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徐罗兰指着易力强,颤抖着,像咽下一口什么似的,终于稍稍清醒一点儿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断断续续地说:
“昨天……晚上,来的人……好象……不是他……”
易力强顿时如漂浮在海中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几乎是气愤的、恼怒的眼光扫视了一圈同来却不肯出面为他作证的医生们。那意思仿佛在说:看见了吧,我是清白的。可你们谁都不肯帮我一把,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血债血偿的!
其实大家感受得到易力强的愤怒和委屈。可能是因为刚才没人站出来为他洗脱嫌疑,因此都有些愧疚。于是,都把头避开去,不看他脸上的表情。都装作在倾听徐罗兰述说昨晚有关她遭遇的样子。
原来,昨晚深夜,她正在迫着叶永强说出心里的怀疑之际,还打算今天早上到公安局去报案的,不料事情却突然纷繁复杂起来了。
就在叶永强下定决心,要对徐罗兰准备说出自己对怪姑娘的怀疑时,他们所在的这片城区,突然停电了。城区顷刻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
“奇怪呀,怎么停电也不见公告呢?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呀!现在那些垄断企业,都不安常规出牌了,真是的!”
“就是。近来好象生活节奏被什么打乱了似的,干什么事都不顺心儿了。特别是打从你救起那个海中姑娘之后,更是如此!一会儿医院里谣言四起,一会儿你不去医院那姑娘就不说话,还非要你去不可呢,呵?”
叶永强苦笑了一下,他不傻,能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吗?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一句抢白过去了,而且还会用他那句“以我所学的知识”做开场白。
但近来妻子已讨厌他的口头禅,还呷他的醋;加上屋漏偏遇连夜雨,还深受着失子的巨大悲痛!
他因此注意自己的言行,在她面前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低低的,不要刺激她。他那张讪讪的、苍白的脸上转换着现出两片青蜡和红晕。他的小分头上乱蓬蓬的,机恤衫上撒满油渍,近来因为妻子情绪不稳,连买菜烹饪他不得不一肩挑了。
此刻,他无奈地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徐罗兰,才接腔道:
“你别趁机拿那姑娘说事好不好?难道那天我游近去了,生生的一个人浮在水面上,难不成我不理她,独自游上岸来?这不符我所受的教育呀!真那样的话,你也会认为我无情呀,对吧?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和你长久生活,你也怕呀!”
徐罗兰被顶得没半句还口的理儿,只好扯开去,把话题又说回到停电这事儿上来。“我是感慨现在的生活没点准信儿,好好的,停电也不说一声,要停就停。也真是的。”
夫妻俩还在为毫无征兆的停电而诧异时,窗外远处的天际,在漆黑的云层,瞬间闪过一股令人恐怖的蓝光。那种蓝光既不是闪电行雷的那种,又不是人们打探照灯照射的那样。它暗亚中透着神秘与诡异,但暗亚得来又穿透力极强,明明你看见了,却又似有若无。
而且还能隐隐约约感受得到蓝光里裹挟着一股杀气,是很令人惊恐与害怕的。
这时叶永强正好伫立在阳台的窗前,看到那道蓝光时不觉浑身打了个颤。以他这种火暴又直性子的、一向标榜自己是个学富五车的人,他是不会害怕电闪雷鸣的。
但这种神秘的、阴森森的、冷冰冰的蓝色寒光,却使他依稀记得,那天在海边救怪姑娘时也曾出现过。
当时,那个看上去快要死去的姑娘,在这种蓝光闪过后,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向着蓝光闪耀的地方走去,好象得了什么神灵的指示,或者说像中了什么邪一样,连命也不要了,就是要去膜拜得了。
叶永强的心间迅猛地掠过一丝不详的念头,莫非这种恐怖的蓝光闪耀之后,会带来不详的事情?
叶永强胳膊肘支在窗前的边框上,垂着脑袋,看脚尖在相互碰撞。他的眼睛里流露着疑惑和不安。内心深处在不停地做斗争,这种时候,这种状况下,应不应该告诉妻子自己这种不详之兆呢?
她是那么的美丽、娇艳又脆弱。他真不愿意把自己内心感受到的恐惧传染给她,免得在她失子的痛楚未好之际又撒上盐巴。他觉得还是由自己来承担恐惧感吧!保护妻儿老小是男人应肩负起的责任。
他迅速压下自己内心的极度窘迫不安,便装作没事的样子,轻轻拨弄一下自己的小分头,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还想说句什么话把妻子的注意力扯开去,却见妻子两眼惊恐万状地瞪得大大的,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手指着窗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永强心里“格噔”一下,知道出事了,急忙拧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外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黑影悄悄地靠近他们的阳台,正伸出双手要爬进来的样子。
叶永强的心一颤,欲要跨步上前的,可擦眼仔细再看,又似乎是幻觉。壮着胆子走出阳台一看,什么人呀影呀也没有!只有城区高底不平、错落有致的楼廓在微弱的星光影照下,静静地伫立着。
叶永强转过身来不觉轻松地舒一口气,还想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支手电筒呢,可就在这时候,在叶永强快要走进卧室的一瞬间,几条黑影手脚敏捷地翻身跃上了阳台。
他们轻盈地左闪右躲便闪进了叶家。等到叶永强感到大事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有点什么东西轻轻地击中了自己,叶永强浑身一抖,在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对着妻子发出了警告:
“兰,不好了,你快跑吧!”
叶永强只来得及说此一句,身体已倒在了地上,接着便迅速地失去了知觉。
徐罗兰早已被吓得腿脚软弱无力,没被吓出尿来已是万幸了,哪里还能站起身逃跑?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黑暗中,徐罗兰借助黑影们头上的灯光,依稀看到了这伙黑影的轮廓。原来是一伙穿着黑色的救生衣的蒙面人闯进了叶家来!
徐罗兰恍惚记得他们很熟练地先抄了一轮书信、笔记本、电脑什么的,好象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彼此围近似乎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到处乱翻。
徐罗兰注意到了,这伙穿黑色救生衣的蒙面客,自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却能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
到后来干脆推进一张能够移动的床来,先将叶永强抬了上去,又是测试,又是用仪器进行检查,好象还进行了类似传说中的测谎。直到他们确认没事通过,才把叶永强放下来。
徐罗兰一直卷缩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喘一口儿。那站在她旁边的一条大汉,一直低着头在监视着她,令到她又紧张又惧怕又心痛丈夫被那伙人弄来弄去。
等到他们将经过系列体检后的叶永强抬走,徐罗兰刹那间惊醒过来,知道接下来,将会轮到自己面临危险了,便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反抗。
她张大了口,刚想呼叫,站在她身边一直虎视眈眈着她的那条大汉,动作敏捷又坚定地伸过来一只大掌,严严实实地把她的口给护住了。
她想动弹,却被按捺着动不了,有如被老鹰抓住的小鸡,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睁大眼睛,任由那伙人给自己打针、体检什么的,总之是重复刚才叶永强所受到的那一套非人性化的待遇。
徐罗兰恍惚间只感到自己很难受,被人检来验去的,可怕极了,可就是醒不过来!
一切都象似是而非、似醒非醒的状态,她能感觉得到,她能睁着眼睛看他们。他们穿着的那套黑色的救生衣把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围在徐罗兰的身旁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有人还手提着一小包东西摆来晃去;一束小白光从他们头上带着的帽子中间射出来,并随着他们身体的晃动而微微颤动。她的脸上流露出痛苦和无奈的表情。她向他们走动的身影张望着,期望他们尽快离去。
但他们一点都不理解她的感受,依然有条不紊地干他们的。值到窗外一轮巨大的、黑洞洞的、喷射着深蓝色火焰的物体,从漆黑的夜空中漂浮在她家的窗前,那些呆在房间里的黑影才开始收起手中的仪器和工具,一个接着一个地爬出窗口,钻入那具漂浮着的物体里去。
正当徐罗兰感到如释重负之际。突然,那具物体又出现在她家的窗前,一条黑影从物体里钻了出来,再次爬到她家的窗台,进入房间来,从背上解下一包包成团的东西,走到徐罗兰面前,将包裹递给徐罗兰。
徐罗兰害怕得不敢接,那黑影就做出真诚的样子,希望徐罗兰接过手去。
也不知后来是怎样的,稀里糊涂中,那包裹就放在徐罗兰的怀里了。等到徐罗兰醒过来时,却真的发现叶永强不见了,而自己怀抱着的那团东西竟然是自己失踪多日的叶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