还有理智。

罗真金对壮汉说:“俺知道,你也得意她。俺对不住你,对你得意的女人做了那些事。可俺……没办过更过分的事……”

叫张岩的壮汉又狠命的挣扎,嘴上骂着:“不要脸!”端木彧快按不住他了,看起来张岩真要杀人。老钮赶紧走过去赏了罗真金一记耳光,骂道:“操!你他妈就不能少说两句?”

罗真金死猪不怕开水烫,对张岩说:“老子敢作敢当,老子负责到底!只要老子还活着,没被鬼子打死,老子负责到底!老子就得意她了怎么着吧?你跟老子瞪眼,你咋不跟老子比比看谁杀的鬼子多?你得意她你倒是跟俺比比呀!鬼子眼瞅着要把她挑死了,那前儿你在哪呢?”

张岩嘶吼着,看样子恨不能吃了罗真金。老钮赶紧又是一记耳光,罗真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再没有锐气和嚣张。老钮看着不对,猛然想起罗真金肩膀上有枪伤,剧烈的运动、激烈的战斗,伤口肯定裂开了,加之日军的糜烂性毒气……

老钮赶紧俯下身子,拆开罗真金肩膀伤口处的纱布这么一看,老钮倒吸一口凉气。伤口真的溃烂了,三八大盖造成的枪伤原本很规则,并不大,怎奈薰了糜烂性毒气,伤口溃烂,波及之前没受损的皮肤,现在黑了一大片、烂了一大片。再看罗真金的脸,已没有多少血色。

老钮大喊:“医护兵!医护兵!”

没人搭理他,八路军战士已将对罗真金个人的厌恶拓展到全体四个半国军散兵身上。唯有端木彧,在确定张岩不会再暴起伤人后,跌撞到罗真金跟前,他说:“我在中央军校学过急救的!”

洪江河对附近救助同志的卫生员说:“你去看看,那****的咋了。”

卫生员说:“干啥去救他?他一个白匪兵痞子不枪毙了他就算不错啦!”

洪江河一瞪眼,喝道:“老子的命令重复过第二遍?”

卫生员老大不愿意,可又没办法,挎着急救包跑向罗真金。

这时,远处有人高喊:“鬼子撤啦!鬼子撤啦!”

众人循声望去,见两个高大的黄绿色身影和一个瘦弱矮小的灰色身影往一线天这边狂奔而来。是唐龙凯和关山豹,在隐蔽处找到刘皮实后他们一起跑回一线天。他们要把日军撤退的消息告知给同伴们。尽管现在这帮同伴已不拿他们当自己人,甚至厌恶他们,拿他们当日本鬼子都不如的畜生。毕竟老钮叔和老罗还在他们那里,就算想走也得带上老钮叔和老罗啊。

钱大脑袋低声骂了句脏话,拴柱子问:“喊啥呢?”

钱大脑袋恶狠狠地:“喊啥也不关咱的事!”

面对八路军战士投向他们的充满仇恨和厌恶的目光,唐龙凯他们仨浑身不自在,但还是跑到近前,把枪往地上一扔,关山豹率先开口:“俺毙了鬼子的头儿,大头儿!鬼子们暂时撤退了,可俺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再来,他们是一群疯子!所以,要杀要剐,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现在赶紧抬上受伤的弟兄往后撤吧!你们这样的……”他后半句“顶不住鬼子一次进攻”还没出口,一个之前被关山豹殴过的小战士抑制不住愤怒,奔上前去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关山豹的腮帮子上。用力过猛了,小战士也呕出一团鲜血,跟关山豹一起倒在地上。唐龙凯把刘皮实护在身后,说:“任你们打,任你们骂。好吧,要杀要剐也随便!你们打算在这里跟鬼子死拼到底了,我们不拦着,你们不顾任务了,我们也不拦着。但是别难为这孩子!”他闭上眼睛挺起胸膛,迎接八路军战士的群殴。

但群殴没有发生,唐龙凯再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脸余怒的洪江河,只是洪江河此时有怒气而没杀气。洪江河说:“老子跟你们的缘分到头了,你们办出来的事,老子可以原谅你们,可老子的弟兄无法原谅你们。老子瞧得上你们,看你们一身的好本事,让你们跟老子一起走这趟镖,老子顺道护送你们去长城一线,进察哈尔省往东北,你们能回你们老家,遂你们在老家杀鬼子的愿!可你们自己办的事情让老子没法形容!你们这帮旧军阀部队的兵啊!现在,老子恨你们,不是烦你们,是恨你们!你们都干了什么?”

唐龙凯无话可说,心里难受到极点。平心而论,他早已喜欢上了这支官方番号为“十八集团军”、老百姓嘴里为“八爷”的共党部队。这支部队官兵一心、互相友爱,最重要的是他们打鬼子的方法和精神气儿,都是唐龙凯以往跟的队伍无法相比的。而今,他和他的伙伴们却伤害了这支队伍。之前,八路军待他们咋样?唐龙凯难道感知不到?本来罗真金已经错了,他们却还在护短,错上加错。如今洪江河说了,老洪不烦他们,是恨他们。既然有了恨,证明所有的交情都完了。

洪江河转身冲他的弟兄吼:“收拾收拾!准备转移!战死的弟兄就……”洪江河说不下去了,还活着的弟兄已经累惨了,好多人中了毒气,这样还怎么给战死的弟兄挖坟?曝尸荒野,这结局太凄惨了。

有任务要完成,必须继续下去。死了的弟兄们在天有灵,会理解他们这帮还活着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