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来公交,上车的人很多,这车的路线长,大多是跟我一样前往开发区的。我的行李多,挤了半天才挤上公交车,驾驶员有点不耐烦了,大意是我的东西太多,我明白这确实会影响到公交车的空间,车子本来就不大,还站立着那么多人,驾驶员恨不得乘客都是空手上车,像我这种拖着行李上来的就该一脚踹下去。
连续说了几声对不起,好不容易挤进去之后,一动不动,乖得不能再乖。不断有人上车,也不断有人下车,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着外面的风景,毕竟是苏南大城市,比盐城好的多,若是真能在这座城市落脚倒是不错,时常听在常州上学、工作的高中同学说这座城市有多好,亲见后只能回答两个字,不错。
不知是站立了多久,腰酸了,腿也酸,车子里还是满满的乘客,没有位子可坐,接头的地点离长途这么远,这么折腾人,算是对人的一种磨砺吧,如果往好的地方想,难得出来一趟,找工作的同时还能顺便看看常州市区风景的话,那就不枉此行了,况且公交车也只要两块钱。
车子经过大学城的时候,车上的人少了一些,上来的也少,再开过去一点,离所谓开发区更近一点的时候,人就更少了,但还是没位子,我松了松筋骨,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挤,看了看车厢内的路线图,仔细听着报站,生怕坐过站,那种战战兢兢让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就差没吐出来了。
我走到驾驶员边上,问了一句“师傅,到XX是到XX站下来吧?”
“是的。”驾驶员并非像我上车时那般态度,这让我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等到站时发现这个地方居然已经远离市区。
我不能怀疑接头地点有误,孤零零站在站台旁不知道该上哪儿,给接头人打了电话告诉他已经到了,他让我去车站斜对面的小店等,随后挂了电话。我只好听从指示到那家小店,这小店和家乡那种小店差不多,卖卖香烟老酒和零食,附近看起来没什么超市商场,这种小店的生意是不错的。小店里站了几个人,均是拖着行李的,他们看我进来,问我是不是来找工作的,我说是,你们呢,他们的回答和我一样。
等待才开始,已经有些尿急了,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哪里有公共厕所,问小店老板,小店老板说前面镇上有,我问远不远,他说几里路吧,我想我还要等人的,此刻离开肯定是不妥,也顾不上素质问题,看路边上没人就在路边解决了,回到小店,看到水龙头,问老板能不能借水龙头用一下洗个手,我不好意思说我有轻微洁癖,说出来容易让人发笑,一个出来讨生活的穷小子居然会有洁癖,这大概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之一。老板说用吧,我才走到水池边洗了手。
等待最是枯燥,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看来今天要在附近落脚,搞不好要被剥一层皮,顿时心疼起自己的钱包来,老天爷让接头的人快点过来吧,我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
实在是不耐烦的时候接头的人来了电话,告诉我很快就到了。过了许久,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笃笃悠悠走过来,我估计就是接头的人,他到了小店后先做了自我介绍,某职业介绍所的中介,他们介绍的工作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所以各位一定放心,接下来从又破又旧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来,“你们都填一下,把自己的资料填上去,交三百块钱,不用体检,我们会出个体检单出来,等我的面试通知,不出意外的是下周三,面试就是过过场做做样子,肯定能通过的。”
听到要交三百块钱,有些犹豫,就怕遇上骗子,但这是姐夫的兄弟介绍的,我的运气总不至于那么差吧,内心交战了几分钟后看其他几位都交了钱,连同资料一起乖乖交了上去,他还开了收据,表示不成功就退钱,童叟无欺,我且相信了。
时间已晚,又累又饿,只能选择在这里落脚了,问了小店老板,前面镇上有旅馆,谢过老板,独自一人上了路。
越是陌生,越是看不到头,这路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两条腿已经有些不听话,每走一步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气,走到后面,腿已经完全不听从大脑的指挥了,只好歇一会再走。
脚步停下来的时候肚子饿的更厉害了,能听到咕噜噜的叫唤声,我拍了拍肚皮,乖,别吵,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带你去饱餐一顿,它还是用咕噜噜声回应我,想哭,却不能,我必须抬起头来。
给姆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已经找到要接头的人,交了资料,那边说没问题的,让她放心。姆妈是不会放心的,至少在确定上班之前是不会放心的,这世上,她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我,希望我的前途顺畅,但现实中会遇到很多挫折,这些挫折让她格外担心,担心我的事业和婚姻,我知道我要做的是不再让她担心,我必须不再让她担心,可是靠什么不再让她担心?
挂了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方面是憧憬接下来的工作,一方面是担心这份工作到头来还是黄了,最后还是灰溜溜离开这座城市,那对我来说,代价有些大了。
拖着行李艰难走到镇上,看到一些小超市和各式店面,唯独没发现有旅馆,只有问附近的人,他们告诉我走到前面的一座桥,下了桥就有旅馆,走了许久才走到那座桥,下了桥便发现有家小旅馆,不仅有小旅馆,附近还有小饭馆,仅从外观上看,我连一点吃住的欲望都没有,但没有其他选择,我一个穷小子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
走进小旅馆,老板娘看到有人进来顿时眉开眼笑,“小伙子开房间啊,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一个。”
“要标间还是普间?”
“我就住一晚上。”我的回答似乎是答非所问,但事实如此,对我而言,就一晚上,能有张床让我睡就很满足了。“
“小伙子跟我来。”老板娘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话语中明显有些不悦了,这也正常,普间和标间价格差太多,要我我也希望客人选择贵的住。
普间没有浴间和卫生间,汏浴和上厕所要去公用的浴间卫生间,房间内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台电视机外,就只剩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无其他设备,房门上用的是司别灵锁,这种老锁已经很少见了,木门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关上门,隔音很差,能听到隔壁房间说话的声音,真担心听到不该听到的,到时候该脸红了。
放下行李,想在床上坐一会儿,但看着床单和被套,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床单和被套已经有些发黄,我怕不干净,没敢坐下来。打开电视,能看,等吃完晚饭回来可以看会电视再睡,算起来已经有些日子没看过电视了,说起来实在是不像个现代人。
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了点东西,回到旅馆已经很累,床单和被套看起来再不干净也总要睡觉的,总不能在椅子上坐一夜,那还不如在外面睡一夜。
一流风尘仆仆,免不了出汗,浑身难受,但没想在这种地方洗澡,公共浴间看起来是在是太脏了,多呆一分钟都能让人作呕,回到宿舍,脱了外套就躺下了,连裤子都没脱,被子半掩在上身,就这么撑过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不适意,感觉有脏东西钻了进去,用手伸进棉毛衫抓了半天,没抓到什么东西,只好不抓了,也许是心理作用。
没去刷牙,拿出包里的口香糖,口香糖嚼到无味后去浴间洗了把冷水脸,出去买了饼干和矿泉水当作早饭,本想买两个包子吃的,却担心不卫生,回到房间吃完早饭退了房间,这种旅馆以后就是请我住我都不会住了,前一晚联系了张飞,这一天起我便搬到张飞那里住。
告别了此地,开始了未知的路程。
坐的还是来时的那路公交车,依旧没有空位可坐,站着就站着吧,反正都习惯了。还是火车站下的车,下车后给张飞打了电话,他让我在原地等,马上就过来。
许久未见,张飞还是张飞,我也还是我,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见面后先来了一个拥抱,用家乡话打招呼,用家乡话询问彼此怎么样,无比亲切,出来久了,除了和家人的电话,基本用不到家乡话,在异乡听到家乡话的时候,无论是多么憋屈,都能瞬间融化,让人短暂忘掉那些不快。
张飞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拎行李,我无论如何也不让他拎,最后还是让他拎着,再拒绝张飞便不开心了,有看不起他的嫌疑,其实我只是觉得行李太重了不好意思让他拿。
再次上了公交车,我已不知道东南西北在哪,张飞给我介绍这是什么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什么地方,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想的最多的是接下来的工作问题,下了公交车,不远就是他们租的小区,很旧的小区,看起来破破的,但便宜,对于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来说,没什么钱租好房子,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
房子原本是三个人合租的,后来其他两个人的女朋友住了进来,张飞就睡在客厅沙发上,我作为一个客人不花一分钱的住进来,能有沙发睡已经很不错,进屋前张飞跟我打了招呼,我说没关系,住进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张飞说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
张飞和我都是农历十月初八生日,我出生那年是润十月,他是前一个十月初八生的,我是后一个,但算农历生日的话总归是同一天,再加上都姓张,上学那会拜了兄弟,自从高考结束各奔东西后很少有机会见面,每一年的同学聚会我都以各种理由婉拒了,我只是害怕聚会上的喝酒和相互攀比、吹牛,并非真的不想再见那些同学,如果是单独的见面,感觉上更亲切也更真诚一些。
这些年见过的高中同学只有三个,少峰、杜中华、张飞,巧的是这几个都是拜把子兄弟,少峰和中华还和我做过同桌,彼此的情谊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
进了房,和张飞合租的那几个都在,张飞给他们做了介绍,我挺不好意思的,给大家添麻烦了,那几位寒暄了几句便不理我们了,回到各自房间,关上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本不是我该关心的,我却突然间很想知道通常情侣之间可以做些什么,这么好奇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但一个光棍有此好奇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想知道答案,有了另一半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放下行李后,想上个厕所,卫生间看起来已经很旧了,抽水马桶里面都发黄了,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平时将抽水马桶刷干净的,那么多水垢,还有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人怎么受得了?
张飞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楼下有公共厕所,自从他们女朋友搬过来,我都很少用这里的马桶,不方便,你懂的。”
想来也是,这会儿张飞看起来很像是多余的,但毕竟交了房租也不好意思赶他走,但无论是上厕所或是洗澡,总有诸多不便,特别是那两个女孩子洗澡时,张飞该离的远远的。
我毕竟不是拎不清爽的人,他一说我也懂了,反正要出去吃中饭的,还是下去上厕所吧。