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孔令俊开着车带着钱琪来到了那架飞停的战斗机前之时,已然有很多的人跑了过来,跑在最前的人正是高飞,他听到何立民在无线电对话机里的话之后,便再也经受不了自己的担心,当何立民结束通话的时候,他便奔出了指挥室,一边呼叫着相关人员去叫救护车,一面跳上了门口处的吉普车,飞驰着奔向机场跑道,在他还没有赶到之时,便看到何立民的战斗机摇摇晃晃地从天空降落下来,在飞机落地的时候,他明显得看到那架战斗机在跑道上跳了三跳,如果何立民没有受伤,这种操作肯定是不可能发生的。而更令他担心的却是,他看到尘土之后飞机留下来的一道油渍,便知道这架战斗机的油箱被子弹打穿了,如果何立民不及时降落的话,等着他的就是机毁人亡。
实际上,在战斗一开始打起来,基地的医护人员就紧张地守在了机场的停机坪附近,这已然成了他们的习惯,这些医护人员也知道,救治受伤的飞行员,是他们的不可推卸的职责。
所以,在孔令俊把车停到了跑道的边上,钱琪跳下车奔向那个已然停下来的战斗机之时,高飞已然第一个跳下了战机,打开了战斗机的舱盖,看到了已然晕迷不醒的何立民,他的血染红了整个座舱。
“老何!”高飞高叫着,却已然唤不醒何立民,他的心如同刀割一样得难受,十分迅速的将何立民抱出了座舱,早有医护人员接了下来,将他抬到了平放着的担架之上,两名医生紧急地趴下来进行着止血与救治,而高飞也浑身是血,呆呆地站在那里,犹如是一座雕像,他有些后悔,不应该让何立民大队长亲自带队,这一次带队的应该是他呀!就算是死,也应该是他呀!可是,如今他却欲哭无泪,双手还满沾着何立民身上流出来的血,要不是汪纪泉与杨英华这两个人走过来替他擦去脸上和手上的血渍,他一定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他永远也不愿意醒过来的梦。
汪纪泉和杨英华是二十一中队的,二十一中队只有翁觉民和王进两名飞行员跟着何立民去参加了战斗,翁觉民和王进这两个人也是何立民有意要带着他们上天的,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技术有多好,而是因为在整个第四航空队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驾机遭遇敌人零式战斗机的时候,能够同心协力进行战斗,虽然那一次并不能算是胜利,但最少没有输,他们两个人应该有比别人在对付零式战斗机上,更有经验。
孔令俊一眼就认出了汪纪泉来,马上认出这个人就是当初她在白市驿机场闹事的时候,与翁觉民打她的人中其中的一个,虽然对这个飞行员恨之入骨,却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并不是她可以再没事找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被人称之为重庆一霸的混世魔女。她还算是比较识相,为了怕汪纪泉发现自己,所以她有意地躲到了车里,并没有下来。
“这个飞行员是谁呀?”钱琪跳下车来,马上问着正急急赶过来的一名护士。
“他是第四航空队的大队长何立民!”这个护士告诉着钱琪之后,又匆匆地走了。
“还好,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坐在车里的孔令俊对着钱琪庆幸一样地道,脸上带着笑容。
钱琪看了她一眼,忽然也觉得王进当初说得不错,在这种时候,这位孔二小姐竟然能够笑得出来,就好像这边的战斗跟她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一样,真得就是一个冷血的动物。钱琪转过了头,不愿意再看孔令俊一眼,也跟在那个护士的后面,向何立民躺着的担架快步跑去。
“喂,你去做什么?”孔令俊忍不住地喊着她。
“我是学医的,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钱琪告诉着她,头也没有回一下,只留下孔二小姐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发呆。
钱琪也挤到了担架之前,此时,两名医生正紧张地在为何立民进行着伤口的处理,由于何立民浑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他的伤口到底有多少,但是他的胸口有一处比较大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尽管一个医生在那个伤口处倒上了一瓶的云南白药,却依然止不住血往外流。
“这里有根动脉!”在这个时候,钱琪却异常得清醒,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何立民身上的其他伤口并不致命,只有这处的伤口才是最致命的。“止血带和云南白药都不管用的!”她告诉着正在操作的医生。
“那怎么办?”这个救护医生显然也是一个新手,他不由得抬起头来急切地问着。
“没有太好办法!”钱琪告诉着他,说着自己挽起袖子,自告奋勇地道:“我来看一看!”
那个医生连忙退到了一边,给她让出了一块地方来。
钱琪拿起医药箱里的一块很大的医用棉花,将一大瓶云南白药倒在了棉花之上,然后象贴膏药一样,将这大块的带着药的棉花全部贴到了何立民此时已经被剪刀剪开露出的胸膛之上,使劲地按压着,同时用命令的语气对着那个医生道:“从这里往上三指,是近心端的血管,你用手指压住!”
这个医生点着头,按照钱琪所指,用手指按在了那根血管之上,果然,何立民伤口的血流停止了,那块棉花并没有被血殷透。钱琪又让另一名医生拿来纱布,把这块棉花整个地包在了伤口之上,用力缠绕着何立民的身体两三圈之后,才停下来。她长长发出了一口气,这才让医护人员将这个担架抬上不远处的救护车,在临走之时,她还叮嘱着随车的医生,按住那个动脉血管的手指不要轻易松开。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医生才十分诧异地问着她:“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钱琪并没有隐瞒,如实地道:“我是中央大学医学院的研究生!”
一听到这个身份,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点了点头,向她表示着谢意,然后抬着何立民快速地离开。
高飞很想跟着何立民一起去医院,他对何立民的情况很是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又一架第四航空队的战斗机降落了下来,这架飞机也是满身伤痕,但是飞行员还算是侥幸,竟然没有受伤。直到这个时候,高飞的头脑也很快清醒了过来,他知道如今他还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才是他的指挥场,何立民大队长的生死已经由不得他来作主了,他的主要职责,还是要应付这场还没有结束的空中战斗。
高飞看了看手上和他一样沾着何立民血的钱琪,走了过来,十分感激地对着她道:“你好,谢谢你!”他说着,又自我介绍着:“我是第四航空队的副队长高飞,请问小姐,你的芳名是什么?”
“钱琪!”钱琪告诉着他。
“你看,我们何队长的伤势怎么样?”高飞十分想要知道,他这样问着。
钱琪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如实地道:“很难说,动脉出血往往数分钟之内,就可以致人死亡!刚才我按压他的身体之时,已经明显得感到他的体温很低,送到医院能不能抢救得过来,那就要看他求生的毅力和造化了!”
听到钱琪的话,高飞有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便是跟在他身边的汪纪泉与杨英华,眼睛也红红的,恨不能嚎淘大哭一场。
又有一架战机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高飞正准备马上转身向那架战机将要着陆的地方奔过去,但是钱琪却叫住了他:“高长官,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高飞回过了头,炯炯的目光回视着钱琪。
这一次,钱琪再没有一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请问一下,王进是不是也参加了这场战斗?”
高飞的心头猛地一跳,刚才他把自己全部的担心都放在了何立民的身上,如今被钱琪这么一问,才让他马上想起自己带出来的这个徒弟来,他还是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解地问着:“王进是参加了这场战斗,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是我未婚夫!”
高飞怔住了,他还从来没有听到王进跟他提起过,自己还有未婚妻。
而高飞身后的汪纪泉和杨英华更是疑惑连连,杨英华不由得叫了起来:“啊?阿进有未婚妻了?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来过呀?”
钱琪有些尴尬,还是如实地道:“这个……其实,我们也是在过完年的时候才由家里订下来的,我二哥和他的大哥订下来的!”
“那小子瞒得还真得好严呀!”汪纪泉也不由得骂道:“这次任务回来,一定要让他请我们吃顿饭不可!”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和杨英华,高飞的心里却是七八个水桶在井里打水一样,上上下下,看这个样子,这一场空战下来,真得不知道又有几个兄弟会离去,又有几个兄弟会伤残,而到现在为止,王进还没有出现。
“你们航空队的翁觉民知道这件事呀?”钱琪有些诧异地看着高飞和另外两个王进的队友,告诉着他们。
汪纪泉与杨英华面面相觑,杨英华向着钱琪扮了一个鬼脸,十分不满意地道:“那两个人就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家伙,我们两个跟他们两个都是同一个宿舍里的兄弟,他们都不跟我说一声,真得太不够意思了!”
“如果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大家一起坐坐!”在这个时候,钱琪倒是十分大方起来,对着高飞道:“到时,高长官也一定来哟?”
高飞点了点头,应着:“好,我一定会去的!”他说着,已然注意到那架降落的战斗机已经落到了跑道之上,而且看这架战斗机的状况,并不是太差,从这个飞行员的十分平稳的降落过程,他就可以料定这位飞行员应该也没有发生什么情况。
高飞正要赶过去之时,却听得杨英华又指着西边的天空,叫道:“看,又回来一架!”
众人都举头向西面的天空望去,果然看到一架伊尔一五三型战斗机飞速地飞了过来,但是也只看了一分钟的时候,眼见着那架战斗机的影子越来越大,所有的人又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状况:“那架战机被敌人咬尾了!”杨英华几乎是大声地惊呼了起来,这却也代表着所有人的心情。
不错,这架急速飞回来的国军战斗机的后面,还跟着一架正追逐着他的敌机,日本鬼子的零式战斗机,对于第四航空队的所有队员们来说,已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王进!”当那架国军的战机越发得离得近的时候,汪纪泉与杨英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高叫了起来。
刹那之间,钱琪就好像自己的心被人突然扯了起来,只觉得生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